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哉是經過與戎族的一輪輪血戰才走到今天的。其犧牲之大,壓力之大,就連李行哉都有數次險些崩潰。
讓程大雷按他的打法同戎族作戰,程大雷是肯定玩不轉的。憑他蛤蟆寨那點家底,根本經不起這樣強度的折騰。
可是,同野原火作戰與同程大雷作戰,是截然不同的。而在李行哉心底,程大雷肯定是比野原火更難纏的存在。
關鍵在於,此刻程大雷心底怎麼想的。
這一日,又是個響晴薄日的好天氣。李行哉從宿醉中醒來,榻上沉沉睡着不知哪個女人,玉體橫陳。
李行哉是做大事的,如今已有幾房嬪妃,某些人的名字他記不清楚也不奇怪。
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昨夜又胡鬧得太久,李行哉想自己該收收心了,再如此下去,不僅身體沒得到休息,反而是一種消耗。
自從攻破戎族大軍後,李行哉便搬到了錦繡宮居住。過久了苦日子,現在也可以稍微鬆口氣休息休息。
他披衣而起,來到錦繡宮的涼臺上,陣陣涼風襲來,湖光山色盡收眼底。
李星是個懂享受的人,精心打造的錦繡宮,自然不是凡品。可惜是給別人做嫁衣,便宜了李行哉。
李行哉目光所望,乃是西北方向。
他皺緊眉頭,輕輕敲擊着太陽穴。程大雷吶程大雷,你心裡究竟怎麼想的……
難道也要同我一起爭這天下麼?
曾經的朋友,一個個成了敵人,而且都是令人棘手的存在。李行哉心底多少有些不開心。
“啓稟陛下,長公主明玉公主求見。”有小黃門過來稟報。
李行哉頓了頓,道:“讓她在書房等我,我……朕馬上到。”
如今李行哉有了嬪妃,錦繡宮中有了太監和宮女。現在和從前已經不太一樣,想見到李行哉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過所有人心裡都明白,江南不是長安,只有回到長安,李行哉方纔算是收復故土,重坐江山。
而這,大概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李行哉穿戴整齊,來到自己書房。李婉兒已在書房等候,見到李行哉進來,彎腰道了個萬福。
李行哉擺擺手,道:“妹妹不用多禮,在我這裡沒那麼多規矩好講。”
李婉兒展顏笑笑:“今非昔比,有些規矩還是要講的,便是做給外人看也好。”
李行哉笑笑,令伺候的宮女送上茶來。
李婉兒從小在深宮之內長大,雖然生性跳脫,但也不至於一點規矩不懂。
這些年流離失所,卻是很少有用得上的機會。現今李行哉又拿出皇家儀態,她心中也不知該喜該悲。
“皇兄召我來,究竟是爲了何事?”李婉兒問道。
“也沒什麼要緊的事了,只不過多日未見,中間又有太多事,現在總算可以閒下來歇歇,朕只是想找你隨便聊聊。”
李婉兒手捧着清茶,將浮沫吹去,緩緩道:“西北還沒有信來?”
李行哉一楞,臉上笑容僵固住,他無可奈何的搖搖頭,輕輕嘆了口氣。
李婉兒算是明白李行哉與程大雷關係的,雙方目前的處境的確有些尷尬。
“他不送信過來,皇兄爲何不派人過去,看看他心中是如何打算?”
“讓朕派人去問他?”李行哉冷哼一聲:“這事原本就該他派人過來,現在各路諸侯都已派人過來,唯獨他沒有反應,既不派人,也不送信,怕是已有其他心思。”
李婉兒在心底嘆了口氣,說來說去,李行哉還是放不下這口氣。
他的話也未必沒有道理,若他差人前往西北,便丟掉了談判的主動權,在氣勢上輸了程大雷一籌。
“假若他有意談判,皇兄心中是如何打算?”李婉兒問。
李行哉想了想道:“現在戎族大勢已去,帝國還要回到我們李家人手中。人心思定,這天下不該再打仗了。若程大雷有意談判,朕願給他一個王爺的封號,封妻廕子,也算不虧待他了。”
“涼州十萬精兵?”李婉兒問。
李行哉搖搖頭:“軍權怕是不能給他,涼州距離京州太近,臥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
李婉兒笑着搖搖頭,道:“這個條件,怕程大雷不會答應。一個有名無實的王爺,怎抵得上涼州十萬精兵。”
“朕爲難的便是這一點。”李行哉嘆了口氣。
現在程大雷未必沒有爭天下的實力,如果他擺開架勢與李行哉爭一場,李行哉手中最多五分勝算。
手中有這樣的籌碼,程大雷開出的價碼一定不會太低。可假若他要價太高,李行哉也不可能將辛苦打來的江山拱手相讓。
李婉兒道:“不若我替程大雷開個價?”
李行哉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道:“講講看。”
李婉兒開口,緩緩言道:“涼州自立一國,聽調不聽宣,助你取得江山。”
李行哉深吸一口氣,隨後展顏笑道:“女生外嚮,這話誠然不假,你這開口,胃口可不是一般的大。”
涼州距離京州極近,程大雷手下兵將又是極難打的,真如果有朝一日涼州有了不臣之心,一路過關斬將打過來,怕這江山便要易主。
“要價太低,程大雷也不可能輕易鬆口,皇兄應該也知道,他是做山賊出身的。”
“人心難測,有些事也是不得不防吶。”
“沒有程大雷的話,皇兄真能得到這天下麼?”
李行哉心中一驚,擡起頭,眼底一道鋒芒閃過。
半晌,他緩緩搖了搖頭,臉上掛出笑容:“妹妹,你可不能太過笑看我。”
“江南雖定,但北地依舊有不少戎族,各路諸侯蠢蠢欲動,未必會真心保你。如果沒有真正的臂助,怕這天下不是那麼容易取的。”
“即便皇兄能順利取得天下,各路諸侯的胃口也要滿足。皇兄,不打算養虎爲患,怕要先餵飽羣狼。”
李行哉眉頭皺緊,目光隨之慢慢平靜下來,最後落在李婉兒身上。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李行哉緩緩道:“不是妹妹小看了哥哥,倒是哥哥小看了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