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陽樓,據說是千舟城最好的客棧。
南來北往的客商在千舟城做生意,往往都選擇在這裡落腳。一來是這裡房間舒適,飯菜可口,服務也是極周到。客人旅途寂寞,想要城內青樓女子陪宿,只要銀子給到了,客棧也能滿足;二來,這裡聚集了太多商人,有北地過來運皮貨的,也有南地的茶商,甚至也有飄揚過海,將異域貨物販賣到此地的南洋客商。
另外,住在這裡也是某種身份的象徵,生意人總要講究個體面。
掌櫃姓牛,名喚牛本善,是千舟城的場面人物,和許多達官貴人都有來往。
今日黃昏時分,牛本善迎來一撥客人,聽口音是北地來的。爲首的派頭大,脾氣也很大。穿着是有些不倫不類,不過卻貼身帶着兩個小妾。雖然都是男裝打扮,但牛本善迎來送往,練就一雙好眼力,自然一眼就看穿了。這種事情也常見,來往的客商都帶着中意的妻妾,有些在揚州做生意的幾天,也會僱某位青樓女子陪侍,甚至在本地都有外室。
令牛本善吃驚的是這兩個小妾的模樣,即便放在美女如雲的揚州城也是鶴立雞羣,牛本善覺得,就算在宮裡陪皇帝的女人也不過如此了。
看一個男人的本事,就看他身邊的女人,這句話無論在那個朝代,總是有幾分道理的。
如此,牛本善對幾人說話也恭敬起來。
“諸位客官一路辛苦,歡迎來本店歇腳,本店有七處小院,目前丁字號還空着,諸位今晚就在丁字號歇息怎樣?”
“讓你們伺候的人都出去,飯菜每天送來就好。”
“自然,自然,他們笨手笨腳怎麼照顧得好幾位尊貴的客人。”牛本善滿臉堆笑,忽然想起一事:“諸位,今晚甲字號的客人會辦一場辯寶大會,只要是本店入住的客人都可以參加,幾位若有興趣,晚上可以去看看。”
『辯寶大會』在漁陽樓倒是經常出現,東南西北四方的客人聚集在此地,兼之這個時代信息不通暢,有些貨物無人識得的情況也是有的。所謂的辯寶大會,便是某個有財力,有面子的商人出面,把大家聚集在一起,品茶論道。聊聊年景如何,各自都帶着什麼貨物。
也是一個交流信息,擴展人脈的場所。
會上各人的地位自然就是有所帶貨物的貴賤決定。
『啊,閣下帶着十鬥夜明珠,嘖嘖,我觀趙兄的模樣與過世的家父有八九分相似,今日我就斗膽,認你當乾爹了』
『來呀把那個賣炊餅的趕出去,等等,他有個妻子姓潘,等等,這件事還能再聊』
徐神機幾人都將目光看向程大雷,程大雷略沉吟片刻,道:“辯寶大會麼,有時間我會去看看的,不過今晚估計會很忙,看時間吧。”
說着,有夥計帶着他們來到丁字號,這是一座獨立的院落,和前生的五星級酒店自然不能相提並論,勝在地方大,特別大。
程大雷一行人住進去,也是半點問題沒有。
剛歇腳,程大雷就把徐神機和趙子龍發出去打探消息。漁陽樓住着不少客商,打探消息也靈便,現在程大雷對千舟城的情況是兩眼一摸黑,急需知道外面的情況。張肥,高飛豹幾個不甘寂寞,也想出去逛逛。
對於他們程大雷是不太放心的,口中道:“你們出去是出去,但不能離開客棧,別在外面生事。”
“我們再生事,難道還有大當家能惹事麼……”高飛豹。
“……”程大雷。
最後,張肥、高飛豹、小白狼興致勃勃的出去了,院子裡只留有程大雷、蘇櫻、柳芷三人。
程大雷進了屋子,北地睡炕,南地臥牀,兩地有很大差異。
程大雷走進屋子後,長長鬆了口氣,把脖子上的貂絨解了,老實說一直戴着這玩意,還是蠻熱的。
“爺,您先洗洗臉吧,我伺候着您歇一會。”柳芷用銅盆端着井水進來。
程大雷的確有些累了,這種累不僅是身體上的,更多是精神方面的壓力。
“你這一路肯定累壞了,我剛打的水……”
正這個時候,蘇櫻用銅盆端着井水進來,見到柳芷拿着毛巾立在程大雷身邊,雙方目光都愣住了。
“怎麼了?”程大雷眨眨眼睛問:“你打水乾什麼?”
“沒什麼,我喝。”
“這麼大水盆,你肚量好大。”
……
漁陽樓的晚上總是很熱鬧,來此地做生意的客商聚在一起,交流生意上的消息,也有文人騷客聚在一起,以酒助興,談些詩詞歌賦。
漁陽樓二樓,今日正有一幫年輕人之間的雅集,都是二三十歲的年紀,風華正茂,有正值妙齡的青樓女子,捧着琵琶,瑤琴,淺吟低唱。
風流才子,風流才子,不風流能叫才子麼。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幾人都齊了詩興。
“妙,婉兒小姐一舞傾城,不才剛纔偶得一首,爲幾位助興。”
“此時正值冬日,不如我們就以冬爲題……”
所謂文人雅集,無非就是一些文人騷客聚在一起,聊聊茶道,書畫,圍棋,詩詞歌賦……
此時一行人正在盡興,就見樓梯口鬼鬼祟祟冒出兩個腦袋。此二人不是旁個,正是張肥和高飛豹兩個。
所謂千古文人俠客夢,放在張肥身上卻正好相反,他糙漢的外表下,有顆文藝青年的心。高飛豹的情形也差不多,山賊的職業,體內也住着個溼漉漉的騷年。
二人碰在一起,可以說是臭味相投,不過,以文化程度上來說,高飛豹是不如張三爺的。
二人在客棧轉了一圈,慢慢就混到二樓。從二人內心出發,對這種文人雅集還是很嚮往的。
“什麼人!”名叫唐如才的年輕人發現了兩人,道:“你們是幹嘛的?”
被發現之後,張肥和高飛豹都有些尷尬。張肥整整衣衫,近前一步道:“兄臺勿怪,我們也是本店的客人,聽得你們在這裡聚會,特來拜訪,大家以詩會友。”
“你長這個模樣……”唐如才道:“你說這個話自己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