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俊明連連點頭:“是,我記下了。”
“哼,光記着還不夠,你要做好纔是。”江元州教導完自己兒子,又向着李青流露出和煦的笑容,“說起來,我同李家的淵源也是頗深。當年在三沽口,我被惡霸欺凌,多虧了李奇志先生路過時的搭救,才保住了兩條腿。而後憑藉着自己的努力和各路朋友的幫忙,漸漸纔算小有所成。”
“哦?”李青眉梢微微一挑,“老先生同我李家竟然還有這樣一段淵源?”
“是啊。”江元州輕輕嘆了口氣,重重點頭,“李奇志先生過世時,我也曾打算同先生當面告別,但無奈當時適逢我大病一場,未能達成此願,一直引爲心中憾事。”
“老先生不必遺憾,我爺爺泉下有知,當明白老先生的一片真心。”李青故作一本正經的規勸道。
通過江元州的言語,李青推測他同李家或許當真有那麼一段交集,但這老頭兒是不是真的那般敬重自己的爺爺李奇志,可就不好說了...
陸芸在一邊小聲提醒:“爹,大喜的日子呢,說這些傷心事做什麼。”
“好好好,那我不說了。”江元州笑着應下,向李青舉起了酒杯,“李家主,老頭子我敬你一杯。”
“不敢不敢。”李青連忙舉起杯子,“我敬老先生,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多謝多謝。”江元州笑着點頭,將手中的酒杯衝着桌子對面的齊家成舉了一下,而後仰頭一飲而盡。
陸芸不知疲倦的從旁提醒:“爹,少喝點兒。”
“誒,今天高興嘛。”江元州對李青道,“李家主慢用,老頭子我去招呼一下其他人,稍後再敘。”
“老先生客氣了。”李青笑着坐了下來,卻感覺蘇小媚的小手從桌下伸過來,在他的大腿上輕輕捏了一下。
“裝得還挺像個人呢。”蘇小媚抿着小嘴嘟嚷。
李青將那白皙柔軟的小手捉住,在自己腿上將之展開,用一根手指在她掌心寫了幾個字:“猜猜我寫了什麼?”
蘇小媚迷惘的搖頭:“不知道。”
微微猶豫了一下,蘇小媚又在桌下將李青的手掌展開,也寫了幾個字,而後擡眼看李青:“你猜呢?”
李青剛剛在蘇小媚的掌心寫了她的名字,蘇小媚,她沒有感覺出來。
而後者卻在李青的掌心寫了四個字,我喜歡你。
李青感覺到了。
但他卻是輕輕眨了下眼,笑着搖頭:“沒猜到啊...”
在兩個人興致勃勃的玩兒着猜字遊戲的時候,主桌上的另外一個人,齊家大少齊家成卻是氣得咬牙切齒。
江元州在兒子江俊明和兒媳陸芸的陪伴下走到明臺各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面前寒暄敬酒,卻唯獨將齊家成晾在了一邊。除了這老傢伙之前向李青敬酒之際衝着他舉了舉酒杯,此後就再無任何表示了。
如果不是有李青在場,憑藉齊家成齊家家主長孫的身份,無論如何也不會到此地步。但此時
此刻,齊家成顯然還沒有意識到李青今晚的到來意味着什麼,他只是覺得受到了難以忍受的羞辱,迫切的想要尋找一個出口將滿心的怒火發泄出來。
恰在此刻,有人不偏不倚的撞上了槍口。
一位江家的小女傭,在端盤子上來的時候不經意間將湯汁濺出少許,弄髒了齊家成的袖口。
“啊,對不起,對不起...”女傭抽出紙巾,連聲道歉。
“混蛋!瞎了你的狗眼!”齊家成正愁找不到機會發飆,此刻正好借題發揮,伸手揪住那女孩兒的頭髮破口大罵,“你是有意將菜湯濺到我身上的吧?說!是誰指使你的!”
“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啊,疼,請鬆手...”
“還說不是?”齊家成鐵青着一張臉,卻是並不鬆手,“滿場這麼多人,唯獨我的袖子髒了,若說不是你故意的,有人信麼?”
整個大廳瞬間爲之一靜,無數道目光全部聚集到了主桌位置,盯着齊家成和那名嚇得小臉慘白的女傭。
“連你也想欺辱我?”
“啊,我不敢,不敢...”
“不敢?這天底下還有你不敢的事情麼?”
所有人皆是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僅僅因爲一樁小事,這位齊家大少卻是不依不饒,未免有些太過分了。可在在場這麼多人,又沒有誰敢於去阻止。縱然齊家逐漸勢微,可三大家族之一的底蘊猶存,依然是招惹不起的存在。
蘇小媚扯了扯李青,輕輕瞥了他一眼。
李青心中清楚,這女人是有些心疼那無辜受累的女傭,想要讓自己出頭教訓一下齊家成。李青也不是不想這麼做,可此時此刻畢竟是在江家的地盤上,而齊家成的暴怒又明顯是衝着江家而來。他若是貿然開口,豈不是幫江家解了圍,從而主動攬麻煩上身?那就太不明智了。
見齊家成也沒有對那女孩兒做出什麼過分之舉,李青便對蘇小媚回以一個安心的眼神,打算靜觀其變。
江元州握杯的手僵在半空中,偏過頭輕輕看了一眼江俊明。他將意思傳達給了兒子,而自己則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江俊明意會,趕忙轉身快步向着齊家成走去,滿臉堆笑:“哎呦,齊大少,可是有人惹你不高興了?”
齊家成擡起頭盯着江俊明,冷言冷語:“你家的傭人,故意將湯汁灑到了我的身上。”
“是麼?居然有這種事?”江俊明裝出一副相當驚訝的模樣,一伸手揪住了那名女傭,“你當着齊大少的面說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女傭滿臉是淚,低着頭不住抽噎:“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齊家成將眼一橫:“你不是故意的?那我就是故意的了,對吧?”
江俊明連忙擺手:“下人不懂規矩,齊大少不要動怒嘛。”
話音落下,江俊明又狠狠扯了下身邊的小女傭:“快向齊大少賠罪!”
女傭弓着身,哭着道歉:“齊...齊少爺,
對不起...”
江俊明笑呵呵的道:“齊大少,你看這...”
“如果道歉管用,這世上也不會出那麼多人命官司了。”齊家成冷笑一聲,“我千里迢迢從港北趕來給江老先生賀壽,但卻在江家遭受這種欺辱,你們就給我一個這樣的交代麼?”
江俊明臉色驀地一變,扭過頭去看自己的父親江元州。彷彿從自己的父親那裡得到了某種授意,江俊明惡狠狠的一咬牙,一擡手便狠狠扇了那女傭一個巴掌:“混賬東西,讓你惹齊少爺生氣!”
“這點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麼用!不如死了算了!”江俊明說着,又是狠狠一腳踢在了那女孩兒的小腹上。
“啊!”女孩兒慘叫一聲,嘴角全是血,聲音悽慘的求饒,“少爺饒命啊!饒命啊!”
滿場所有人看到江俊明居然能對一個女孩兒下這麼重的手,皆是脊背繃直,禁不住渾身打個寒顫。但處在面前這種僵局,卻沒有任何人敢於出聲相勸。
蘇小媚狠狠扭着李青大腿上的肉,怒衝衝的瞪着李青。她已經下定了決心,即便李青不出聲阻止,自己也不會任由這種事情繼續發生下去。
明明是江元州的行爲觸怒了齊家成,卻要用一位女傭的慘叫來平息事端,李青微微眯起了眼睛,對江元州父子又有了進一步的認識。在江俊明對女孩兒下手的那一瞬間,他這些天對江俊明積攢的那一丁點兒好感也蕩然無存了。
李青偏過頭,看向了江元州身邊的陸芸,卻發覺陸芸也正看着自己,那雙琥珀般漂亮的眸子中透着狸貓一般的狡猾,但卻並沒有絲毫的憐憫,相反卻透着一股子嘲諷。李青在這一刻禁不住想到,當江俊明對陸芸施加那種另類的暴行時,這個女人會不會也曾體會到如同此刻這名女傭一般的絕望和屈辱呢?
他不知道陸芸心下在想着什麼,仍然在嘲笑自己之前的天真麼?無論如何,李青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夠了。”李青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適可而止吧。”
江俊明擡起的手僵在半空,他偏過頭看着李青冷冽的面頰,有些發懵,顯然不能夠理解李青爲什麼會在這種時候出面阻攔。
李青說道:“我是來賀壽,不是來看血濺一地的。得饒人處且饒人,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兒動手,沒什麼意思,還是到此爲止吧。”
齊家成見江元州站在不遠處一直沒有動靜,心下的怒氣絲毫未消,這時候又見得老對頭李青橫插一槓,更是怒火洶涌。他猛地一拍桌子,厲喝一聲:“李青!你少要多管閒事!”
李青擡起頭,笑呵呵的說道:“你礙了我的眼,怎麼能說是閒事呢?”
“我也是千里迢迢到江家來給江老先生賀壽,但卻被你髒了眼睛,你說我該去問誰的不是呢?”李青緊緊盯着齊家成,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他想去找江俊明的麻煩,但現在明顯還不是時候,所以只能先拿齊家成這個倒黴鬼出出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