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公子,你覺不覺得,咱們今天有點砸場子的意思?”
劉發財如此問,在人前他也擔心暴露程大雷的身份。
“有嘛?”程大雷摸了摸鼻子:“咱們今天不是來求人辦事的麼,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
“噯。”程大雷隨之揮揮手:“說來說去,還是他們心眼太小。讀書人麼,怎麼不能心胸開闊些,一肚子聖賢文章,全部塞住了心竅。”
“雖然是他們不對,但要是事情鬧僵了,怕上了山不太好說話。”劉發財。
“你要這樣想。以我的風格,沒有拎着大斧從山下砍到山上,已經算是很溫柔的方式了。難道我沒有給他們面子麼?”
“呃……歐公子大人大量,自然不會和他們斤斤計較。”劉發財擡頭望了一眼:“可接下來的路,怕是不太好走。”
如程大雷所言,這件事本身沒多大。讀書人的聖地,才子的窩子,每天都要許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發生。今日孟夫子破格要見三人也算不上什麼稀罕的事情。兩道難關,也並非讀書人都心眼小,只要三人拿出值得尊重的實力,對方自然會放行。
然而,程大雷過關的方式實在有些……鍾牧山膽戰心驚,李舜時口吐鮮血。程大雷是一點面子也沒給書院留。書院畢竟是書院,也是一個要臉面的地方。
如今書院的師長還未有動靜,但弟子們已經團結在一切,必須鄭重起來,將三人當做對手,替書院扳回一些顏面。
劉發財擡頭看,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眼前密密麻麻都是人影,三五成羣立在山道兩側的石臺上。人人身穿白袍,被海風捲起袍袖,倒是有些飄飄御風的味道。
他們臉上的表情倒也不是咬牙切齒,面目猙獰,讀書人總有讀書人的體面,但無數道冷冰冰的目光匯聚在一起,總能給人帶來莫名的壓力。若膽子小些的,面對這一幕怕呼吸都難順暢。
可程大雷委實不是一個被別人氣場所嚇住的人;劉發財又是靠招搖撞騙吃飯的人,最擅長的就是僞裝氣場。至於楚雲生……他求學之路頗爲坎坷,白眼這種東西實在司空見慣。
三人拾階而上,對肅殺的目光視若無睹,程大雷和劉發財坦然的很,楚雲生依舊如一尊石佛一般,面無表情。
“公子請留步。”
一白袍書生躍出來,抱拳行禮,從懷裡掏出一疊紙。
“在下週佛,有道不解的數算之題,還請三位解惑?”
……
一路上山,一路坎坷,幾乎每走幾丈,就有人躍出來刁難。
這個說還請公子解惑,那個說請賜教,言語都很客氣,態度都很冰冷。
接下來的路程上,程大雷和劉發財便沒有出什麼力了,都是楚雲生一路過關斬將。
在這條路上,他被考了術算、經義、田政、軍論。
不說書院上下大驚失色,程大雷也對這貌不驚人的楚雲生刮目相看。這不僅不是個躺贏的貨,竟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天才。
程大雷算是看出來了。楚雲生在詩詞、繪畫、樂理上沒什麼天賦。但對於數字卻極爲敏感。說白了,他是個理科生,對藝術無感,但理科真的很強。
一路上山,一路用學問殺人,書院的顏面被落得一乾二淨。慢慢,楚雲生自己的氣場也出來了,腳步向前,雖仍舊是一副死魚臉,但眼神已經看着讓人有些怕。
後來,山道上想向他挑戰的人越來越少,大家心裡不由得有些打鼓。心裡暗自琢磨着:這貨是哪裡冒出來的,琅琊城竟還有如此人物,怎麼以前從未聽說過。
而此時此刻,山上已亂作一團。
“什麼,李小蜓也沒難住他。那周佛呢……”
“啊,周佛的數算都被他比下去了。陳蓮生當是沒有問題吧。”
“呃,原來陳蓮生已經敗了。那麼快讓錢觀魚去,多少替書院爭回些面子。”
“喔,觀魚已經去了。好好,那我就放心了。”
一路上山,兩側白袍人影立着不少,卻無人再上前攔路。三人此刻已差不多算是登上山頂,眼前亭臺樓閣,算是書院的腹心。迎面是一座白玉牌坊,和山下那座相比是小了些,但卻是同樣的氣派。牌坊上只書一個字:仁。
跨過這座牌坊,當就算正式進入書院,應該就沒人再好意思當攔路虎。楚雲生也是鬆了口氣,像今天這樣的事,是他所做的少有的狂事。終於,他也如那擺擂三年不敗的李舜時,紅樓坐而論道的才子一樣,有了自己的戰績,可以在琅琊城留下自己濃墨重彩的一筆了。
“呔,住了吧。”
仁字牌坊下立着一道人影,少年模樣,持劍橫眉。
“想要上山入書院,先過了我這柄劍。如果勝不過我手中劍,趕緊滾下山去。”
劍道也是書院必修的課目,帝國有不少揚名的大將,都是出自書院。以劍道難爲三人,書院也算說得過去,不會太傷書院的臉面。
如果書院還剩下些臉面的話。
但對於楚雲生來說,他的確對此道一竅不通。目光看向程大雷。
“嘖。”程大雷瞬間來了精神,畢竟,一路給人當配角對程大雷這種人來說,的確有些憋屈。
“來來來,什麼人,報個名號吧?”程大雷摁劍在仁字牌坊下,雄姿英發,不可一世。
“書院錢觀魚。”少年態度比程大雷更加驕橫:“你們想進書院,能過得了我手中劍麼?”
“什麼路數?”程大雷低聲問。
“錢觀魚,七賢十二秀中的老幺,年方弱冠,卻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快劍。號稱書院第一劍客,也就是仗着這手快劍,纔在七賢十二秀中排上名號。”劉發財。
“你這人還算有些見識。”
錢觀魚從懷裡抓出一把銅錢,揮手撒開,只見劍光一閃,十三枚銅錢沒有一枚落地,都穩穩擱在劍身上,而所有銅錢都被斬成了兩半。
“你的劍有我的快麼?”錢觀魚問:“只要你也能斬開銅錢,我便放你入書院?”
咦,這一幕爲何隱隱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