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
這是水從高處落下,滴落在水面上發出的聲音。
在沙漠中,這種聲音就代表着生命。
宋楚詞站在黑暗中,傾聽着着水滴落的聲音,一動不動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軟軟的癱倒在了地上。
地上已經不再是沙子了,而是冷硬卻又潮溼的石頭,摸上去還有些滑溜溜的,應該是青苔。
她跟着那個跗骨之蛆般的女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像被陰差牽引着走向酆都城的遊魂那樣,不知疲倦,不急不徐的前行。
行走過程中,她心底最深處的那絲靈臺,能夠讓她看到太陽落下,又升起,又落下。
在做了那個坐在草坪上喝綠茶的夢後,宋楚詞就沒有再喝過水,甚至都沒有感覺到飢渴,彷彿只要那個女人不停步,她就會永遠的走下去。
當水滴下的聲音響起時,女人就像融化在黑暗中那樣,慢慢地消失了。
這是生命的盡頭嗎?
宋楚詞癱倒在地上後,思維重新運轉了起來。
那個女人去哪兒了?
我這是已經走出沙漠了嗎?
這是什麼地方,這麼潮溼,黑洞洞的什麼都看不到?
宋楚詞茫然的望着四周,無邊的恐懼圍了上來,從她的每一個汗毛孔內,緩緩滲進了她的身子裡,讓她的心跳幾乎都要停止。
有時候,清醒着未必是好事。
最起碼,恍惚中是感受不到恐懼的。
黑暗中,過了很久後,宋楚詞才試着活動了下手指。
沒有任何異常情況發生,很好。
接下來,她又慢慢的在石頭上摸索了起來。
當她抓到一個雞蛋大小的石頭時,猛地縮回了手,用盡全身的力氣,攥緊了那塊石頭。
好像,這塊石頭就是她生命的全部,最起碼也是保障安全的唯一。
“有,有人在嗎?”
宋楚詞張嘴,低低的問了一句。
聲音很低,還有些沙啞,幾乎連她自己都聽不到,當然不會有誰回答她的問話。
“有人嗎?”
鼓足勇氣,宋楚詞提高了說話的聲音。
這次,有人在黑暗中回答了她的話:“有人嗎?人嗎?嗎??”
這是宋楚詞自己的迴音,很清晰。
等迴音漸漸消失後,宋楚詞舉起手裡石頭,在地上重重砸了一下。
啪--啪的迴音傳出老遠,久久不散。
曠野中、大山內,都能迴音的效果,但效果最好的,確是在地下洞穴中,比方內地的防空洞內,從門口搞出一點點聲音,在很深的地方就能聽到。
周圍漆黑,沒有一點點光芒,而且還又潮溼,肯定不是在野外或者大山中,而是在一個洞穴中。
叮咚,叮咚的滴水聲始,始終在前方的黑暗中響着,很有規律。
“有人嗎?”
宋楚詞第三次開口問道,這次她能從迴音中,聽出帶有了明顯的哭腔。
除了她自己的迴音之外,沒有誰迴應她。
她開始在自己身上摸索。
雖說在遇到野狼之後,急於逃命的宋楚詞,把手電,手槍都丟了,可她記得勞拉曾經一再囑咐她,身上必須帶個火機。
有着野外生存經驗的人都知道,能夠保存火種有多麼的可貴,除了能烤東西外,還能生火驅趕野獸。
勞拉堅持宋楚詞必須得帶上一個火機時,她還覺得這是小題大做。
現在看起來,勞拉的堅持是多麼正確。
她在羽絨服的口袋中,找到了那個打火機。
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宋楚詞掏出了火機,開始打火:啪嗒,啪嗒!
暗紅色的火化,一閃一閃的,卻沒有火苗亮起。
“怎麼着不了火,怎麼會這樣?”
宋楚詞急得哭了出來,以爲火機是個壞的,卻不知道她現在太過緊張,導致動作變形,不能正確點燃火機。
“怎麼會這樣!”
又接連打了十幾下,始終沒有火苗燃起後,宋楚詞猛地尖叫一聲,舉起火機就要砸出去:一不順心就摔東西的大小姐脾氣,又發作了。
幸好,就在她即將把火機摔出時,終於有火苗亮起。
“呼!”
宋楚詞死死盯着火紅色的火苗,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火光在黑暗中,總能給人無法形容的勇氣,那怕這點火光看上去比螢火蟲亮不了多少,但最起碼能讓宋楚詞看到自己的手,更看到前面幾米外的地方,有水滴落下時反射過來的光芒。
她把火機氣門調到儘可能的大,高舉在眼前,一步步向水滴落下的地方走去。
黑暗中,不斷落下的水滴,就像是鏡子那樣,哪怕是一點點的微光都能捕捉到,接着反射回來。
看到水滴後,宋楚詞才覺出自己有多麼的渴。
水源的存在,讓她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腳下卻猛地一滑,失聲尖叫中,身子直直的向前摔去。
噗通一聲,她就被冰涼的水給包圍了。
原來,在她前面幾米處就有一片水,剛纔她只顧盯着上面,卻沒有注意到腳下的水面上,也反射出了火光。
就像走在池塘邊,一不小心滑下去那樣。
摔進水裡後,宋楚詞手中的火機熄滅,幸好她沒有丟出去。
好像是個水塘,水面距離宋楚詞剛纔滑下來的高度,差不多得有兩三米,而且水也很深,一下子就淹過了她的頭頂。
幸好宋楚詞會游泳,在摔下來後,馬上就本能的閉上了嘴,剛要揮動雙臂浮出水面,卻覺得就像有根繩子拉着她那樣,壓根不需她做出任何動作,嗖地浮上了水面。
接着,她擡手擦了把臉,這才張嘴深吸了口氣。
馬上,她就嚐到了苦澀的滋味。
很苦,或者說很鹹,就像海水,更像做菜放多了鹽的菜湯子。
宋楚詞趕緊吐了口吐沫,雙腳快速蹬踏着,試圖找到水底。
沒有水底,只有池邊。
池邊也行。
她雙手像摔下來的池邊亂摸,幾下後抓住了一個東西,立即停止了踩水,身子卻情不自禁的上浮,就像她剛落進水裡那樣。
水的浮力很大。
哪怕是在慌亂中,宋楚詞也察覺出了這一點。
被一個詭異的白衣女人,引來了一個不知何處的洞穴中,這裡面卻藏着個不知道多大的池子,水的浮力還相當大。
這到底是在哪兒?
“冷靜,一定要冷靜,不會有事的,絕對不會有事!”
宋楚詞低聲呢喃着,開始接連深呼吸。
幾次深呼吸後,她終於慢慢冷靜了下來,開始試着再次撥打火機。
可能是她強迫自己冷靜的祈禱,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打了幾下後,火機就再次被點燃。
火苗亮起後,立即映在了水面上,忽閃忽閃的,但仍然看不了太遠。
她擡頭往上看時,一滴水從天而降
,恰好滴落在了她嘴脣上。
甘甜的感覺,一點都不苦鹹。
她張開嘴,水滴不斷滴落,每一滴水都那樣甘甜,解渴。
看來,從上面滴下來的水,應該是從頂部山石中過濾過的。
水滴落的速度不快,可也不慢,不大的工夫,就滿足了宋楚詞身體所需的全部水分。
喝飽了,只是克服了身體上最重要的一個需求,該怎麼離開這個鬼地方,就成了宋楚詞接下來最需要做得。
宋楚詞高舉着火機,湊近池邊看去。
藉着圍繞的火光,她能看出池邊是石頭,上面掛滿了亮晶晶的東西,就像鹽粒那樣。
就在她渴望找到能讓她攀住的石頭時,眼角余光中,卻猛地出現一個紅點。
她霍然回頭,向那個模糊的紅點看去,全身的神經已經繃緊:她跟勞拉往回走的那個晚上,不也是看到兩個紅點嗎?
野狼的眼睛。
這兒,也有野狼?
這次,可沒有勞拉來捨命救她了。
哪怕是那個詭異的白衣女人出現,也行!
宋楚詞在看到那個模糊的紅點時,心中騰起了這些絕望的念頭。
模糊的紅點逐漸變大,跟着隱隱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水面明顯盪漾了起來,這證明有東西過來了。
宋楚詞是害怕黑暗,可她也知道黑暗有時候卻是最佳的保護色,就像現在這種情況,當看到那個模糊的紅點出現後,她馬上就熄滅了火機,再也不敢動一下。
紅點來勢很慢,微微的晃動,隨着一圈圈的蕩來的漣漪。
紅點來勢的雖然速度緩慢,卻沒有絲毫停頓,也變的越來越大,從豆粒大小逐漸變成核桃、蘋果一直到像一個大柚子,再到一個--燈籠。
是個紅色的燈籠。
紅色的燈籠,停在了她面前十幾米處,紅殷殷的燈光貌似比火機光強不了多少,卻能讓宋楚詞看到燈籠後面站着一條黑影。
燈籠是文明的標誌,唯有人類纔會用燈籠,暫且不管燈籠後面那個人是誰,但只要是同類,就能讓宋楚詞生出說不出的親切感。
甚至,哪怕是鬼,處於當前處境下的宋楚詞,也會跟它打招呼的。
她擡手,張嘴--還沒有來得及發出聲音,就聽到傳來動物的鳴叫聲。
駱駝的叫聲。
來到古羌縣城後,宋楚詞在大街上就看到很多駱駝,聽到過它們發出的叫聲。
咦,怎麼會有駱駝的叫聲?
這個疑問還在宋楚詞的腦海中迴盪,紛沓的腳步聲就從黑夜中迴盪了起來。
有人來了。
好幾個人。
可,來的真是人嗎?
那個詭異女人的出現,讓宋楚詞開始懷疑這個世界上,還有她無法理解的同類,也讓她懂得了,在沒有搞清楚咋回事時,最好別輕易暴露自己的行蹤。
忽然有紅色的火光亮起,就像在黑夜中燃燒起來的火把。
就是火把。
隨着腳步聲越來越近,宋楚詞看到了倒映在上面的火把,還有幾條人影,隨着起伏不定的水面,顯得是那樣飄渺。
她擡起頭,試圖看看是誰站在岸邊,就看到有個長形物體被扔了下來。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中,那個東西迅速被水淹沒,但接着就浮了上來,就飄在了她前面不遠的水面上。
藉着火把的亮光,宋楚詞看出這個東西,原來是個人。
一個臉蛋很漂亮的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