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匹快馬逆流而上,在城門要關上的最後時候,再次進入落葉城。
夜裡有宵禁,晚上街道便沒有多少行人。當然,宵禁僅僅對普通人有效,一些大戶人家照樣夜夜笙歌,通宵達旦,卻也不會有人去管。
不管任何一個時代,總有一些人不守規則拘束。或者說,不管任何一個時代,規則也僅僅是對一部分人有效。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找到黃家位置並不困難,那家有歌舞樂聲,總是找不錯的。
在黃家門外,程大雷找到了鬼鬼祟祟的林少羽。
“大當家,你們怎麼也來了?”
“噓,噤聲!”程大雷擺擺手,問:“裡面什麼情況?”
“柳家小姐就在裡面,今天是黃員外的壽宴,城裡的大戶來得不少。”
目光望着黃家方向,也是一座好大的宅子。
“黃家的守衛力量怎樣?”這句話是問孟子云。
“黃家大概有七八十家丁,專門護院的有十幾人。”
像黃家這樣的家族,很像程大雷前生了解的公司,家裡有千畝良田,有專門種田的長工,有管賬的賬房先生,有管理家中大小事務的管家,有丫鬟、家丁,負責餵馬的,負責做飯的,負責種花的,當然也有負責專門看家護院的,很類似保安的職能。
畢竟,因爲有程大雷這樣的人,這時代的治安不是很好。
現在程大雷這邊只有四個人,不過,前後經歷兩場戰鬥,都是以少勝多,程大雷心裡倒也不發憷。
關鍵是搶人成功後,如何脫身。
“走,隨我去看看那條小路。”
今夜的黃家,張燈結綵,歌舞歡聲。
院內擺滿八仙桌,高朋滿座,來得都是相熟的朋友。今天是黃員外的五十大壽,在這個平均年齡不足四十歲的時代,值得好好慶祝。就連僕人也有自己的位置,只不過在偏角落的地方。
戲臺上是黃家自己養的樂班,此時正表演着歌舞,歡聲笑語一片。
程大雷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段時間,據他感受這個世界是很落後的,科技落後,經濟落後,飲食落後,文化落後……所以他覺得,這個時代每個人都活在水深火熱中,枯燥而乏味的度過每一天。
這種想法是不正確的。
程大雷目前接觸的大多是底層生活的人,對於他們而言,生活自然糟糕,不管在哪個時代。而對這個時代的貴人而言,生活其實還蠻多姿多彩的。
起居有丫鬟服侍,包括更衣吃飯,甚至是入廁。夏天沒有空調,有人搖扇,冬天沒有暖氣,有人生爐,沒有汽車高鐵,自然有人擡轎子。沒有網絡、直播,家裡有豢養的樂班,面對面表演歌舞。沒有遊戲,可以驅犬架鷹外出打獵。此外,青樓,詩會,十幾歲就有暖牀丫頭,保管溫柔乖巧,公主病什麼的,想都不要想。
與這些相比,吃飯沒有辣椒,信息落後,買東西要用馬車拉錢等等,就太微不足道了。
就像今天黃家的壽宴,院子內有樂班表演的歌舞,屋裡相熟的才子聚在一起,有青樓請來的歌女陪着,偶爾賦詩一首,小酌幾杯。女眷在今天也熱鬧起來,湊在一起,討論着女紅,胭脂,還有誰家公子長得最俊。
而能進入大堂的,則都是黃員外的重要客人,大家分座,中間留出一片空地。
現在在空地上表演舞蹈的是柳芷,不,應該稱呼她的花名——胭脂紅。
着一身紅衣,臉上掛着紗,舞動之時裙襬飛揚,露出一雙三寸金蓮。
這是從京州傳來的舞蹈,據說大武天子最是喜歡,上有所好,下必效焉。幽州落葉城偏僻些,舞蹈傳到這裡已經有些變味。而柳芷也不過剛學這支舞蹈不久,動作遠談不上熟練。
可如花似玉的年紀,如花似玉的相貌,便是站在面前一動不動就足夠迷人,更何況是手還舞之,足還蹈之,二八芳齡的身子舒展開,自然添幾分迷人。
觀舞之人喝着酒,手輕輕敲着桌子,合着音樂的節拍。到這個時間,大家都有些微醺,話也就不像清醒時那麼拘謹。
“黃員外好大面子,平日裡想要見胭脂紅一面可不容易,今天也就是託黃員外的福,能有着福氣。”
“這女子跳舞卻還是有幾分滋味,今日請大家品鑑一番,聊以下酒。”
“回燕樓的頭牌,自然不同那庸脂俗粉,這雙玉足便值浮一大白。”
“王員外如果喜歡,今夜就讓這女子陪你。”
“哦,不敢,不敢,君子不奪人所愛。不過過幾天我家裡擺宴,若是能請黃員外的面子,把這女子請到家中,卻得承黃員外一份情。”
伴着音樂聲,胭脂紅舞了一支又一支,知道腳尖發疼,小腿發酸,又飲了一杯酒,才被老姆請着離開大廳,來到一間小屋。
“姑娘且在這裡歇歇,等壽宴散了,就差人送您回去。”
老姆擱下一封銀子,便離開了,這應該可以算是她今夜的出場費。
胭脂紅一人坐在屋子裡,屋外還有隱隱的樂聲傳來,心情不知該如何述說,總是有些慌張忐忑。
吱呀一聲響,屋門忽然開來,走進來一身材臃腫的年輕人。
這是黃員外的長子,目前在城內守衛軍任職,他喝了不少酒,臉上掛着笑容。
“胭脂紅姑娘,你長得可真是俊吶。”
她一驚:“你,你要幹什麼?”
“哈哈,我還能幹什麼,自然要和姑娘行周公之禮,做那歡喜夫妻。”他回聲將房門關了。
她跑下牀,拉開和男人的距離。男人嘻嘻笑着,如同老鷹做小雞的模樣,圍着桌子繞圈。
在今夜,胭脂紅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他不介意拖延一下時間,享受貓捉老鼠的愉悅感。
這時代有捧戲子的,有捧風塵女子的,一擲千金,哭天喊地鬧了相思病的人也是有的。但風塵女子畢竟是風塵女子,四等賤民,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哦,我捧你是你是個玻璃杯,鬆手時你就是玻璃碴子。
被請到府裡表演,後被主人要了,最後也不過給筆錢了事,這種事連新聞都算不上。
這個時候,外面的宴席仍在繼續,歡歌笑語一片。
突然,一支火把從天而降,生生砸在戲臺上,正演奏的樂班大亂。
“蛤蟆大王來了!”
從府外傳來高呼,緊跟着
四匹快馬入府,踏破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