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振溪苦着臉懇求夏國龍放他走,“龍哥,您讓我走吧,家裡真的有事,反正咱們在這裡看好幾天了,又沒動靜。如果這裡有事了,您一個電話,我馬上過來,我求您了龍哥——”
正在求着,有人跑來報告,二化那邊有人過來說話,要求把建築材料弄走,他們要開工。
好啊,誰說沒動靜,這不是來了嗎!“老錢,你馬上跟着去看看,一定要把事鬧大!”
這可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錢振溪腸子都悔青了,爲什麼不早一點請假抽身呢!“龍哥,我家裡真的有事,我回去看看馬上回來不行嗎?”
夏國龍十幾歲就在人堆裡混,滾打了這麼多年,雖文化沒有多少,人學的原理還是掌握了不少;他知道對錢振溪這樣的小人,不能好言好語撫慰,只能用強勢壓制。像一種狗的性格,如果你跑,它會兇狠無比地來追你咬你,你迎着它上去不怕它,它就蔫了,怕你了。
對錢振溪的絮叨他無比厭煩,比癩皮狗還煩人,開始他還給他解釋:“現在用着你了,你是文化人嘛,離不了你給出出主意!”後來一再哀求,他也懶得解釋,只是把眼一瞪,拿食指輕輕比劃着錢振溪,“以後這話不要說了,煩了,再說,割去舌頭,你記住了,我說過了!”錢振溪霎時舌頭打卷,口齒緊閉,趕快跟着混混們走了。
僅僅是有人在清理建築垃圾,殺雞之事不必用夏國龍這宰牛刀,連四大金剛都不用,這羣小混混就由一個外號叫“一串紅”的小頭目帶隊。一串紅今天很興奮,閒了這些天,連人人影不見,拳頭都癢癢了!
現在有人打掃建築垃圾,這可是大好機會,怎麼也要攪動得激烈一點,打打人才好。路上他就囑咐手下,看他眼色行事,一定要逗弄得兔子們急了,就動手打人,不往死裡打,打得鼻口出血,滿臉開花就行。
到了廠門口,照例吆喝叫罵一通,不讓那些民工打掃垃圾。這時一輛裝滿了垃圾的貨車往外開,一串紅一看機會來了,使個眼色,這十幾個人就散亂地擋在了廠門口。貨車司機不知就裡,還按喇叭催了幾聲。看前面擋着的這些人的神態,喇叭響一聲一個效果,他不是傻子,幾秒鐘後就知道不妙,不敢再按喇叭了,趕緊拿出手機給張超打電話。
張超接到司機的電話,想到梵露說的以和爲貴,就在電話裡對司機說:“你先倒回來,一會兒鬧事的走了再走吧。”
司機本來被擋路者的猙獰面目嚇壞了,一聽廠裡這麼說,趕緊放下電話想倒回去,太緊張,掛上檔忘了鬆開手剎,一擡離合器,發動機熄火了。哆裡哆嗦地擰鑰匙發動車,發動起來還沒等掛檔,已經來不及了,車門子被人拉開,他一個倒栽蔥就讓人從車上拽到了地上,然後圍上人來拳打腳踢。
那些打掃垃圾的民工一看司機捱打,不敢上去勸,只打電話給張超,告訴張超說司機被拽下來打。
張超先打110報警,然後聽到在廠裡幹活的民工形容說,這些混混跟新村派出所是一夥的。小張聽李時說過,新村派出所的所長張雲漢上邊有人,屢次犯錯到現在還穩坐釣魚臺,而且他跟李時有過節,就是來了也不會秉公辦理,還是自己出去看看吧。
張超一邊往外走,一邊打電話告訴了李時。
司機被圍在當中,捱了幾下就被打倒在地,好幾個穿皮鞋的混混上去,用堅硬的鞋跟跺他的腦袋,眼看着像吹糖人似的那腦袋就被跺得腫脹起來。
張超出來,只見一羣混混圍着,看不見司機,急得上前一邊往裡面看人被打得怎樣,一邊勸說:“別打,別——”話沒說完,臉上就捱了一拳,迅速撲過來幾個混混,對他是拳打腳踢。
張超臉上捱了幾下,身上被踢了幾腳,這就暈頭轉向了,意識裡知道是被人打,但打在身上哪個部位,他不知道了,感覺上很痛苦,但這痛苦因爲意識的模糊而不是那麼清晰。
就在他也要被打倒在地的時候,模模糊糊聽到有人大吼一聲:“住手!”
一串紅扭頭一看,從外面開過來一輛豪華轎車,車上下來一個瘦瘦高高的年輕人,不禁“嗤——”地一笑,不屑地對他的手下說:“這年頭還有敢叫住手的。”好幾個混混“呵呵”笑着,迎着年輕人就上去了。
李時接到小張的電話就趕快往回走,畢竟是晚了點,小張已經被混混們打倒在地了,來不及衝上去營救,推開車門先大喊了一聲。
十幾個小混混打兩個兔子般沒有還手之力的人,本來很不過癮,現在又送上來一個可供練拳的瘦高青年,混混們十分興奮,一下子分出六個來,迎着李時上去,準備把沒有盡興的拳腳加在來人身上。
錢振溪在卑鄙無恥方面是專家,打人方面是外行,被夏國龍和樑小三屢次教訓,讓他在別人動手時上前,他也下了保證,下了決心。
卻每到臨戰,總是做不到上前,即使湊上去,那手也像被綁住了一樣伸不出去。這並不是他善良見不得人捱打的原因,而是他的本性善於使陰的,衆目睽睽下做壞事有心理障礙。
一串紅知道他這毛病,往這邊走的時候在車上就敲打他,今天要打人,你要是再在一邊看,回去跟龍哥說了,後果會很嚴重。
打司機的時候,他沒擠進去——或者沒有盡力往裡擠——打張超的時候,他也跟了過去,但還是不如其他人積極,反而在混亂中被自己人的拳頭掃中,立刻眼冒金星,什麼都看不清楚了。
這時來了一個人大叫一聲,引過去六個弟兄,一串紅說那句話的時候,目光專門嚴厲地看了他一眼,他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表現機會,不然“後果會很嚴重”,於是跌跌撞撞地跟在那六個人後面也上去了,只是他沒看清那是李時。
小混混打人都有固定的部位,如果用拳頭,就是打頭和麪部,用腳踢就是胸腹部或者胯下——別地方不會打。
衝在最前面的兩個混混配合得還挺好,一個揮拳直搗李時的面部,另一個飛起一腳向他的胸部踢來。
腿比胳膊長,又是跳起來速度快,所以腿先到了,李時上身稍微一側,探出右手抓住他的腳脖子,順接着他的來勢甩了出去。這小混混的形象就像魔術表演裡的空中飛人,舒舒服服地平躺着飛出老遠,就是着地時不大舒服,“啪”地摔在地上,翻滾兩下,半天爬不起來。
李時甩出那隻腳去,拳頭緊跟着到了,他擡左手接住那隻手脖子,用力一攥。小混混還沒覺得疼痛,已先聽到自己的手脖子被攥得“咯吱吱”的響聲,被對方往外一扭,他隨着胳膊被擰過去的勁道向一側倒去。李時在他往地下倒的同時又加了一甩,這個小混混就“吧唧”一下子重重地摔在地上。
那四個緊隨其後,李時擡腳踹在前面一個的前胸上,這個捱了一腳往後飛去,又把他身後的那個砸倒了。
六個人倒下了四個,剩下的兩個也是久經沙場,並不逃跑,看李時一腳蹬出去重心不穩,想趁這空擋把他打倒,兩個人搶上前一齊揮拳往他臉上打來。
李時接住來得快的那隻手脖子,順勢一帶,把他的臉擋在自己的面前,那隻稍慢的拳頭正好搗在前面這臉上,正在後悔,李時從底下一腳蹬在他的小肚子上。他就如同兩隻腳被人突然往後抽去一樣,往後飛起來撲在地上,從小腹往胸腔之上好像“忽閃”了一道疼痛的火光,往心裡一鑽,就昏死過去。
臉上捱了一拳的扭動着身子還在掙扎,被李時擡膝點在他的後腰上,他感覺半邊身子完全失去了知覺,像一灘爛泥一樣堆在了地上。
錢振溪在後面跌跌撞撞地走得不積極,本想等那六個人把人打倒在地他上去踩兩腳做做樣子,現在模模糊糊見六個人頃刻間全部被打倒在地,嚇得肝膽俱碎,回身就跑。
李時在打那六個人的時候,早就看到錢振溪,心說這個猥瑣的傢伙陰魂不散,怎麼到了哪裡都有他的身影?
李時打完那六個人,向門口這些打人的這裡走過來,一邊走一邊從兜裡掏出一枚一元硬幣。打錢振溪這樣的病秧子,要是用三棱鏢可能一下子就打殘了。
錢振溪已經跑得離他十幾米遠了,李時把硬幣扣在手指上,衝錢振溪的大腿彈了出去。子彈的飛行軌跡是旋轉着,他彈出的硬幣的飛行軌跡也是旋轉着,只要力度夠大,硬幣比子彈的傷口要大得多。錢振溪正在慶幸自己成功逃脫,忽然右大腿上一陣麻酥酥的劇痛,“撲通”一聲就摔倒在地上了。
一串紅一見六個弟兄在不過十幾秒的時間內被打倒在地,知道來者不善,也是有點膽怯,但這些人欺負人慣了,這樣跑了心裡的氣咽不下。
招呼一聲,剩下的混混們全衝着李時上來了。李時早看明白一串紅是領頭的了,一個滑步閃過兩個混混的拳腳,人已到了一串紅面前。
一串紅料不到竟然有如此敏捷的人,就像鬼穿牆一樣晃過前面的兩個弟兄,“倏忽”之間已經近身。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李時右手抓住他的脖領子往回一帶,同時左腿伸出來彆着他的雙腿,帶得他要俯身撲倒之時,探出左臂從後面勒住他的脖子一扭,他就仰着臉被人勒着脖子軟塌塌沒有了還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