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牡丹,杏花,海棠……”
林雅琪自顧自扳着手指頭數着,本來到皇宮的路途比較偏遠,孤冷凌爲了處理公務休息的時間很少,這會閉目養神也安定不了。
“不過是些路邊隨處可見的花叢,你這般記下有什麼用處?”
林雅琪以爲吵到他了,放下帷幕說道。“京城富碩,便是我們西陽城的商業地段,也很少有用這麼名貴品種的花來裝點大街。”
孤冷凌不以爲然,聽她繼續說道。
“其實這些花不論是入藥,還是入膳,都價值不菲,我家的院子裡原先有幾株名貴的白芍,後來落魄一段時間,被我母親連*根拔起充藥鋪了。”
孤冷凌放下書卷,慵懶望她。
“其實你現在看到的,都是街邊人家修繕院子裝飾用的雜*種花卉,這些雜*種在市井販賣得也便宜,不過是未到花期,分辨不出來罷了。你若是喜歡,送你一片花圃也不成問題。”
林雅琪驚得手扶着窗子差點沒坐穩,連忙擺手道。
“不用不用!我就是隨便認着玩,而且我很懶,不喜歡照料花卉什麼的。”
孤冷凌卻將這個念頭先記下了,“我倒是記得你精通醫理,太醫院有一位於太醫,醫術精湛,博學古今,等會你若是在宣武門待得乏了,可以讓寧義帶你去太醫院逛逛。”
林雅琪眼睛一亮,隨即黯淡了下來。
林雅琪本來以爲自己前世學的中醫知識體系已經足夠完善,但是翻閱了一部分古籍後發現很多註釋晦澀難懂,雖說與藥鋪的掌櫃交流了一段時間,大致瞭解了名詞上的差異。但若是能得到太醫院的太醫傾力予以解惑,定能有所突破,讓她更好地理解這個時代的中醫體系。
但是,林雅琪畢竟是外人,跟孤冷凌也只是萍水交情。她一介平民,若是在宮裡被人找了麻煩,還是會拖累到孤冷凌。
猶豫了片刻,林雅琪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還是算了。”
見她滿臉就差寫着遺憾兩個字,孤冷凌下意識抹起嘴角,用書卷輕輕敲了林雅琪的額頭,將自己的腰牌摘下放在她手心。
“無妨,你拿着我的通行證,沒有人會說什麼的。”
是沒人敢說什麼吧?
林雅琪歡喜地將腰牌揣進袖子裡,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我若是粗心大意弄丟了腰牌怎麼辦?”
弄丟?是想私吞吧?
孤冷凌看都沒有看一眼,“那便只能你同本王留宿宮中,直到你把腰牌找回來爲止。”
“這麼嚴重?那我不要了!你自己保管好。”
剛剛還小心翼翼收着,轉臉就跟個燙手山芋一樣將腰牌恭恭敬敬交還給孤冷凌。
孤冷凌一隻手指反覆敲擊窗花,斜眼望她,淡淡說道。“我送出去的東西,還沒有人還回來的。”
“怎麼就成送的了……”林雅琪想不明白,訕訕說道。
馬車突然劇烈顛簸了一下,林雅琪低着頭想事情沒有反應過來,一頭栽倒孤冷凌懷中。
孤冷凌向來漠冷,此時竟挑了挑好看的眉。
“姑娘這是,投懷送抱?”
“咳咳!巧合,意外,總是有說的過去的理由的。對吧?”
林雅琪整理了衣冠,坐直了身子,胡亂說着不着邊際的話。扶住一頭闌珊,暗恨自己總是不長記性。
“殿下,到了。”寧義懊惱的聲音從轎子外面響起,孤冷凌掀開簾子,望見寧義落魄的背影,秋風蕭瑟。
“他這是怎麼了?”
林雅琪不明所以。
“不用理,他媳婦跟人跑了,所以見不得別人好。”孤冷凌輕咳兩聲,寧義氣急了敗壞。
“殿下昨日還說要肅清門戶,將六殿下七殿下送來的美人行首統統塞給了四殿下,我們王府都快成和尚廟了!殿下還好意思說小的。”
孤冷凌權當未曾聽見一般,將林雅琪扶下轎子。
朝陽炙烈,林雅琪眯着眼睛還是覺得難受,用手擋着陽光。餘光落在宮牆裡輝煌的琉璃瓦頂上,漢白玉鋪就的臺階,角獸高樓,銅鈴黃符,遠遠傳來鼓聲。
宮門未開,遠遠站了七八列高勳綬帶朝服官人,垂手端正平章,等候宮門大開。
林雅琪神情有些恍惚,被孤冷凌瞧見。
“是不是太曬了?”他清冷的聲音表達出關切。
林雅琪只是搖頭,“宮門就要開了,殿下不用管我了。”
孤冷凌一身朝服威嚴,身上冷冽氣息駭人,其他官人的轎子也落在這一片,下了轎子望見孤冷凌,打了個寒顫,哆哆嗦嗦打了個招呼。
靖王的轎子落在東邊,下人壓了轎子,將靖王爺請了出來。
“夫君等等!”
一道溫婉清麗的聲音從轎子裡響起,喊住了要進宮門的靖王。
靖王*剛把朝服整理好,一路上聽了太多趙雲容一貫的苦口婆心,無非是什麼納妾要納良人貴妾,應酬前要處理好公文之類的,挺多了是個人都有些不耐。
“怎麼?”孤冷意連一聲娘子都懶得喊。實在是因爲這個趙氏貴女被皇后強塞過來的時候,陛下爲了應付邊疆戰事,匆匆忙忙就定下了。甚至定親前孤冷意都未曾見過見過趙雲容一面。
這趙雲容好歹也是個美人胚子,年紀極輕,怎的這般老成?
“夫君把昨夜撰寫的奏摺落下了。”趙雲容手裡是一封奏摺,孤冷意接過來,狐疑地望着她。
“盤州大旱,又遇百年蝗災。殿下連夜撰寫賑災對策,夜不能寐,恍惚了纔會將這麼重要的奏摺給落下了。”
靖王將奏摺收下,乾笑一聲。
“本王昨夜分明是隨蘇家兄弟吃酒去了,何曾寫過什麼賑災對策?你這婦人也敢假辭代筆,真是……下次再這麼自作主張,就不要進本王的書房了。”
本來想要將奏摺拍在趙雲容的頭上,繞了一圈塞進了自己的袖子中。而趙雲容始終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夫君慢走。”
趙雲容轉身,望見鷹王的轎子,詫異一瞬。
前世這個時候,鷹王殿下應當是重傷上陣,戰死邊塞,怎會戰功赫赫,好端端回來了?
鷹王身邊還有一個翠綠衣裳的小丫鬟,與孤冷凌交談了幾句,竟走進了轎子裡。
趙雲容眯着眼睛,鷹王不是一向不會親近女色麼?怎會留一個如此不知禮節的下人放在身邊?
橫豎都是無關的人物罷了,趙雲容編撰一夜的奏摺,此時扶着額頭,竟有些昏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