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爲了金幣！”甦醒突然大聲說道，神情慌張，嘴巴像是泡過零下十幾度的海水那樣僵硬，他在面對剛剛那個可以一招秒了自己的船長的時候都沒這麼激動的：“那些女人，孩子！如果不讓她們付出努力，去工作的話，她們就拿不到報酬，就沒法融入海盜島這個環境，我把她們賣到歌舞廳也是在爲她們好！”
“可是結果不還是一樣，她們在歌舞廳受盡欺辱，每天對不同的男人敞開心扉，想哭的時候只能笑，想笑的時候卻只能哭！你讓她們這樣痛苦的活着做什麼呢？還不如讓她們安安穩穩的死去，留給她們一個清白的身體！她們現在每天過得生不如死，就連想自殺都做不到，你到底是害了她們還是幫助了她們？”
“那也總比她們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直接死在這茫茫無盡的大海里要來得好！”甦醒不甘示弱的反駁道：“給她們一個選擇的機會，總比直接扼殺她們要來的好。痛苦的日子又怎麼了，誰沒過過痛苦的日子？區別只在於精神上可以忍受的偉人和無法忍受的懦夫，寧願自殺也要超生的傢伙，我管不到！”
“哦，真是輕巧啊，一句給她們選擇的機會，就可以強迫她們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賽爾冷笑道：“你可知道那些歌舞廳爲了防止她們自殺給她們下了多麼惡毒的詛咒嗎？惡毒程度到了他們就算已經有了放棄生命的念頭，卻也不敢就此拋下人世轉身離去！”
“總不會要我支援她們的日常生活吧，我自己現在也很困難啊，哪有多餘的金幣給她們生活？”甦醒說。
“不不不，我的意思你沒理解。”賽爾的語氣稍微輕鬆了一些，眉宇之間那種強烈壓迫着甦醒的氣勢也逐漸平淡了下去：“我的意思是，讓她們自生自滅就好。你看我，也只是把她們給推到海里去，她們說不定會游泳，說不定有體力找到一座無人的小島，說不定可以開始新的生活，等一段時間之後再自己造船離開那個島，去尋找自己想要的日子對不對？我說的可有什麼地方是錯誤的嗎？”
“這……”甦醒語塞，他覺得賽爾說的這些話似乎都沒什麼問題，但是……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不，與其說是不對勁，倒不如說是一種……違和感！
沒錯，賽爾的話明明都是對的，卻有一種強烈的違和感，這也就是甦醒對現在的賽爾感到不安的原因。
甦醒很快就想通了什麼地方不太對。賽爾那張臉上，從始至終都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好像這些人的死活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可是賽爾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在面對飛殷城的大軍壓境之下即使覺得自己必死無疑，也還是咬着牙上了。難道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他只是對自己的手下好而已，其實本質……
“果然，還是壞人嗎？”甦醒忍不住喃喃自語道。
賽爾愣了愣，看着甦醒明白什麼一樣的表情，笑了起來：“你終於意識到了啊，沒錯，我們可不是什麼傳統意義上的好人，我們是壞人，是那些破碎他人家庭的壞人啊。你看到海盜們死掉會憤怒，會去奮勇殺敵，實際上他們的生命也不是憑空而來的，他們也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的家人，也是在某個世界的中心。你的每一次劫掠使得多少地方如天塌地陷，使得多少家庭悲歡離合，你可曾想過這些？”
該死，甦醒開始頭疼起來。在他看來，玩個遊戲殺點怪物殺點npc啥的完全是再正常不過的了，爲什麼他現在會有一種強烈的悲傷在逐漸涌上心頭，如同泉涌般沖刷着他那顆砰砰跳動的心臟呢？
“所以我說了，這個職業不適合你啊。有機會的話，離開吧，不要當海盜王了，當然，海盜也是。”賽爾嘆了口氣，看着甦醒難過的樣子，安慰了他一下，隨後回頭，一掌按在甲板上，帶出一聲巨響之後，數十道分散的氣流從賽爾掌下噴出，飛射到那些被捆縛住的船員身上，切斷他們身上繩子的同時，也將他們全都擊飛了出去。
“撲通撲通撲通……”
之後就是一連串下餃子一樣的聲音，那些傢伙一個不剩的全都落入了海里。
“回去你的船上吧，這艘船我要了。”賽爾說，他點了點沿着船沿乖乖坐着的海盜們：“還有你們，可以站起來回去了。回去之前把這艘船上的貨物給搬空。”
“哦哦……”海盜們這才起身，埋着腦袋一個個如鴕鳥一樣走進船艙搬運貨物。
“賽爾導師，難道要去什麼地方嗎？”甦醒從賽爾身上聞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這其實是一種感覺，直覺這樣的，賽爾每次要做什麼大事的時候，都會讓甦醒有這種不同尋常感覺。
“只是想去會會一個很久沒見過的大傢伙罷了。”賽爾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落寞。
“關於十年前那個女的？”甦醒挑了下眉，問道。
“嗯。”沉默，良久之後，賽爾才輕聲答應道。
“可你不是說她是被飛殷城的人給害死了嗎？”
“飛殷城那些傢伙還沒這種能耐，在我的眼皮底下斬殺我所愛的女人。他們只不過是幫兇罷了，是讓我憤怒的，罪魁禍首的幫兇。現在我在這個島上已經沒有了牽掛，後繼有人，並且非常優秀。”看了甦醒一眼，笑了笑，“也沒什麼特別想做的事情了，我只剩下這個願望。我要，再去找那怪物一次，看看能否將它擊殺。”
“我和你一起去？”甦醒問，反正五十級的獎勵已經拿到了，之後的事情反而沒那麼重要了。
“不用了，你過去就是送死。”賽爾笑了笑，推了甦醒的肩膀一下。看似輕飄飄的一下，沒用幾分力道的樣子，卻讓甦醒狠狠的連退了好幾步，咚咚咚後退三步後被兩船之間的木橋給絆倒，蕾璃爾及時趕上來拉住他纔沒讓他摔倒在地。
“我去了，在你沒有找到適合的傳承者之前，可別輕易的就將這個職業給斷絕了啊。”賽爾揮了揮手，主動一掃，斷開了木橋，然後在甦醒等一衆海盜的注視下驅動商船迅速遠去。
甦醒不明白爲什麼賽爾將海盜王這個職業看得這麼重要，甚至比他的願望還重要。賽爾也從來都不說，只是讓甦醒好好的傳承下去，這樣一脈單傳很像是電視劇裡的情節，很有浪漫主義的氣息。
可是一旦某一代出了意外怎麼辦，要是冒險者的話死了還能重生，但是npc可不行啊，那樣的話估計海盜王這個職業就算是真正的斷送了吧。
甦醒想了一會，沒能想通，一船的人還在等他下判斷。所以甦醒搖了搖頭，索性不想了，什麼事都沒有回去來的重要。
“對了，你們剛纔爲什麼蹲在船的邊緣？”想起手下海盜們的異常，甦醒問道。
“因爲那位大人說，‘別高興，我不是你們的朋友’這樣的話，他讓我們好好呆着，不要亂動，有個不安分的兄弟因爲不服從而被他一下給削死了，他的強大實在不是我們所能想象的……”
所有的海盜皆是一片沉默，聽完這個海盜的敘述之後，才紛紛露出了贊同和後怕的表情來。
賽爾嗎……
回想起來，第一次出海的時候，賽爾的確也對那些海盜們見死不救，雖然他有能力救下他們，但是賽爾那時候就只是靠在船沿看風景，一點都沒有上來幫忙的意思，要不是那時候甦醒也參加到第一次的洗劫活動中，賽爾說不定從頭到尾都在船上掛機，也不知道爲什麼那個已經死掉的伊瑟涯船長這麼敬重這個海盜王。
難道只因爲賽爾是海盜王的緣故嗎？
不是吧，甦醒搖了搖頭，他也是海盜王，並且經歷了那場影響幾乎曠世的戰鬥之後，周圍的npc也只是所有人對他的好感度提升一個級別到“崇拜”，但是平日生活中該買東西的時候還是照樣的價格，說話的語氣也是照樣，就連時不時遇到醉醺醺的海盜看到甦醒身邊的蕾璃爾也會上來調戲一番。
吹着清涼的海風，剛剛戰鬥過的身上那股熱的勁風也逐漸消退散開了。甦醒想了想，覺得賽爾在面對進攻海盜島的敵人時那種準備犧牲自己的精神大概纔是大家這麼敬重他的原因吧。
甦醒雖然也爲海盜們犧牲了等級，但在海盜們看來，甦醒留給他們的印象倒也不算多麼深刻，只是個初來乍到的海盜王罷了。也是這樣的道理，他們纔對甦醒一點敬意都沒有。
沒有展示足夠的功勳，就沒有尊敬。這樣的入侵戰鬥或許在甦醒來到之前就已經經歷過很多次了，雖然可能不是來自飛殷城的，但是來自其他各個勢力方面的進攻都對海盜島算是一次浴火重生般的洗禮。
甦醒想起了海盜們熟練的重建建築物的動作，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在這幾十年間，當他們感到絕望和痛苦的時候，是賽爾站了出來保護了海盜島，使得海盜島上的海盜們可以繼續停留在這裡，作爲自己的避風港，不用顧慮被各大城鎮通緝而無處可去，是賽爾給了他們家一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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