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名破浪,便有逆流而上的意思。
林少羽的槍法不如何,剛出世時,程大雷靠着三斧頭就可以虐他。破浪槍講究一力多勁,練到極致能夠一槍九疊,勁力層層不窮。而林少羽學槍多載,如今也不過能做到一槍三疊的程度。
一個人天賦不如何,又不夠努力,還想做大俠,事情就有些尷尬。
但今日握槍,感覺和以前不同。這柄陪伴自己許久的鐵槍上面,除了溼寒似乎還有莫名的力量傳遞到自己體內。
心更穩,眼更利,力更沉。
一槍扎出,迎接他的是咚地一聲。
對方用了盾牌,含義便很明顯,不是要殺死自己,要的是活捉。
槍抵在藤盾上,陷入半寸,隨之發力,一槍五疊。
林少羽爆發了他從未有過的實力,槍勁滔滔不絕,如大浪拍打礁石。
然後,洞穿盾牌,穿透敵人心臟。
是因爲在做正確的事情麼,所以能夠發揮潛力,或者說隱藏屬性生效。
夜,雙方保持着默契,誰也沒有做聲,殺戮安靜,只是偶爾有死亡前的慘叫發生。
通向峰頂的道路極其狹窄,所以每次林少羽面對的敵人並不多。而他的槍法又出奇的沉穩,例不虛發,很快山道上便擠滿屍體。
但,人力有時而窮。
戎族前赴後繼,踩着同伴的屍體前進,盾牌一層層壓上來。
林少羽終於力竭,握槍的手輕輕顫抖。
大概,快結束了。
卻沒有那種死亡前的恐懼,他向山峰下看了一眼,黑不見底。
若自己一躍而下,會有人知道自己在這裡做的事情麼。或許自己也能像那些崇拜的前人一樣,在說書先生口裡流傳。
某年某月某日,少俠林少羽力戰戎族,不敵,力竭墜崖。
原來每個大俠都是屬於山崖的。
如此或許還能換得幾滴閨房小姐的眼淚。
或許也沒人記得,似乎也不太重要。
林少羽放下槍,一躍而下。
帝國從不缺少貪生怕死的狗賊,也從不缺少視死如歸的義士。
黑暗中,一根套索穩準狠的甩出,牢牢的套在林少羽身上,他沒有墜崖,而是被吊在半空中。
林少羽順着繩索往上看,一個身穿儒袍的男人抓着繩子,臉上掛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金問道。
北蠻部九王子,縱然也慕羨詩書樂理,但他畢竟是草原長大的男人,骨子裡還是個戎族。
一手套索玩得乾淨漂亮。
“想死,可不容易喔。”
……
程大雷注意到了敵方的兵力增加,這讓程大雷有些困惑。打不過就走,這該是戎族的行事風格纔對。吃了這麼大的敗仗,戎族的兵力不減反增,這麼想和我過不去麼。
今日,戎族幾百匹烈馬出現在城下,卻避在弓箭的射程範圍外,很明顯這不是攻城,而是要對話。
“請問是青牛山陷陣營遊騎將軍,帝國落葉城城主,幽州王印執掌者,仙人傳藝的神斧將,守衛青牛山的蛤蟆大王麼?”金問道。
程大雷心中一動:自己現在這麼大名氣麼?
“不錯,正是俺老程。”程大雷道:“你是那個,看你穿得這幫模樣,莫非又是帝國的叛徒。”
“吾乃北蠻部九王子金問道,素聞程將軍文武雙全,義薄雲天,今日一見方知聞名不若見面,見面更勝聞名。”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個義字麼,你這個娃娃不錯,很得俺老程開心。速速退兵去吧,我今天饒你一命。”
“初次見面,有一份薄利相贈,待程將軍收下這禮物後,或許就不讓我退兵了。”
“呵,你這娃娃還很客氣……”
程大雷臉上的笑容突然收斂起來,只見從戎族陣後推着一人出來。他被綁在木樁上,身上傷痕累累,手腳都被牢牢縛着。
林少羽。
“少羽!”
林沖已咆哮出聲,手摁長槍就要衝下城去,程大雷讓秦蠻摁住他。
“你不是說少羽不會有危險麼,狗賊!”
程大雷臉色從未像今日一樣難看,他開口,發現聲音乾澀得可怕。
“你要什麼?”
“程將軍義字當頭,必然不忍心看兄弟受苦,還請程將軍打開城門,放我等進去,把程將軍的兄弟送還。”金問道依舊笑着,只是笑中有了寒意。
“談判,是要提出對方能接受的條件,如果我放你們進來,是要讓你們屠城麼。”
“這不是談判。”金問道搖搖頭:“這是威脅。”
金問道看了孟子云一眼,孟子云會意,一刀狠狠的紮在林少羽腿上。
“三日之內,開城投降,不然我會在你面前將他千刀萬剮。”
聚義廳,程大雷與各家頭領。
“少羽與我們同生共死,絕不能讓他落在敵人之手,定要救他出來。”
“可想要從戎族手中救人談何容易。”
“難道自家兄弟便不救了麼。”
“總不能向戎族投降,不然山寨所有弟兄都只有死路一條。”
各人發表着自己的意見,令程大雷沒有想到的是,各家頭領竟是主張救的居多,即便有一二猶豫者,擔憂的也是救人的難度。這不得讓程大雷重新評價這些山賊。
而程大雷心中其實明白,犧牲程少羽是最好的選擇。
打仗總是要死人的,蛤蟆寨因爲升級後提升了『治癒』技能,又一直避免短兵相接,所以保持着極低的傷亡率,可也總是有一些人死在敵人攻城時。
而想要救程少羽,必然需要和戎族展開白刃戰,而這一直是程大雷避免的事情。畢竟攻城是戎族的短處,而野戰則是他們所擅長的。一旦開戰,必定要犧牲更多人。
一夥孩子在鐵軌上玩耍,火車轟轟開來。只要你扳動岔道,火車就會駛向另一道鐵軌,而另外的鐵軌上,也有一個孩子。
爲救一個,犧牲許多;爲救許多,犧牲一個。
從數字講是很好回答的選擇題。可面對曾經並肩作戰的兄弟,你真忍心看着他死去?
“大當家,咱們怎麼辦?”
大廳內已經安靜下來,大家都將目光投在程大雷身上。
“人是必須救的。”程大雷斬釘截鐵:“關於這個不用再談,接下來要談的,是如何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