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森在辦公室門口站定,擡起手來敲了敲房門。
見周文昊沒有擡頭,他清了清嗓子之後才沉聲道:“周廳長。”
正在寫字的周文昊手上動作一停,擡起頭來望着門口的潘森,故作驚訝的問一句:“潘局長?”
“是。”潘森點了下頭,眉心那個“川”字皺的更深了一些。
“哈哈哈哈,真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周文昊連聲抱歉,大笑着站起身迎向潘森,“初次見面,我卻未能相迎,實在是失禮了。”
“周廳長比我高半級,本就沒有出迎的道理,不用客氣。”潘森走進辦公室,同周文昊握了下手。
“潘局長請坐。”周文昊向着休息區的沙發一指,而後轉身去開冰箱門,“潘局長到督察廳來,一般都喝些什麼?”
臉色微微一變,潘森緩聲道:“這是我第一次到督察廳來,純淨水就好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周文昊拿了兩罐進口啤酒,將其中一罐壓在潘森面前的茶几上,另外一罐自己拉開喝了一口,而後在潘森對面坐下,“如此說來,這是廉政局同督察廳的第一次合作嘍?”
目光在面前那罐啤酒上輕輕瞥了一眼,潘森眼底流露出一絲輕微的不滿。他明白,周文昊是想以此向自己立威,禁止他參與齊寬的貪腐案。
“在處理警務人員腐敗貪污的案件上,廉政局同督察廳一直保持着緊密的合作。畢竟兩者在這方面管轄權交叉,很難分割。”潘森沉聲說道,“鍾若曦少將在港時,遇到類似案件也會向廉政局發函詢問意見,爭取每一件案子都能取得妥善處理。”
周文昊輕笑了一聲,臉頰上的嘲諷之色頗爲濃烈。鍾若曦任臨港督察廳廳長時,處理類似的貪腐案件的確會向廉政局發函。可那一般都是在案件處理結束後走一個程序,純粹敷衍了事。廉政局對此也是敢怒而不敢言,更不要說是提什麼意見了。沒想到經潘森這麼一說,倒頗有幾分很受鍾若曦器重的樣子。
潘森並不想在這個令他尷尬的問題上過多糾纏,他的身體微微前傾,低聲道:“我來這裡的目的,相信周廳長已然很清楚...”
“我當然清楚,不過卻有一個疑問。”周文昊微微一頓,“我聽說齊寬的姑母是潘局長的妻子,也就是說你是齊寬的姑父,情況可屬實?”
“是。”
周文昊有些咄咄逼人的問道:“既然存在這種敏感關係,爲什麼沒有迴避?”
“我相信行政會在討論案情的時候,已經考慮到了這種情況。”潘森不慌不忙的說道,“至於爲什麼沒有讓我回避,這實在不是我能夠解答的事情。如果周廳長心存疑慮,可以向特首請示,重新定奪。”
“但在此之前,還請周廳長能夠配合我的工作。將我們的工作重心放在了案情上,而不是單純的個人偏見。”
周文昊又何嘗不想以親屬迴避爲由將潘森趕出調查覈心,正是因爲做不到,纔會在這裡呈口舌之快。
“既然是工作,自然需
要相互配合。”周文昊笑着說道。
“周廳長能這麼說,令我很安心。”潘森滿臉誠懇,“對於官員貪腐,我向來主張一查到底,嚴肅處理,對待齊寬自然也不例外。”
周文昊微微眯起了眼睛,瞅着潘森沒有做聲,想看他還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周廳長提交的報告我在來之前已經看過了,證據確鑿,不容置疑。我們現在所要做的工作,就是讓齊寬開口。只要他交代了完整的犯罪事實,就可以定罪量刑。”
周文昊真恨不得一個大白眼兒甩過去,潘森嘟嘟嚷嚷半天,說得全都是廢話。齊寬要是那麼容易開口,老子現在還會留你坐在對面麼?恐怕連你都要被送進監獄去了。
“周廳長,可取得了最新進展麼?”
“沒有。”周文昊輕輕咳了一聲,“齊寬本人很不配合,至今沒有取得突破。”
“他是港北警察局長,深諳此道嘛。”潘森盯着周文昊,“我們廉政局對待這種知法犯法的傢伙自有一套手段,周廳長不如將他交給我試一試。”
周文昊瞬間明白了過來,潘森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原來是在這裡等着自己啊。
“想把齊寬帶走?做夢吧。”
周文昊心下暗暗想着,表面卻是不動聲色的說道:“這畢竟是警部的貪腐案,我還是希望廉政局能夠從旁配合。”
“哈哈哈哈,我就是隨口一說,周廳長不至於如此敏感吧。”潘森誇張的大笑出聲,“不過根據行政會的決議,指明瞭要廉政局同督察廳聯合調查,如今周廳長卻只想讓廉政局從旁配合,這於情於理都有點兒...”
“這點我會向特首直接報告,還請潘局長放心。”周文昊徑自說道,想率先佔據主動權。
“明白,明白了。”潘森舉起了雙手,笑呵呵的起身,“那我去看一看齊寬,這總可以吧?”
“潘局長請便。”周文昊語調有些不大自然的說道,他目送着潘森走出辦公室,細細品味剛剛的一番話,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潘森既然是齊寬的姑父,那就必然會極盡所能的包庇他。可爲什麼剛剛僅僅是一番初略的交談,他就敗下陣來,將調查權轉移給了自己呢?
“看來鍾若曦欺負你也是必然啊。”周文昊喝了口啤酒,輕聲說道...
齊寬聽到了腳步聲,才慵懶的撩起了眼皮。
潘森扭頭問道:“喬警司,我能單獨同齊局長說話麼?”
喬雪站在門口,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
潘森微微一笑,一隻手撐住桌子,盯着對面的齊寬:“與公與私,我都想奉勸你一句,一味的頑抗,沒有任何出路。”
齊寬道:“我是被冤枉的,申請行政會複議。”
沉默了片刻,潘森聲音低沉:“今天晚間特首已經做出了批覆,維持原定決議。如果想要更改此項指令,需要行政會三分之二以上議員聯合提交報告,你可以想象得出這種難度。”
嘴角輕輕一扯,齊寬笑問道
:“以你這麼說,我是全無活路了?”
“你只需要交待事實,至於有沒有活路,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在事情沒有調查清楚爲止,沒有任何人能夠給你滿意答覆。”
兩者目光對視了十幾秒,齊寬突然點了下頭:“好,我交代問題。”
潘森似乎相當滿意,轉過身來看着一臉訝異的喬雪:“喬警司,請記錄員來。”
“啊。”喬雪回過神來,推開房門招了招手,“筆錄員!”
一名女警司抱着記錄本走進審訊室,坐在了一邊。
喬雪目光在審訊室內環顧一週,最後也拉開椅子,坐在了潘森旁邊的位置。
可這時的潘森卻又站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到齊寬面前,而後身體輕輕倚在了桌邊:“喬警司,能把齊局長的手銬打開麼?”
喬雪衝着身邊的記錄員使了個眼色,後者便站起身來走過去,將齊寬的手銬打開之後又坐了回去。
“可以開始了。”潘森衝着齊寬揚了揚手。
將杯裡的水一口飲盡,齊寬擡手擦了擦嘴角:“讓我交代什麼問題?”
喬雪徑自開口:“你和齊伍德的關係。”
潘森輕輕瞥了一眼喬雪,沒有說什麼。
“齊伍德是我的表親,這我之前已經說過了。”齊寬輕輕舒了口氣,“不過有一點我做了隱瞞,這些年我一直同齊伍德有斷斷續續的聯繫。他有時會給我送些東西,畢竟是兄弟之情嘛,理所應當。”
“都送了些什麼東西?”
齊寬思量片刻:“去年送了幾支人蔘吧,他說是朋友從華夏白頭山帶回來的。”
“除此之外呢?”
“沒了。”齊寬眉毛輕輕一挑,“我真沒料到他會在外面打着我的名義做那些事。”
“你不知道?”喬雪眸光泛冷,“那馬麗君呢?你又怎麼解釋?”
“那個女人我見過幾面,齊伍德曾經將她介紹給我認識。”齊寬微微停頓了一下,聲音愈發低沉,“我以爲她是九方娛樂-城的小姐,所以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喬雪問:“你同她是否有不正當關係?”
“喬警司,請問什麼才叫做不正當關係呢?”齊寬笑吟吟的問道,“我至今未婚,找個女人上牀不算違法吧?”
“齊寬!”喬雪怒氣衝衝的一拍桌子,“你還在耍我!馬麗君做了你那麼多年的地下情人,爲你管理財務長達七年之久,你竟然一句話就想撇乾淨?”
“喬警司。”潘森清了清嗓子,“凡事不要着急嘛,齊局長願意開口,我們就已經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
說話間,潘森已經走到桌前,搶過了喬雪面前的材料坐下:“喬警司貌似不太適合做這一行,接下來還是我來問吧。”
喬雪嬌軀一滯,美目瞪着潘森想要反駁,但猶豫再三,還是默默的隱忍了下來。這個時候喬雪還沒有發覺問題,但後來所發生的事情,卻着實讓她和周文昊對今天所發生的一切追悔莫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