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手的本事劉發財不如何,但開口忽悠人的本事,卻很少有人能和他相提並論。他一邊往嘴裡填東西,一邊胡吹海侃,哄得陳德山一愣一愣的。
他險些都要相信了,越看程大雷這一行人越不簡單。程大雷身上一股殺伐氣,劉發財也能言善道得很,那眼中閃爍着智慧的老叟,貌美無雙的女子,沉默寡言的黑衣尼姑……明顯不是普通的團伙。
他將六手金佛重新推到程大雷面前,道:“牛將軍,萬萬不可再推辭,請一定要手下,讓老朽略表心意。”
程大雷一把推開,晃了晃肩膀站起身:“倦了,回去歇着。”
劉發財還準備說什麼,程大雷已踉蹌走出屋門。陳德山急忙忙讓人在前面引路,擔心程大雷因醉酒倒在半路上。
等幾人都離開後,房間內只剩下陳德山與陳忠兩人。陳德山在這個時候才慢慢安靜下來。
陳忠垂手立在一旁,皺眉思索着什麼。
“老爺,還是看不出他們的來路?”
陳德山點點頭:“應該是軍伍中人不假,身上那份殺伐氣是千錘百煉出來的。但只是一個小小的邊關守軍麼,剛纔他起身時,其他幾人都停下筷子,很顯然對他的命令言聽計從。究竟是哪條路來的神仙,我這腦子裡當真對不上號。”
“老爺也不必多想,看來他們對陳家莊沒有惡意,這就夠了。”
“是吶,你說得有道理,沒有惡意就好。”陳德山又搖搖頭:“可這撲面而來的善意,實在像米飯裡的沙子,讓人心裡不太舒服。”
“老爺,那馮四方如何處置?”
馮四方負傷之後,腿腳行動不便,就被陳德山手下家丁擒住,如今丟在後院柴房中。
“這等畜生,活着也是噁心我。”陳德山眉頭皺起,眉宇間殺機盡現:“今夜就送他上路。”
“是。”
陳家莊的位置,距離附近城池都有些距離,屬於天子王法管不着的地方。碰到公媳扒灰,叔嫂通姦這種事,他也要帶行王法,送人上路這種事他也沒少做過。當然,具體是浸豬籠,還是麻袋裝好活埋,那就不一定了。
到得次日天明,陳德山便早早起牀,去往程大雷所居住的院落。
“牛將軍,牛將軍……”
院門推開,已經人去房空,院內的馬匹兵器也同時不見了。
陳德山無可奈何的搖搖頭,發出一聲長嘆:“高攀不起吶。”
程大雷明顯不願和陳家莊扯上什麼關係,一飯之恩就只是一飯之恩。如陳德山這種人,早已活成了人精,與他交往過多,說不得等你與他掏心掏肺的時候,他心裡冷冷哼一聲:蠢貨。
於是程大雷天不亮就起身,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陳家莊。一行五人重新踏上赴京的路。
總算是好好休息一夜,路上大家都有了精神。
“也不知道那陳家小姑娘生得如何模樣,咱們也沒看看,還是走得太匆忙。”徐神機扶須道。
“噯,再好看能好看到什麼程度,總之是比不上崔姑娘。”劉發財道。
馬車裡窩着的崔白玉聽到這話,心中或多或少有些高興。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覺得這劉發財比較會說話。
徐神機點點頭:“說得也有道理。”
“我看未必,不能坐進觀天,小覷了天下,這方水土說不得也能生養美人。”
然後,程大雷不順耳的聲音傳過來,崔白玉心底重重冷哼一聲。生得如程大雷這般模樣,就該找塊石頭直接撞死,竟然還好意思評點他人美醜。
一行人繼續東行,在馬背上胡亂說些閒話。路程自然談不上愉悅,有些道路經年無人走,已經長滿荊棘荒草,幾人不得不下馬劈開荊棘開路。
天氣依舊炎熱,幾人不多時便汗流浹背,程大雷三個還受得住,可這卻苦了馬車裡的崔白玉。香腮流粉汗,她輕輕揮着玉手,但也捲不起多少風。
“呔!”
這時候從林子裡突然跳出來兩個壯漢,突然攔在路上。一胖一瘦,胖得渾圓,瘦得見骨。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二人手裡攥着朴刀,跳出來便開口大喝唱起了山歌。
程大雷和徐神機都抿嘴笑了,沒來由的這兩個蟊賊給他們一種親切感。
“喂,怎麼稱呼,報個腕兒。”
兩蟊賊面面相覷,也劫了不少人,但像程大雷一夥這麼鎮定自若的還很少見。
“鑽地鼠林英。”
“翻江鼠林雄。”
程大雷點點頭,嘴裡喃喃道:“倒是個好名字,只是這外號叫起來顯得一點也不威風。”
二鼠對視一眼,瘦子林英道:“打劫呢,打劫呢,搞搞清楚好不好。”
林英感覺自己的職業收到侮辱,他大手一揮道:“都出來。”
嘩啦啦從林子裡又竄出三個人,有人拿大棒,有人拿鐵棍,身上穿着破布麻衣,看起來奇形怪狀的。
“好啦,好啦。”程大雷擺擺手:“碰上我是你們的福分,趕緊幫忙給清一清路,然後我就放你們一條路。”
五隻山賊都感覺不可思議,林英有些氣急敗壞:“你想什麼呢,我們在打劫好不好?”
程大雷衝劉發財點點頭:“收拾一下,我們也省些力氣。”
劉發財晃了晃肩膀,臉上掛着笑容:“好小子,來來來,今天讓你們認識認識祖宗。”
林英大吼一聲,拎着刀向劉發財撲過來。劉發財如今在蛤蟆寨已經顯不出武藝,但面對幾個小蟊賊還是有幾分高人風範。舉手投足間,便將五個賊人料理了,他們倒在地上,抱着腦袋,身上或多或少都掛了彩。
五隻賊這才知道碰見硬點子,林雄眼珠鑽了一圈,指着程大雷鼻子道:“你有膽子就放我們回去,等我叫齊弟兄再堂堂正正一戰。”
“好啦,別賣機靈了。”程大雷道:“都拿起兵器,幫我們開路,到時候留不留你們性命,且看你們活幹得如何。”
五賊對視一眼,無可奈何的撅起屁股,在前面替程大雷一行掃清路上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