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時搖手:“你把槳放下,不用你劃了,我現在一個人也能劃,你就坐着享受我的服務吧。”梵露又一笑,把槳拿上來放下。
他們來的時候太陽還老高,跟老道士一番攀談,太陽到了西山,就要落下去了。
殘陽如血,他們現在身處水中,看到一股烈焰從天邊沿着水面向他們衝來。深冬裡的蘆葦已經變成了黃色,那原本應該是白色的蘆花被殘陽的烈焰照射着,全部裹上了一層紅色。
李時看到西邊無邊的蘆葦中間有一條衚衕,不知是人爲的還是自然形成的,兩邊的蘆葦齊刷刷站立像迎接來賓的儀仗隊,對梵露說:“那邊有一道風景很好看,你願不願意陪我過去看看。”梵露回頭看看蘆葦,點了點頭。
李時划着船衝着蘆葦中間的衚衕過去,血色的世界逼近過來,進了這個衚衕,兩邊的儀仗隊挺直着身子慢慢向身後移動,倆人已經置身於蘆葦蕩之中了,濃重的血色漸漸吞噬了兩個人。
倆人感覺來到了另一個跟剛纔完全不同的世界當中,劃到一個轉彎處,看面前如牆壁一樣挺立的蘆葦又像白髮蒼蒼的黃袍老太太,喝了過多的酒,紅光煥發以致白頭髮都紅了。他們各自沒有感到自己也鑲上了紅色輪廓,而紅色,要從梵露的長髮裡*去了,李時看着她,像張望遙遠的事物,說:“我在欣賞風景,你看不到。”
梵露幽幽地說:“你說得不錯,我也在欣賞風景,你看不到。”她如同張望縹緲的遠山一樣緩緩地看着李時,李時浴在一個紅色的輪廓裡,像壁畫裡級別很高的神佛。
李時停了槳,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對望着,誰也不再說話,但四目相對的空氣裡,傳送着比語言更爲複雜的內容,單是這樣坐着,看着實實在在地坐在面前的愛人,便勝過了一切。
……
李時第二天太陽出來的時候,把符子貼在了小張被蛇咬的地方,但是等了半天,也沒見白蛇出現。
心裡雖然疑惑,但是又想到也許還不到時候。
白天的時候李時繼續帶人幹活,既是繼續清理廠區,更是盼着白蛇能夠出現。
一直幹到天黑,也沒見白蛇出現。李時讓大家把工具收拾到倉庫裡去,準備收工了。
那些幹活的民工先走了,因爲不用保護民工,從金虎那裡借來的十個高手也給打發回去了。
李時和梵露看看沒什麼動靜,也準備要走。
這是突然聽到外面有響聲,李時往周圍掃描,心說壞了,這兩天光是想蛇的事,忘了防備沈家那邊!
因爲有幾十個人手持刀斧棍棒,圍過來了。
對方這麼多人,自己一個人還得保護梵露,情況有點不妙啊!
李時拉着梵露,心想應該打出一條血路,奪路而逃,不能戀戰。
但是那一羣人分明是怕李時奪路走了,吵吵嚷嚷地衝進來:“堵住堵住,別讓他爬牆跑了……”
這可麻煩了,李時問梵露:“怕不怕?”
梵露緊緊攥住李時的手:“只要跟你在一起,什麼都不怕!”
說話之間,那些人已經衝進來了。
看到有幾個人已經進了門口,李時拎着一條凳子就衝出來,趁着他們還沒有全部進來,先把頭前這幾個制服再說。
這些人手裡有的提着木棍,有點拿着刀斧,見李時從屋裡出來,二話不說掄棍就打。
就剛剛進來這麼幾個,還是不夠李時打的,李時掄起凳子,把這幾個全給拍出去了。
但是來的人太多,看着從他們頭頂嗖嗖飛出去的同夥,他們並不害怕,依然胡亂嚷嚷:“進去進去,快往裡衝!”
李時讓梵露往後退過去,自己堵在門口,準備憑險據守,只要不讓他們從門口進來,梵露就沒事。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外圍的人發出一聲驚叫:“媽呀——”聽那聲音裡驚恐成分,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無比恐怖的東西。
緊接着又是幾聲驚叫連着慘叫,外圍的那些驚叫的很快就沒聲息了,門口周圍這些人正在驚疑不定地往外看,發生什麼事了——可是沒等他們看到什麼,先是“噝噝”一陣涼風撲面而來,然後衆人眼前一花,只聽到“啪啪”、“哎呦”幾聲,好幾個人已經被甩到牆上。
等其他人看清眼前的東西,嚇得魂兒都飛了,竟然是一條碩大無比的白蛇!這些人想跑已經來不及了,因爲這條蛇的速度太快,身體一擺,衆人根本看不清它的動作,只聽“嗤嗤”兩聲,又有幾個被咬到了。
有兩個機靈的躲在別人身後想跑,一左一右衝到門口,這條蛇的身體有一大半還在門外呢,正好捲進來,把其中一個纏起來,纏的過程中尾巴一甩,把另一個跑到門口的打到牆上,那人後背靠在牆上,不等身體倒下,嘴裡先冒出一大股鮮血來。
這條蛇有水桶一般粗,那個被纏起來的人只有頭還露在上面,乍一看就像一個人掉進了一個大米倉裡,這人連一聲慘叫都沒叫完全,就發不出聲音來,白蛇身體一收,都能聽到那人的骨頭在皮肉裡面斷裂的悶響,那人大張着嘴發不出聲音,七竅流血,眼眶都掙破了,眼珠子從裡面隨着血水掉落下來。
從外圍的人第一聲驚叫,到這幾十個人全部倒在地上,全部的時間不會超過二十秒。
李時堵在門口,梵露站在他的身後,倆人全呆了。
白蛇扭頭正對着房門,它的眼睛冷森森地瞪着李時。從它這冷森森的眼睛裡,李時分明讀出了刻骨的仇恨。
難道它知道那符子是自己貼的,那符子惹得它不高興了?
既然已經把仇人堵在屋裡了,要想取他性命還不是零點幾秒的事情,所以白蛇反倒不急於進攻了,只是盯住李時,它要讓李時感受到自己的威壓,如果李時的心理承受能力差,這應該是一種很痛苦的折磨。
李時呆了一呆,看着白蛇眼裡的仇恨,他也用眼睛盯着白蛇的眼睛,盯了一會兒,他發現白蛇的眼裡的仇恨好像正在慢慢消散,他慢慢試探地說:“平白無故的,你爲什麼把我兄弟咬了?他成植物人了!”
白蛇眼裡的仇恨明顯少多了,聽到李時的話,目光里居然閃過一絲內疚。李時一看有門,繼續“嘚啵嘚啵”地講一些戒殺生不吃肉、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大道理。
白蛇的眼光變得越來越柔和了,身體也在漸漸放鬆,裡面被纏着的屍體漸漸露了出來。
李時一邊說,一邊慢慢把手伸到身後,他想戳戳梵露,提示她打電話報警,最不濟,也要把她的手從他的後脖領子上拿開。
梵露大概被嚇癱了,兩手緊緊抓着李時的脖領子,整個人就像吊在李時的背上,李時很早就被勒得上不來氣了,但是爲了先跟白蛇交流,他只好忍着。
李時的手往後伸出去,要戳的部位大概在梵露的腿上,或者外胯那裡,想不到梵露的身體現在完全軟化下垂,李時居然戳到人家的胸了。
雖然自己跟梵露同學幾年,而且這半年來關係越來越親密,但是李時從來沒戳過梵露這個部位。既有彈性又帶着一份柔軟,一旦戳到,李時身上“簌——”地全麻了,手停在人家的胸部,全身不會動了。
這一麻,眼裡的力量消失了,嘴裡的佈道也停了。
白蛇的頭稍微擺了擺,就像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一下似的,嘴裡“噝——”地一聲,噴出一股冷氣。
李時嚇了一跳,趕忙衝白蛇一伸手:“別激動!”眼睛再次用心盯住蛇的眼睛,輕聲道,“我剛纔說的你忘了嗎?”
白蛇好像再次被感化,眼光又柔和起來,靜靜地聽李時雲山霧罩地講一些善有善報的大道理和例子。
梵露那地方從來沒被男人摸過,現在一隻男人的手戳在上面,她本來就被嚇得渾身軟了,現在被人一戳,大概連骨頭都沒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李時講了大概有一個多小時了,他講得口乾舌燥,眼睛瞪得又酸又澀,感覺都要鼓出來了。
看來這條蛇雖然能夠被感化,但是很容易清醒,貌似一旦離開他的眼神,它就會清醒過來,這種情況下只有一直盯着它的眼睛,一直“嘚啵嘚啵”講下去才能讓白蛇安靜。
可是這樣一直講下去也不是辦法,時間長了李時會堅持不住的,偏偏這位梵露居然軟化得如此持久,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她居然一直凝固不起來。
沒辦法李時只好一邊講一邊在梵露的胸上抓撓抓撓,並且在佈道的間隙說了一句“起來”。
講了一會兒發現梵露並沒有理解他的意思,只好慢慢把手出溜到口袋裡,小心地掏出手機來,探到身後依然是戳戳梵露的胸——只好戳那個部位了,因爲他手上的動作不能太大,而且,戳到那個部位的感覺,似乎很令人上癮,並且在佈道的間隙又說了一句“報警”!
梵露抓着脖領的手終於鬆開了,但是她並沒有坐起來,而是癱坐在地上,軟綿綿地接過李時遞過來的手機。
她的身體雖然被嚇癱了,但是好在腦子沒癱,知道現在不能說話影響李時跟白蛇的交流,要想報警,只好發短信。
梵露的手指被嚇得有點不大聽話,哆裡哆嗦地按鍵,十次要按錯八次,一個短短的報警短信,她居然要用大半個小時才能發出去。
短信發出去不長時間,終於聽到有警笛的聲音由遠而近來了,那聲音在李時聽來是那麼地悅耳動聽,長時間地瞪眼加布道,已經讓他筋疲力盡,感覺自己的眼珠子已經鏽住了,嗓子都有點嘶啞,好像一秒都不能再堅持下去了。
全副武裝的警察衝進院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