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是封九娘?”那位瘦高的中年男人擡眼朝九娘看去,冷哼了一聲,眼中帶着幾分輕蔑。
此人叫魏淑林,在御藥局任局使,官階正七品。
“民婦正是封九娘。”九娘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朝那人看去:“不知兩位大人找民婦有何貴幹?”
那瘦高的中年男人將九娘從頭到腳仔細的打量了九娘一番,才道:“那圖紙便是出自你之手?”
圖紙?
什麼圖紙?
九娘愣了愣,不解的皺着眉看向那人,一臉困惑的問:“不知道大人說的是什麼圖紙。”
另一位留着絡腮鬍子的高壯男子便插話道:“是殷神醫帶去京都的那張圖紙,說那器具叫注射器,可以將藥液注射到病人的體內。”
此人叫李重,在御香院任提點,官階正七品,掌管宮中諸香。
九娘心裡咯噔了一下,不由得暗暗提高警惕,斟酌了片刻,才道:“民婦是按照殷神醫所描述的來畫的。”
這兩位既然是朝中官員,那必然是奉了皇命而來,尚不知皇上所圖爲何,九娘回話時不得不小心謹慎,免得爲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那圖紙既是你畫的,那便再畫一張來。”魏淑林擡了擡下巴,語氣中透着幾分高傲。
九娘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眉,心裡隱隱有些不安,面上卻露出幾分爲難的表情來,她故意一手扶着腰,一手輕輕的撫着肚子,道:“民婦上次是按着殷神醫描述畫出來的,懷孕之後經常覺得記憶力變差,現已忘記那圖紙是什麼樣,恐怕畫不出來了。”
“這纔不過幾日功夫,怎會就忘記?”魏淑林盯着九娘,冷哼着道:“我看你是不想畫吧?”
李重也沉下臉來,冷聲道:“你應當知道我們二人是奉命而來的吧?難不成你想抗命不尊?”
九娘沒想到這兩位大人這麼沉不住氣,一句不合就講皇上搬出來了。她抿了抿脣,眼底閃過一抹冷光,然後面無表情的盯着李重,倒是想知道這魏、李兩位大人到底要做什麼。
見九娘沒說話,李重便更是火大,氣的猛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上前兩步,怒瞪着九娘,道:“讓你作圖是看得起你,這樣的機會旁人求都求不來,你竟然還擺姿態?明明幾日前才畫過,現在卻說記不得了,不是誆人是什麼?怎麼,你還想讓皇上成親自來請你不成?”
李重向來衝動,說話也口無遮攔,在太醫院裡得罪了不少人,不過家中有兩位正三品以上的官員,誰也不敢輕易拿他開刀,所以才讓他養成目中無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李大人,謹言慎行。”魏淑林拉了拉李重的衣袖,想提醒他方纔那番話有諸多不妥,看似指責封九娘,實際上也是對皇上的不敬。
李重卻絲毫不領情,甩了甩衣袖,冷哼着道:“怕什麼?”
對,李重一點都不怕,他壓根沒講楚東陽和封九娘放在眼裡。
如果是以前,楚東陽還在西北關任左前鋒的時候,李重或許還有幾分忌憚,可現在楚東陽被免了軍職,遣回鄉下種田,現在就是個泥腿子罷了,就算得罪了他,他能拿自己怎麼樣?
魏淑林收回手,聳聳肩,沒有再說話。
李重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嚇人,九娘擔心他會突然對自己動手,便一手護在肚子上方,不動神色的往後退了幾步。
她斂了斂臉上的神色,語氣平靜清冷的道:“李大人言重了,民婦怎敢抗命不尊?只是記憶力不好,當真記不太清楚了,實在無法畫出一模一樣的圖來。”
“刁婦!”李重黑着臉怒罵道:“你以爲你這麼說,我便信了你?”
九娘輕輕的扯了扯嘴角,淡笑着道:“李大人不信,民婦也沒辦法。”
“你——”李重氣得咬牙切齒,擡手指着九娘。
暗中保護九孃的“絕殺”弟兄們一看這情形,便都提高了戒備,若是李重敢再朝九娘逼近一步,他們便不管李重是不是皇上派來的人,一定將他扔出去。
魏淑林和李重都不是會武之人,察覺不出周圍有多少人正虎視眈眈的盯着他們。
不過,魏淑林在來杏花村之前就曾向人打聽過楚東陽,知道他武功高強,手底下的“絕殺”弟兄都是個中高手,不是個好惹的。
魏淑林還打聽到,楚東陽十分疼他媳婦兒,若是封九娘被李重傷了,他真的不敢想象楚東陽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可李重的性格也是跟爆竹一樣的,一點就着,他想攔也攔不住啊!
這時,一直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生的鳳閣緩緩睜開了眼睛,他掃了李重和魏淑林一眼,然後道:“兩位大人還是先喝杯水冷靜冷靜吧!”
李重一肚子的怒火,腦子都燒熱了,哪裡聽得進旁人的話?不僅沒有冷靜下來,反而像潑了油似的,怒火越燒越旺,看見九娘面無表情的站在幾步之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他便恨不得想要撲過去撕了她。
魏淑林卻聽出了鳳閣話中的警告之意,他也知道鳳閣的身份,飛快的朝鳳閣看了一眼,便不由得打了個激靈,連忙要去拉李重:“李大人,有話好好說,別動怒……”
“你閃開!”李重掙扎了兩下,想要將魏淑林推開,卻被魏淑林拉得緊緊的,往他方纔做過的座位拖。
“鬧鬧哄哄的在做什麼!”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讓李重和魏淑林情不自禁都打了個寒顫。
來人正是楚東陽。
他快步走了進來,帶着滿身的寒氣,而當他看到屋裡的情形時,臉上的寒意更冷了幾分。
楚東陽走到九娘身邊,先是將她從頭到腳的打量了兩遍,確定她沒有受傷,便將她攬進自己懷裡,然後冷眼看着魏淑林和李重,沉聲道:“怎麼回事?”
“大、大膽!”李重看見楚東陽,氣勢頓時減弱了些,可想到楚東陽現在就是個泥腿子,他便又壯起膽子道:“咱們奉了皇命而來,你們敢如此不敬,是想造反不成?見了本官,不行禮已是不敬,還用這樣的語氣恐嚇本官,小心我回京後跟皇上告你一狀……”
魏淑林在聽到李重開口時,便一直不停的拽他的衣袖,示意他住嘴,可壓根拉不住。魏淑林看到楚東陽越來越陰沉的臉色,便忍不住在心裡哀嚎了。
果不其然,在李重話音還沒有落時,楚東陽便突然朝他的手下道:“將他們扔出去。”
“絕殺”的弟兄得令,立刻閃身過去,一手勒着脖子,一手捂住嘴巴,十分輕鬆的就將李重和魏淑林拖了出去。
九娘看着那兩人被拖出去,然後長嘆了一口氣,擡眼看向楚東陽,道:“相公,咱們這樣做,恐怕要得罪上頭那位了。”
“無妨。”楚東陽擡手輕撫着九娘微蹙的眉心,挑了挑眉輕笑着道:“到時候就說這兩人咋咋呼呼,大吵大鬧,我擔心他們影響殷神醫救治雷軻,便讓人將他們‘請’出去。”
九娘愣了一下,睨了楚東陽一眼,便抿着脣笑。
“你方纔沒有被他們嚇着吧?”楚東陽看着九娘,關心的問道。
九娘搖了搖頭,好笑的道:“我有那麼弱嗎?就這麼吼兩句就被嚇到,那我未免也太沒用了些。”
說着,突然想到殷漓還給土狗做治療,忙問:“相公,土狗現在怎麼樣了?”
“剛剛醒過來一會兒,現在又昏迷過去了。”楚東陽道:“不過應該不會有大礙了,用不了多久就能醒的。”
九娘鬆了口氣,點點頭,道:“那就好。”
自從楚東陽走進客廳,鳳閣便時不時的朝他看去,目光不是落在九娘身上,就是楚東陽身上。
楚東陽自然也察覺到了,他朝鳳閣投去一個清冷的眼神,便攬住九孃的肩膀,低頭柔聲對她道:“久久,我帶你回家休息一下,你玩了大半天也累了。”
“嗯,確實有點兒累了。回去躺一會兒再起來用晚飯。”九娘說罷,便打了個哈欠。
看着楚東陽帶着九娘離開之後,鳳歌便走到自家哥哥身邊,有些擔心的道:“哥哥,你不會真的喜歡九娘吧?”
鳳閣挑了挑眉,一臉玩世不恭的道:“喜歡她又如何?”
“哥哥!”鳳歌頭皮一麻,看了看周圍,沒發現有“絕殺”的弟兄跳出來將鳳閣拖出去,便輕輕的鬆了一口氣,然後湊近哥哥,壓低聲音道:“他們兩口子的感情非常好,哥哥喜歡她也不可能得到她的。”
“現在好,不代表以後一直這麼好。”鳳閣將手搭在桌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桌面,眼睛微微眯起,冷笑了一聲,道:“我相信,總有一天她會回到我身邊的,她總歸是我的女人。”
“哥哥,你發燒了?”鳳歌擡手摸了摸自家哥哥的額頭,道:“不是發燒說胡話,就是瘋了!剛纔那兩位大人是怎麼被人拖出去的你忘了?若是讓楚東陽知道你覬覦他媳婦兒,我敢保證,哥哥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你到底是誰的妹妹?”鳳閣好笑的看着鳳歌,道:“留你在這裡幾個月,你就開始幫着外人教訓哥哥了。”
鳳歌吐了吐舌頭,道:“我也是爲了哥哥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楚東陽有多在乎九娘,拿他當寶貝一樣的疼着寵着,若是讓他知道你喜歡九娘,還在他的地盤上大言不慚的說出來,你覺得你有好果子吃嗎?”
鳳閣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道:“我倒是想知道他能把我怎麼樣。”
“哥哥,你真是……算了,我不理你了。”鳳歌無奈的搖頭道。
“行了,你回房收拾一下,明日早晨便跟我回南邊。”鳳閣擡手揉了揉自家妹妹的頭,道:“跟白家那小子的婚約已經取消了,哥哥這次重新幫你找了一門婚事,對方人品相貌能力家世都沒得挑,你乖乖跟我回去,哥哥幫你籌備成婚的事宜。”
“哥哥,你說什麼?”鳳歌不敢置信的瞪圓了眼睛,眼中的震驚很快便轉爲盛怒:“哥哥之前不是同意我跟青山了嗎?爲何現在又突然讓我嫁給別人?我不嫁!要嫁哥哥去嫁吧!反正今生今世我只嫁青山!”
“鳳歌!”鳳閣便也沉下臉來,他一把捉住鳳歌的手,冷聲道:“青山那小子有什麼好的?他一無所有,他配不上你!”
“可我就是喜歡他,除了他,我誰都不嫁!”鳳歌又急又氣,手腕被鳳閣捉住,她用力的掙扎了幾下,還是沒有掙脫,不知道是疼了還是傷心了,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她哭着道:“哥哥,你放開我!你說過不會逼我嫁我不喜歡的人的,你怎麼能這樣……”
鳳閣一把將鳳歌按到椅子上,然後對身後的幾名手下道:“你們送小姐回房,將她看好了,明日一早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