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說,我倒是更加好奇了。既然不是爲了還情債,又何來這般好事?”
“慕伯父剛剛不是已經說過原因了麼。”李青輕聲說道,“港北灣是一塊大蛋糕,我最開始嫌一個人吃太撐,於是叫來了謝齊兩家一起分食,可現在看來,我們三家來吃依然撐得慌。”
慕展延瞬間會意:“你這是爲了分散風險?”
“是。”李青毫不避諱的點頭,“這次新納入的股東至少也有十幾家之多,三家初步決定會拿出百分之二十的股權供臨港的其他大家族認購。如果情況理想,後期可能還會有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的上浮比例。”
“百分之二十...”慕展延眼底透出深思之色,低低的說道,“居然有這麼多...”
李青輕輕舒了一口氣,緩緩靠在了椅子上:“是啊,這次真是在活活割肉了。以臨港眼下的狀況,只有將各大家族的利益緊密聯繫在一起,才能將之真正的打造成鐵板一塊。”
慕展延靜靜的思量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你打算分給慕家多少?”
港北灣的盈利如此豐厚,慕展延絕不可能不動心。事實上,如果慕家不要,而讓其他家族佔了先機,不出五年,慕家就會在臨港其他家族的飛速壯大中衰落下去。
無論是否願意,慕展延都沒有選擇可言。
李青將手臂搭在一邊的桌子上,手指敲了敲桌面:“考慮到股權變動之後的可能危險,我希望慕家認購的份額越多越好。”
慕展延有些意外的問道:“你就這麼信我?”
李青也是笑着搖頭:“我即便不信慕伯父,總不可能不信柔兒。我們兩家是世交,如果連這樣的關係都不牢靠,也就沒什麼可相信的了。”
微微頷首,慕展延自嘲的一笑:“以港北灣目前的估值,我慕家即便是傾盡財力,恐怕也認購不了多少。慕家雖然聲望在外,但這些年產業上的利潤卻是越來越薄,實在是外強中乾,恐怕心有餘而力不足。”
“我倒是有一個建議。”李青沉聲說道,“我們可以在合同之外添加附加條款,對於無力認購的股權,由李家暫時借讓,之後按照原定價值從每年的營收中逐步抵扣。”
慕展延微微一怔,旋即搖頭苦笑:“先不說每年的資本溢價讓你們李家虧了多少,單單是這種大開方便之門的做法,也會引得其他家族不滿吧?”
“慕家佔得股權越多,對我越有利,即便在資金上有一些隱性虧空也是值得。至於如何平衡其他家族,交給我來處理就好。”李青徑自說道,“這種商業上的東西我不太在行,如果慕伯父能夠同意,我明天安排專人同您洽談,今早將事情敲定。”
“好。”對於李青這種主動送錢上門的行爲,慕展延自然是沒有絲毫猶豫的點頭,“我今晚叫人準備一些材料,明天約時間詳談。”
事情進展如此順利,李青心下也是輕輕鬆了一口氣。他在椅子上靜靜坐了
一會兒,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慕展延端起了茶杯,擡頭輕輕瞥了一眼李青:“你還有事?”
“呃...”李青猶豫片刻,還是硬着頭皮開了口,“我知道,這樣的要求可能有點兒過分。但是...慕伯父,我能不能見見柔兒?”
“柔兒出去了,不在家裡。”慕展延言語生冷的說道。
“哦。”李青點了下頭,只得是訕訕的站起身,低着頭悶悶的往外走,“慕伯父,那我就先回去了。”
看着李青打開房門,身形落寞的出門而去,慕展延驀地嘆了口氣:“等會兒。”
李青在院子裡站住,轉過身來看着慕展延。
“在後院子侍弄花草呢。”慕展延沒好氣的說着,伸手帶嚴了房門,不再搭理李青。
“謝謝,謝謝。”李青衝着緊閉的房門連道了兩聲謝,而後一轉身迫不及待的趕往慕家後院。
在慕家後院子的西南角,有一條石子鋪就的彎曲小徑,兩面栽滿了各種各樣的珍奇花草,最外面用籬笆牆圍成了一座小花園。在這小花園中有些花草品種殊爲難得,拿到外面可以稱得上價值連城。
慕柔兒母親尚還在世的就偏愛花花草草,及至後來她因病去世,慕展延思念亡妻,特意從外面請了人專職打理,使得這塊地方始終沒有荒廢。
李青年少時經常同慕柔兒一起到這裡遊玩,那個時候的慕柔兒會一一指給李青看,告訴他哪一種花草叫什麼名字,開什麼樣的花,有什麼樣的禁忌,甚至有哪些離奇傳說。這些東西都是母親在世時講給慕柔兒,而後又由慕柔兒津津有味的講給李青來聽。那個時候天空藍的剔透,淡淡的陽光灑在慕柔兒俏美的臉蛋兒上,溫柔而美好,成爲李青心頭無法割捨的絕美回憶。
天氣已經越來越冷,縱然臨港向來被稱作四季如春,可花花草草依然是耐不住丁點兒寒氣。
這種時令,大多數的花朵都已經凋零,只剩下枝葉肥厚濃密,透着深綠色的充盈色彩。
此刻的李青就站在小花園外,目光跳躍過籬笆牆,盯着花園中那抹翩然倩影怔怔出神。
“去那邊打點兒水來。”慕柔兒將花灑交到傭人手裡,笑着吩咐道。
“小姐稍等。”女傭提了花灑,轉身離去。在她走出小花園前往不遠處那口水井的時候,忽然扭頭向着右手邊張望了一眼,然而卻沒看到絲毫人影。
“奇怪...”女傭瞥了一眼小花園外陷下去一塊的草坪,低低的咕噥了一聲。不過她卻並未太過放在心上,在沒發覺其他人後,依然是自顧自的向着井邊走過去。
從井裡舀起水灌滿花灑,女傭輕輕舒了口氣,正要轉身往回走的工夫,身後卻忽然響起了一道男子的嗓音:“給我吧。”
“啊。”女傭輕輕驚叫了一聲,轉過身瞪圓了眼睛看着突然間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李青。
待得她看清了來人,才帶着幾分惶恐的叫道:“李
家主。”
“嗯,交給我就好了,你去歇着吧。”李青點了下頭,從女傭手裡接過花灑,向着小花園走去。
拉開籬笆門,李青徑自走了進去。他站在慕柔兒身後,目光溫柔的盯着那抹窈窕倩影,輕輕的將花灑放在了一邊。
慕柔兒在繡了花蝴蝶的棉質長裙外罩了外衣,隨着她的身形挪動,裙襬的一隻只蝴蝶就好似活起來了一般,圍繞着她翩然起舞。
“回來啦,把小鏟子遞給我。”慕柔兒頭也不回的伸出了一隻玉手,語調柔和的說道。
李青從身邊拿過花鏟遞過去,慕柔兒伸手來接,兩個人的手卻恰到好處的碰在了一起。
脣角現出一抹尷尬的笑,慕柔兒扭過小腦袋輕輕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
遲愣數秒鐘之後,她閃電般的收回玉手,卻又被李青的另外一隻手牢牢攥住:“柔兒。”
“你...你怎麼來了?居然也不通知一聲。”慕柔兒垂下眼眸,脣角勾起柔和的笑意。但她卻是在好似不經意間輕輕一掙,甩開了李青的手。
兩個默默的相對而立,過了一會兒,李青纔將手裡的花鏟遞過去:“你不用了?”
“哦,我都給忘了。”慕柔兒用玉指撥了一下額前的髮絲,伸手捏住了鏟柄。她想要將之拿過來,但李青卻沒有鬆手。
慕柔兒擡起頭望着李青,絕美的眼眸裡好似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心下的某個地方狠狠一疼,李青松了手。
慕柔兒將小鏟子拿過來,轉身去給花培土,故作輕鬆的笑道:“你就這麼突然間闖到我身後來,還真有點兒嚇人呢。這裡你有些日子沒來了吧,居然還能找到,有人給你帶路麼...”
“有一棵芍藥死掉了,我昨天傷心了好久,那是媽媽在世時很喜歡的花,聽爸爸說,養了有二十多年了吧,幾乎和我同歲。唉,我還是做不好,如果被媽媽知道,她一定又會怪我毛毛躁躁的...”
“我記得那棵花。”李青盯着慕柔兒的背影輕聲說道,“死掉了真可惜。”
“嗯。”慕柔兒輕輕點了下頭,忽然沉默了下來,不再出聲。
“柔兒,你過得...還好麼?”李青明知道這是一句一文不值的廢話,但還是讓它從自己嘴裡跑了出來。
慕柔兒沉默半晌,緩緩的開了口:“李青,你覺得我過得好麼?”
“我...”李青僵在那裡,張了張嘴,竟然是說不出半句話來。在這一刻,他真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巴掌。是啊,經過了那麼多的傷害,她怎麼會過得好?自己又何苦多此一問。
慕柔兒將花鏟立到一邊,轉過嬌軀眨着大眼睛打量李青,她揹負着兩隻玉手,忽然歪着小腦袋莞爾一笑:“放心,我過得還蠻不錯。”
這一笑雲淡風輕,將所有的傷心、所有的埋怨盡皆掩下,使得李青望着那張絕美面容,不由得一陣失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