青龍貼着巖壁說話,能儘可能的保持聲音不被擴散。
雖說青龍看不到自己,陸寧還是點了點頭,雙肩一用力,貼在巖壁上的身子站直,左手捂在耳邊也貼着巖壁,輕聲說;“走。”
手電光一閃,十二生肖就像一條從草叢中昂起腦袋的長蛇那樣,蜿蜒走下了左側怪石林立的地下河河灘上。
經過數分鐘的短暫休息,大傢伙的體力得到了充分的補充,這對接下來對抗水下強勁漩渦有着很大的作用。
最前面的黑蛇最先下水,隨後青龍的手電也滅掉。
他們在下水時,也儘可能的不發出任何聲音,就像有個可怕的怪物正睡在不遠處的黑暗中,一旦驚醒了它,大傢伙就會付出最慘重的代價。
上次的經歷,給了錢猴王那隻小猴子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陰影,所以在下水時發出了不情願的吱吱叫聲,無比的刺耳,彷彿響徹了整條長達二十公里的馳道,已經驚醒了不遠處黑暗中那個吃人的怪獸!
小猴子再怎麼通人性,它終究不是萬物之靈的人類,面對不願意接觸的恐懼(它是非常怕水的)、卻必須得去體會時,本能的向主人發出抗議,也是很正常的了。
沒有誰責怪它,就連十二生肖內脾氣最爲暴躁乖戾的斑點狗,也不會。
“寶貝,很快就好了。”
錢猴王柔聲說着,擡起拿着手電的右手,就像撫摸戀人的長髮那樣,在小猴子的腦袋上輕輕安撫了下,隨即捂住它的口鼻,身子沉進了水中。
在極其黑暗的環境中,能在地面上照出足足上百米的強光手電,最多隻能照出四五米左右,但它在照在水面上,水面再反射回來的燈光,卻能借着水面爲媒,能讓光的傳播長度成倍增加,長達十數米。
這也是你在黑夜中,拿着手電照水面,能看到極遠的水面上,也會有光閃耀的原因了。
錢猴王輕撫小猴子腦袋的動作,純粹是無心的,任何人都沒覺得水面上反射回燈光的現象,有什麼不正常,緊隨其後的老豬沒有絲毫停留,第八個沒入了水中。
隨後是排在第九位的鐵公雞,老羊--陸寧卻沒有任何的動作,本沒有尾隨老鼠快步走下河灘,準備入水,而是因爲他全身的神經,都一下子繃緊了!
他的眼角餘光,在錢猴王一閃即逝的手電光掠過時,自巖壁上看到了影子。
黑暗中,人站在巖壁前,有光反射過來時,無論時間有多麼的短促,都會有影子留在巖壁上的,這是很正常的現象。
不正常的是,陸寧在一閃即逝的瞬間,看到了兩條影子。
一條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因爲距離他最近的老鼠,也有六七米之遠,不可能出現在他的背後半米處。
陸寧影子的半米處,還有一條影子!
那條影子比陸寧個頭矮不了多少,哪怕只是一瞬間,他也能從那條影子前凸後翹的阿娜中,看出是個年輕的女人。
我的背後,什麼時候多了個女人?
全身神經猛地繃緊時,陸寧只覺得嘴裡發苦。
十二生肖內也有女人,但唯有馬大姐一個人而已。
如果前推四十年,現在體重得超過七十公斤的馬大姐,可能會擁有如此姣的身材--現在,是四十年前嗎?
當然不是!
更何況,第三個掌握光源的馬大姐,已經開始下水了。
那麼陸寧背後這條阿娜的女人影子
,又會是誰的呢?
而且更重要的是,儘管只是匆匆一瞥,陸寧就覺得這條影子似曾相識。
無論這條影子是誰,是人還是鬼,它都已經悄無聲息的來到了陸寧背後半米處,隨時都能給予他致命一擊,他卻沒有任何的察覺。
這當然不是說,陸寧的警惕性已經大大下降了。
蓋因在這麼特殊的環境下,他都必須強迫自己忽視耳邊的哭笑嘆氣聲了,又怎麼可能不把背後傳來的沙沙聲也忽略掉?
但這並不是陸寧沒有察覺影子貼近自己,就能原諒自己的理由--任何人貼近他身後半米處後,他都該在當前這種陰冷的環境下,感受到那個人身體散出的熱量,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氣場纔對。
陸寧沒有察覺出,一點點都沒察覺出。
難道她是個根本不該存在的鬼魅?
陸寧想到這兒時,後脖子上的汗毛,以比電流還要快的速度,向他大腦皮層傳遞了一個欣喜:主人,背後有人在對你後脖子吹冷氣。
民間傳言,在古時候某人走夜路遇到鬼時,就會覺得後脖子有冷氣吹來。
遇到這種事時,千萬不要回頭,因爲這是厲鬼在故意吸引你回頭看,只要你回頭--它就會趁機從你的嘴裡,吸取陽氣。
正確的應對辦法呢,就是裝作啥事也沒有,最好是哼着小曲繼續向前走,要不然就念念有詞說姜太公在此,百鬼迴避,只要到了有光的地方,跟隨你的厲鬼就會消失了。
陸寧小時候,也曾經聽燕影跟他講過這些老年間的鬼故事(小孩子,都愛聽這種故事的。老年間那些鬼故事,可比現代鬼故事要含蓄、文藝多了,這纔有了聶小倩等美麗的傳說,哪像現代的鬼故事,動不動就以學校、醫院爲背景,極力烘托驚悚,毫無人鬼殊途卻也有真摯愛情的溫馨可言)。
但他不會相信真得有鬼。
鬼,一隻存在人的心裡。
既然這樣,那麼背後這個女子的影子又是什麼東西,衝他後脖子後吹冷氣,又是想幹啥?
“呼!”
又是一聲清晰,悠長且又帶着些許甜腥的氣息,吹在了陸寧後脖子上,吹起了他滿身的雞皮疙瘩。
陸寧無動於衷。
他不想在老鼠等人還沒有全部下水之前,與背後那個‘女鬼’發生任何爭執。
當馬大姐手裡的手電,也在水下變成一個亮着的圓圈時,老鼠右腳也下了水,卻沒有聽到陸寧跟隨的腳步聲傳來,只聽到了深呼吸(吹冷氣的聲音),下意識的回頭看了過來。
老鼠看不到七八米之外的任何東西,但他卻能感受到沒感覺出陸寧該有的熱量,就立即斷定陸大少沒有跟過來,心在一動,低聲叫道:“陸少?”
“你,先走。”
陸寧緩緩的說道。
老鼠沒有問陸寧爲什麼要讓他先走,只能確定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發生了。
他打開了右手裡的手電,擡手照向馳道上。
雪亮的手電光芒,在這種環境下,是照不到七八米之外的地方,但肯定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就像在晨曦中,站在陽臺上看向街頭的高樓大廈那樣,能看出大樓的主體,以及模糊的色彩。
老鼠看到了一個模糊的白色人影,身材阿娜,就站在陸寧背後,已經慢慢擡起了手--這是個女人,沒有穿任何衣服的女人,只在胳膊上纏了兩條古代貴婦人才會纏的纏臂絲帶。
朦朧的燈光下,老鼠還能看出纏臂絲帶,是血一般的妖豔。
尤其是那個女人擡起的左手五指,手指甲也塗着晶瑩的血紅。
“陸少!”
老鼠身子猛地一震,嘎聲叫道。
他剛要擡起左手(他的左手衣袖內,藏有打造精良的腕弩,只要左拳猛地一攥,就會用肌肉觸發機關,有帶有劇毒的弩箭激射而出,百發百中),陸寧卻及時喝道:“快走!”
“咯,咯咯,你想死在這兒嗎?”
陰惻惻帶有明顯蕩意的女子嬌笑聲,就像游龍那樣在黑暗中,迅速反覆的翻騰,哪怕老鼠耳朵裡塞着棉花,也感覺像是有人在他耳邊敲鑼那樣,讓心暴跳不已。
“走!難道你忘了我們爲什麼來這邊的嗎?”
那個女子嬌笑聲剛響起,陸寧就猛地暴喝一聲。
嘩啦啦!
堅硬的花崗石馳道上方,水滴受到震動後砸落了下來,就像一場暴雨下的窗戶玻璃那樣,讓人只能感到不可思議。
老鼠身子再次猛地一震,身子隨後直挺挺的向後仰倒,噗通一聲砸在了水面上,只翻騰了一下,就不見了。
在女子發出嬌笑,問他想不想死在這兒時,老鼠終於知道她是誰了:葉明媚。
那個全身紅果果只戴着兩條纏臂,好像女鬼那樣的女子,竟然是早就死了多少天的葉明媚。
一個死了多少天的女人,怎麼又會出現了呢?
她是人,還是鬼?
老鼠不知道,他只知道陸寧暴喝一聲讓他走時,也肯定知道葉明媚了。
那麼,他最好是趕緊走,不做片刻的停留。
陸寧不想老鼠呆在這兒:十二生肖,還肩負着搜救燕影的重任。
無論葉明媚是人,還是鬼,既然她出現在這兒,那麼陸寧就只能留下來,陪她……
“小乖,你怕我把那隻死老鼠殺了,這才急着攆他滾蛋?”
葉明媚咯咯的輕笑着,雙手蛇兒那般的慢慢纏在了陸寧脖子上,整個身子也緊緊耳朵貼在了他背上,嬌笑聲中的蕩意更濃,腰肢也慢慢的扭了起來。
她那雙塗有鮮紅指甲油的手,就在陸寧的臉頰上,喉結上輕輕撫摸着。
“你跟他們,並沒有任何的仇恨。”
陸寧始終保持着剛纔的動作,望着老鼠等人消失的黑暗中,語氣相當的平淡,就像個毫無知覺只會說話的泥塑,絲毫不介意葉明媚的左手,已經順着他衣襟貼着腰帶緩緩遊了下去。
她的胳膊,她的手,冰涼的沒有一絲熱量不說,還很滑膩,就像剛從按摩房內推了油那樣,但更像一條蛇。
“那麼,我們呢?”
葉明媚的左手,輕輕握住了她想握住的東西,漆黑中看不到血紅的嘴脣,慢慢附在陸寧左耳邊,張嘴用牙齒輕輕咬住了他的耳垂。
“我--我有愧於你。”
陸寧剛想說‘我也沒做對不起你的事’時,話到嘴邊卻這樣說到。
無論現在的葉明媚是人,還是貴,陸寧都無法像以前那樣,再坦然的面對她。
做錯了,就是做錯了,沒必要否認。
“你哪兒對我有愧?”
葉明媚鬆開陸寧的耳垂,輕聲問道。
陸寧坦然道:“當初,我不該強行上了你,從而鑄成了無法彌補的大錯。”
“還有呢?”
女人又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