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從額頭,蔓延過臉頰,在下巴上停留一會兒,滴落在地面上。
圓弧形的大廳裡驚得出奇,幾名警衛負手而立,兩三名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員忙忙碌碌,時不時的低聲交談兩句。
很多事情即便已然料到,可當它真真切切發生在你的面前,還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李青現在就感覺到了這一點。
趙振赤着上半身,胸口赫然一道猙獰的疤痕。
那是兩個月之前,錢含靈用匕首留下來的傷口,現在已經完全癒合了。
李青緩緩搖頭:“含靈沒捨得殺你。”
“這更讓我難過。”趙振那抹笑容瞬間蕩然無存,聲音很低,“她動手的時候,那麼絕情...一度讓我以爲...她是真的要我死。”
李青一陣輕笑:“現在你明白了?”
“明白了,她不想再同我有任何瓜葛。饒我一命,恩斷義絕了。”
“你倒是看得通透。”
趙振臉色發苦:“是啊,所以我沒敢再去找她,我和她...已經這樣了。”
李青感覺渾身不舒服,他一隻手揣進口袋,向旁挪了挪步子:“那個...我真的很好奇,匕首明明已經穿過了心臟,爲什麼死不了?”
“因爲活着比死了更難。”趙振緊緊的盯着他,“李青,你也可以試一試,看看自己能不能死得了。”
李青瞳孔驀地一縮,猛地後退半步,只覺得通體生涼。
“我們是同一種人,同一種...噩夢纔剛剛開始...”趙銘冷笑,那張沾滿鮮血的臉頰也猙獰扭曲起來,“你遲早有一天會發現這個世界的真相...無數人夢寐以求的東西發生在了我們身上,但留給你的只有痛苦和絕望...”
“我不想再聽他說了。”李青倏爾轉身向外走。
“我送你出去。”姜宇淡淡的說着,緊跟在他身後。
李青快步出了門,額頭青筋暴跳不止。
金屬門已經關閉,可他彷彿仍然聽見了趙振的獰笑聲。他咬着牙,目光在四周環顧一番,驀地發覺那陣笑聲源自於他的腦海,好似涌上沙灘的海浪一番無休無止。
李青聲音急促的問:“能放了他麼?”
姜宇擺弄着牆上的同行儀器,撇着嘴不說話。
“明白了。”李青點了下頭,“我不想有任何渠道,能夠將他在這裡的消息透漏出去。”
其實他更想說的是,趙振在這裡的消息,絕不能被錢含靈知道。
“你放心吧。”姜宇舒了口氣,邁步向前走去,“他永遠見不到太陽了。”
李青跟隨在他身後重新回到了地上。
“若曦爲什麼要讓我見趙振呢?她是想暗示我什麼,還是想警告我...”李青心下默默的思量着,不知不覺已經越過了禮堂門口,喬雪作爲法政部副部長及特情司司長正在致辭。
姜宇停下腳步問:“你不進去了麼?”
“不進去了,我現在覺得頭疼。”李青搖了搖頭,“我先走了,替我向若曦道別。”
“會的。”姜宇笑着點頭,目送他轉過身,向着外面走去。
李青走出戒備森嚴的臨港法政部,回到了自己的車子上。
他手撐額頭,沉沉的嘆了口氣,然後就在外面靜靜的等。
果不其然,過了沒多一會兒,麗莎兒在兩名保鏢的陪同下走了出來。
這女人同手下的人吩咐了一句什麼,向着李青所在方向走過去,拉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位。
兩個人視線交錯,麗莎兒的玉手微微一緊。
下一瞬,兩個人已經緊緊擁抱在一起,激情似火的熱烈親吻。
李青的溫熱的手掌盤桓在麗莎兒尚沒有顯露懷孕痕跡的小腹上,聲音低沉:“你怎麼早不同我講...”
麗莎兒喘息着:“我...害怕你不要...”
“我的孩子,爲什麼不要...”李青輕撫着她金黃色的柔軟髮絲,“生下來,和我移居雅瑪爾島吧。”
“我的身後是美蒂奇家族,你不害怕麼...”
“我敢睡你,也敢滅了美蒂奇。”李青忽然停下來,咬着牙一字一頓的道,“儘可以讓他們試試。”
麗莎兒莞爾笑道:“李,我真喜歡你的驕傲。”
“你以爲我做不到?”
“不,我覺得他們會同意,可你要知道,我同你的結合,代表了就此放棄高貴的家族血脈,甚至放棄繼承權。”
李青松了手,縮回去整理衣領,慢悠悠的道:“我李家的血脈同樣高貴,我李家的財產同樣富可敵國。區區一個美蒂奇家族,我並不放在眼裡。”
麗莎兒不禁蹙緊了秀眉,語調悠長:“你的自信是從哪裡來的?”
李青偏過頭,捏住了她雪白的下巴:“我就問你,答不答應。”
“孩子都是你的,你說我答不答應?”麗莎兒美目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笑吟吟的反問。
李青眉梢一挑:“僅此而已?”
“我喜歡你的牀上功夫。”
面對如此大膽的吐露,李青搖頭苦笑,收回了手:“很可以,這理由足夠了...”
停頓了片刻,他又緩聲道:“夢蝶對我說,經過了詳細勘測,她們發現雅瑪爾島地下的黃金儲量極爲豐富。”
“哦?極爲豐富是什麼意思?”
李青偏過頭,看向窗外,臉色波瀾不驚:“那是一座黃金島,鉅額的財富讓我買下一個臨港,依然綽綽有餘。”
麗莎兒那雙漂亮的雙眸陡然瞪大,難以置信的微張着小嘴:“李,你沒開玩笑吧?”
“你覺得我像是開玩笑?”李青歪着頭,笑眯眯的問,“你現在還惦記着美蒂奇家族的那點兒破爛兒麼...”
三十分鐘過後,在四十九響禮炮的轟鳴聲中,五顏六色的氣球升上高空。
臨港法政部正式成立了。
麗莎兒下了車,擡起玉手將盤在頭頂的金黃色長髮放下來,遮蓋住雪白玉頸上的淺紅色吻痕。
她衝着車裡千嬌百媚的橫了一眼,慢悠悠的轉過嬌軀,在兩名保鏢的護持下上車離去。
李青盯着她窈窕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緊接着,他發動車子,沿着來時的那條路駛遠了...
這天晚八點半,慕柔兒放下手頭的工作,準備下班。
她擡起玉手,將一縷髮絲攏到耳後,提着包包,踩着高跟鞋來到了地下停車場。
停車場裡光線昏暗,寂靜又空蕩,只有高跟鞋敲打地面的聲音迴響。
慕柔兒從包包裡掏出車鑰匙,玉手捂住小嘴,偷偷的打了個哈欠,俏美的臉蛋兒上流露出疲憊之色。
打開車門的那一瞬間,她嬌軀不由得微微一僵。
一束嬌豔欲滴的玫瑰花,靜靜的放在駕駛位上,上面插了一枚便籤。
慕柔兒緊張的四面環顧一番,空蕩蕩的停車場裡卻不見得半個人影。她只覺得手腳發涼,對方是誰?又是怎麼將這束花放到自己車裡的?
她將小手探進包包裡,慌亂的四下翻找,最後將那罐防狼噴霧捏在了手裡。
感覺自己情緒穩定了不少,她才慢慢傾身,將玫瑰花上的便籤取下來,美目輕輕一掃。
只是一眼,慕柔兒的視線便再也挪不開了。這便籤上的字跡她很熟悉,來自於李青。
手中的防狼噴霧“咣噹”一聲跌落在地,她捂住嘴,嬌軀抖個不停。
十幾秒之後,慕柔兒好似陡然醒悟了什麼,將那束玫瑰花挪到一邊。她鑽進車裡,快速發動了車子,向着三里路的李家公館而去。
她神色焦急,不斷的加快車速,將那枚便籤緊緊的捏在指間。
那張便籤上,只有簡單的一句話。
“我把我們的樹挖走了,如果你六點之前趕過來,還能見它一面。”
慕柔兒明白李青指的是什麼。
那是李家公館外的一株梧桐樹,因爲自己常去澆水,長得比其他的樹更加粗壯,更加茂盛。
那棵樹下,是李青和慕柔兒第一次接吻的地方,也是兩個人的初吻同時失去的地方。
夜色下的港北燈火璀璨,慕柔兒開着車,兩行清淚緩緩滑過面頰。
她恨李青,爲什麼連最後的這點念想都不給自己留。她恨自己,爲什麼要加班到這麼晚。
她又不知道究竟應該去恨誰。
李青給出的期限在六點之前,而現在已經八點半了。她明知道爲時已晚,卻還抱着最後的一點希望。
慕柔兒用了極短的時間趕到李家公館外,可留給她的只有一個空空如也的土坑,旁邊散落着幾片樹葉。
旁邊的梧桐樹枝繁葉茂,鬱鬱蔥蔥,唯獨這裡,只剩一片不應景的荒涼。
“李青!你混蛋!你混蛋!”慕柔兒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我恨你...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她哭了一會兒,從包包裡翻出手機,打電話給李青。她已經下定決心,今天一定要問個清楚明白,一定要狠狠的痛罵一頓。
可電話剛撥過去,鈴聲就在身後不遠的地方響起來了。
慕柔兒臉頰上還掛着晶瑩的淚,她猛地扭過小腦袋去看。
路燈光下,李青沿着街邊慢悠悠的走過來。他嘴裡還叼着牙籤兒,正低下頭盯着手機屏幕。
“混蛋!”慕柔兒一揚手,將手機砸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