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東陽捏着鳳閣脖子的力道並不輕,只需再稍稍加一點力道,就能將鳳閣的脖子擰斷。
鳳閣痛苦得喘不過氣來,臉憋成了紫紅色,卻依舊不肯在楚東陽面前服軟,連眉頭都不肯皺一下,只是仰起下巴,睨着楚東陽時,眼裡滿是不屑和倔強。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不管是秦朗還是鳳閣,他從來都活得桀驁、瀟灑、高高在上,從來不曾向人低過頭、服過軟,哪怕是此時此刻被掐着脖子,哪怕是下一瞬就會被擰斷脖子,他也絕不會向楚東陽服軟的。
鳳閣覺得,若是現在服軟認輸,那便失去了將九娘搶回來的機會,再也無法得到她。
所以,他死都不能向楚東陽屈服。
“東陽兄弟!哎呀,你這是做什麼?快鬆手啊快鬆手!你這樣會要了鳳公子的命的……”丁氏從產房裡面跟了出來,看見楚東陽瘋了似的掐着鳳閣的脖子,而“絕殺”的弟兄只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既不上前去幫忙,也沒有去阻止,再看看鳳閣,臉上的顏色都變了,卻還要故意做出一副挑釁楚東陽的表情來,真是不怕死!丁氏替鳳閣捏一把汗的同時,連忙跑上前去勸:“九娘和孩子還在裡面,你可不能在這裡鬧出人命啊東陽兄弟……”
楚東陽聽到“九娘”二字,猛然一怔。
九娘產後大出血,九娘現在很危險……
楚東陽眼底閃過一抹痛色,然後慢慢放開鳳閣的脖子,轉去揪住鳳閣的衣襟,一把將鳳閣提起來,厲聲道:“你怎知九娘生孩子會有危險?是瞎編胡扯的,還是從什麼何人口中得知?”
鳳閣用力喘了幾口氣,然後冷哼了一聲,道:“我憑什麼要告訴你?而且,就算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的,又何必問那麼多?”
“你不說,怎知我不會相信?”楚東陽盯着鳳閣道。
楚東陽曾聽九娘提起過,鳳閣跟九娘來自同一個世界,那個世界對於楚東陽來說,太陌生,也很神秘,一切這裡的人覺得不可能或匪夷所思的事情,或許在那個世界只不過是普通尋常。
所以,若是說鳳閣從哪裡得知九娘會有危險,就算理由聽起來有些荒誕滑稽,楚東陽也許也會選擇相信。
鳳閣嘲諷的嗤了一聲,然後將楚東陽的手從自己的衣襟上拉下來,道:“並非是從什麼人口中得知,也不是什麼瞎編胡扯,我不會拿久久的生命安全胡鬧的。但是,我若是告訴你,我就是做了一個夢,夢裡發生的事情跟現在發生的一樣,久久懷孕七個月早產,產後大出血,不治而亡……你會相信我所說的麼?”
楚東陽猛然一僵,連呼吸都滯住了,他身子晃了兩下,臉色鐵青的看向鳳閣:“這只是你做的一個荒誕無比的夢,現實跟你做的這個該死的夢,定然是相反的!”
哪怕做了最壞的打算,哪怕知道鳳閣嘴裡定然沒有什麼好話,可現在聽到他親口說出九娘產後大出血不治而亡,楚東陽本能拒絕相信,甚至想堵住鳳閣的嘴,叫他再也不能胡說。
只要想要九娘有生命危險,楚東陽渾身都冷了下來。
“自欺欺人!”鳳閣邊撣着衣裳邊對楚東陽道:“你知道久久不屬於這裡,我也一樣,我們來自同一個世界,在那裡,久久是我的女人,她若是在這裡喪了命……唔,興許還能回去。”
楚東陽用力捏緊了拳頭,真想一拳頭搭在鳳閣的臉上。
九娘曾與他說過,鳳閣和她一樣來自未來世界,可並未說過他們倆人竟是那樣的關係。
九娘是鳳閣的女人?是妻子嗎?
竟還想着讓九娘回到未來那個世界?
楚東陽看着鳳閣時,眸中便透着殺氣。
鳳閣眯着眼睛看着楚東陽,絲毫不懼憚,勾着脣角淡淡的道:“她若是回去了,我也不會再留在這裡,我肯定會跟她一起回去,回到屬於我們的世界裡面,她依然是我的女人,我會比你更疼她愛她寵她!”
楚東陽感覺心裡的憤怒快要破膛而出,恨不得撕了鳳閣的嘴,叫他再也不能說一個字。因爲從鳳閣口中說出的這些話,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鋒利的小刀捅在楚東陽心口上,將他的心痛成了馬蜂窩,然後將他心裡住着的那個女人搶走。
“既然如此,你方纔爲何又說不讓她將孩子生下來?”楚東陽即便心裡鈍痛,卻還是忍着痛、忍下怒意,沉聲問鳳閣。
若是九娘因爲生孩子而丟了命,從而回到未來的那個世界,那不是正如鳳閣所願嗎,他爲何又來阻止,不讓九娘生孩子呢?
鳳閣眼底閃過一道失落,很快便被他收斂起來,他冷哼道:“與你無關!”
鳳閣知道,如果九娘因爲產後大出血而喪命,回到現代去,她有可能會帶着這一世的記憶,到時候承受不住分離的痛苦,多半她會瘋掉的。
鳳閣想跟九娘在一起,想在現代重新得到她,那便需要他在這一世得到她的原諒和喜歡,回去之後才肯安心跟着他。
現在讓九娘棄了楚東陽跟鳳閣在一起,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這或許是最後的機會,鳳閣不想放棄。
楚東陽突然擡起手,用力推了鳳閣一下,鳳閣猝不及防,重重的摔在椅子上,屁股狠狠的跌撞了一下,疼得他直吸冷氣:“君子動口不動手!講道理講不過就動手打人,楚東陽,你真野蠻,久久怎麼會看得上你這種粗魯的野蠻人!”
“與你無關!”楚東陽冷哼了一聲,然後吩咐弟兄們繼續講鳳閣綁起來,並且綁到嚴實一些,不讓他有機會逃脫。
楚東陽對九娘時,自然不會這樣。他將畢生的溫柔和耐心都用在了九娘一個人身上,對其他人,尤其是鳳閣,自然就只剩下粗魯和野蠻了。
……
楚東陽回到產房時,殷漓還在給九娘施針。
“殷神醫,我媳婦兒現在什麼情況?”楚東陽快步走到牀邊,看見九娘臉上蒼白得一點血色也沒有,他伸手去握九孃的手,也是冰冰涼涼的,楚東陽心裡駭然,再開口時,喉嚨便哽住了:“九娘她……”
楚東陽不敢往下問,他怕聽到他接受不了的回答。
“暫時保住了性命,但是還沒脫離危險,還需觀察兩天。”殷漓說罷,便問產婆:“可還出血?”
產婆今日被嚇得不輕,現在渾身還在發抖,聽到殷漓問她話,她才哆哆嗦嗦的去堅持九孃的身下,仔細觀察了一會兒,才擺着手道:“沒流血了。”
九娘剛纔大出血時,又因爲情緒太激動,導致休克,這樣一來,情況就更加嚴重了,若是一不留神,便有可能隨時斷氣。
現在總算是將血止住了,能不能醒過來,要看九孃的造化了。
殷漓點點頭,便開始慢慢將銀針收回來。
“我等會兒開幾副藥,你派人去鎮上的藥店買回來,先煎一副藥給她喝了,晚上的時候看看她能不能醒過來。”殷漓抿了抿脣,然後去接手劉氏手中抱着的孩子,對她道:“大嫂子,你過去幫忙一起照顧九娘吧!我要給孩子做治療了。”
殷漓接過孩子,將小傢伙放到鋪了棉被的桌子上,然後開始給他救治。
劉氏抱着孩子一步也不敢離開房間,此時看到楚東陽回到房裡,帶了一身冷冽刺骨的寒意,表情也陰沉沉的,劉氏不敢上前多問半句,也不敢靠近。
現在孩子被殷漓抱走了,叫她去幫忙照顧九娘,而楚東陽此時正動作輕柔的握着九孃的手,無比憐惜的撫着她的碎髮,劉氏更是不敢去打擾,於是乾巴巴的站在屋子裡,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這時,丁氏從門外探了個腦袋進來,叫劉氏:“大嫂,大哥叫你回家去,說是你孃家來人了。”
劉氏愣了一下,然後匆忙跟楚東陽說了一聲,沒管他聽沒聽到,便小跑着出了房間,到了門口時,便對丁氏道:“弟妹,你若是沒什麼事兒,便留在這兒幫着照看九娘吧!光靠爺們兒照顧,哪有女人細心周到?且九娘這情況,跟不能怠慢了。我先回家去,若是沒什麼事兒,我晚點再過來。”
丁氏伸長脖子朝牀邊的楚東陽看去,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她舔了舔脣瓣,乾笑了兩聲,才朝劉氏點點頭,道:“大嫂家裡有事就先回去吧,我留下來幫忙照顧九娘。”
劉氏回頭看了一眼屋子裡的幾個人,便小跑着離開了。
屋外,芸娘和孟梓嫿在那兒焦急的等着。
兩人沒生過孩子,房間裡面血腥味重,產婆方纔便提醒了讓她們暫時別進去。
此時她們看見劉氏出來了,便連忙迎上去:“大嫂,裡面情況怎麼樣了?九娘和孩子可還好?”
劉氏雖在裡面呆了半個時辰,可被接連的突發狀況嚇得不輕,說實話,她真的不知道九娘和孩子現在是什麼情況,她嘆了嘆氣,道:“殷神醫說九娘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不過現在還沒醒過來,情況不太樂觀,需要觀察一兩日。小娃好像是被羊水嗆到,殷神醫現在正在給小娃救治……”
芸娘和孟梓嫿聽了便更是擔心了,兩人都紅了眼眶,芸娘道:“以前聽三嬸說生娃就跟放個屁那麼簡單,怎麼輪到九娘就這麼難呢?”
“三嬸那張嘴,說十句都沒一句能信的。”劉氏也跟着嘆了口氣,然後道:“我孃家來人了,我先回家看看有啥事兒。”
“那大嫂先回家吧,我們在這守着。”芸娘道。
“行!有事再去叫我。”劉氏說罷,便回家去了。
這會兒已經是傍晚,夜色降臨,不少人家已經點了油燈。
晚飯已經做好,可弟兄們卻誰都沒去吃飯,紛紛守在外面。
芸娘和孟梓嫿兩人一直在門口守着,也不肯去吃飯。
一直到子時,房間裡傳來小孩子響亮的哭聲,丁氏才推開房門出來,對芸娘和孟梓嫿道:“孩子沒事兒了!咱們去將飯菜熱一熱,給大夥兒填飽了肚子再去休息吧!”
“孩子沒事就好!真是老天保佑啊,老天保佑!”芸娘鬆了一口氣,雙手合十朝上方拜了拜,然後又問丁氏:“那九娘呢?”
丁氏揉了揉發脹的腦袋,道:“殷神醫說,九娘能不能醒過來,只能看造化了。”
芸娘剛剛放下一些的心又提了上來:“九娘現在還沒醒嗎?”
丁氏搖頭嘆了口氣,道:“還沒醒。東陽兄弟一直在旁邊守着,握住九孃的手不放,一步都不肯離開,連水都不喝……”
“東陽兄弟對九娘這般上心,肯定會寸步不離的陪着,只是不知道九娘何時會醒過來,我東陽兄弟不吃不喝怕是撐不住。”芸娘說着,難過的抹了抹眼睛。
“咱們也不好勸,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九娘快點醒過來。”孟梓嫿也紅着眼睛道。
……
這兩天,楚東陽完全沒有合過眼。
九娘在生完孩子之後,直到昨晚才醒來。
九娘睜開眼睛,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我相公呢?我兒子呢?”
楚東陽當時就坐在牀邊,兩天沒收拾,鬍子拉雜的,見到九娘醒過來了,便一把握住九孃的手,激動的喊道:“久久,你醒了?我在這!可覺得哪裡不舒服?”
楚東陽兩日滴水未進,也不跟人說話,此時開口,聲音便啞得像公鴨子叫一般。
九娘睡了那麼久,全身都僵硬了,現在稍微動一下,牽扯得很痛,她難受的哼了兩聲,看清牀邊的人正是楚東陽,便立刻恨不得撲進他懷中,嚶嚶嚶的哭了起來:“相公,咱們的孩子呢?”
楚東陽將九娘按回牀上,道:“兒子沒事。你快快躺好,殷神醫說你現在還不能下牀,要多休息幾日。”
“我要看兒子!相公,咱兒子在哪裡?你抱他過來給我看看……”沒有親眼看到兒子,九娘如何都放不下心來。
楚東陽沒辦法,便只好去將兒子抱過來,讓九娘看了半小時,這纔將孩子送回原來的房間,又劉氏和丁氏輪流照顧。
九娘看見兒子安好,這才肯安心休息。
又睡了一天,九娘肚子有些餓了,便讓陪在房間裡的芸娘去廚房給她拿點吃的過來。
芸娘想了想,道:“殷神醫說你現在還不能吃那些香辣的東西,只能吃粥和喝湯。那我給你熬一碗粥,再燉一鍋魚湯吧,聽說魚湯下奶……”
九娘想了想,點點頭,道:“那也行。”
芸娘剛剛出去,楚東陽便外面回來了。
“久久,今日覺得好些了嗎?”楚東陽走到牀邊,摸了摸九孃的手,柔聲問。
楚東陽剛纔去山上打獵,獵了不少野味回來。正好可以拿來燉湯給九娘喝。
九娘自從醒過來之後,身體便恢復得很快,精神也好很多了,今日一大早便跟楚東陽說想喝野雞燉湯,楚東陽這才上山打獵。
九娘摸摸楚東陽的臉頰,道:“我今日感覺好多了。謝謝相公!”
楚東陽偏頭順勢親了親九孃的手背,道:“我今日又獵了一隻狐,皮毛也都叫楊進大哥幫處理好了,留着到時候給兒子做一件夾襖吧,這個好看又暖和。”
楚東陽從山上打獵回來,先去淨房將自己洗乾淨,又換上了乾淨的衣裳,這纔過來房裡見九娘。
九娘便拉住楚東陽的手,笑着道:“相公說什麼便是什麼,都聽相公的。”
過了一會兒,芸娘端進來一碗湯還端了半碗藥:“九娘,現將藥喝了再喝湯吧!”
九娘點點頭,讓楚東陽扶自己靠在牀頭,任由楚東陽一口一口的喂。
“九娘,孩子的名字可想好了?”芸娘笑吟吟的問。
小傢伙剛剛出生便受了不少罪,昨晚九娘醒來了,小傢伙纔有奶喝,所以大家都很心疼憐惜這個孩子。
九娘便看向楚東陽,輕輕的挑了一下眉,道:“之前讓相公去想,不知道他有沒有想好。”
芸娘也看向楚東陽,笑着問:“東陽兄弟,小娃叫啥名?”
楚東陽嘆了嘆,道:“單名一個承,承諾的承。”
楚承?
九娘愣了一下,問:“相公不是說要給兒子取一個有氣勢的名字麼?”
楚東陽在心裡苦笑,這名字並非他取的,而是皇上賜的。皇上得知楚東陽得一子,便派人快馬加鞭過來傳聖旨,只爲給小傢伙賜個名。
九娘看到楚東陽嘴角的那抹苦笑,愣了一下,稍稍一想,便能猜到怎麼回事了。
“楚承?唔,其實這個名字聽起來也還不錯。”九娘握住楚東陽的手,笑道:“那兒子的小名也讓相公幫取吧,想一個有氣勢的。”
小名不是說好了九娘取的嗎?
楚東陽怔了一下,捏着九孃的手心,心裡流過一道暖流。
“好!”楚東陽寵溺的摸了摸九孃的臉頰,然後喂她喝完藥,又喂她喝粥。
九娘醒來後想到要給孩子餵奶,不肯吃藥,擔心對孩子有影響。
楚東陽拿九娘沒辦法,找了殷漓過來,跟九娘解釋一番,並且保證母乳對孩子沒有影響,九娘才答應喝藥。
九娘喝了兩次藥之後,感覺好很多了,再躺一日,明日便能下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