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莊其實是李虎一直都不願意去面對的地方,王冉家就住在那裡。
經歷了退婚風波之後,王冉勉爲其難在幼兒園堅持了一段時間,一個月後就辭職了。從那之後,李虎再也沒有得到過她的任何消息。
他一直不想去,就是怕遇到王冉會尷尬。
雖說兩個村子甚至都不在一個鄉鎮區域,但是農村能有多大點呢?巴掌大的地方,親戚道里,枝葉相連,消息很容易就傳播開來。
相信王冉現在已經知道自己帶女友回家的事,李虎就更加難以面對她。
不過今天,李虎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得去一趟了。
開上車子來到大王莊,李虎小心避開王家的親屬。這個村長是新上任的,叫王老實。他居然也是王冉的遠房親戚,按輩分他還得叫王冉小姑奶奶。
村長對李虎的到來感覺很意外,並且十分不願意見他。
“你來做甚哩?我不是跟你說了,我們的土地沒辦法租給你。”王老實抽着菸袋,蹲在地上煩愁。
確實人如其名,能看得出不是個什麼大奸大惡之人。
跟人說好的事,最後又反悔,在這個老實巴交的農民眼裡,那跟拉出去的屎再往回坐有啥區別?
他王老實這輩子,最煩惡這樣的人,沒想到到頭來,自己也做了一回。
可是有啥辦法咧?誰讓那個傢伙的姐夫,是縣農林局的局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得認命。
“大叔,你先別急眼呢。”李虎淡淡一笑,他能感受到這個四五十歲漢子內心的無奈。
下車之後,他先是拿出一把好煙。六十五的中華,一般他出門見貴賓的時候纔拿這個規格的煙。
遞給王老實一根中華,那王老實直接傻眼了。中華呀,那是聽人家顯擺、吹牛的時候,才聽過的牌子。他一年到頭,就算跟着親戚幹採砂拿點分紅,也不過四五萬元,哪抽得起這個?
“你小子,會來事。”王老實接過煙,默默丟丟地點上,深深吸了一口,“哎,我實話跟你說吧娃,我不租地給你,不是因爲你跟我小姑奶奶的事。”
“額。”李虎摸了摸鼻尖,“我知道,你就告訴我,到底是誰要租你地咧?”
“是縣上一個叫劉波的人,能有三十來歲?”王老實努力回憶着,“他一開口就是兩千畝,一把手塞給我那麼多錢。”
“他有啥條件麼?”李虎笑了笑,走到王老實跟前,把褲管一提,跟他一樣蹲下。
王老實愣住了,眼前這個後生仔他是知道的。曾經跟小姑奶奶王冉訂婚,是大王莊有名的姑爺。
後來悔婚了,這都不算啥,關鍵是人家事業做得大。聽說,現在身價幾千萬咧,是全縣所有農村小子的榜樣。
其實王老實也挺喜歡李虎,只不過跟兒子的前途比起來,外人就都不算什麼了。
“我兒子今年大學畢業,要考公務員咧。劉波的姐夫是縣農林局的,能幫忙安排一下。”王老實講。
這煙真好
抽,香醇可口,抽了不幹嗓子。王老實嘆了口氣,很享受地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
“哦。”李虎把整盒煙都塞給他,“大叔,我不是嚇唬你,縣上根本沒啥農林局,倒是有個林業局還有個農業局。你怕不是,遇到騙子了?”
王老實一愣:“咋會呢,他穿的人模狗樣的,而且還很有錢呢。”
“我說真的。”李虎道,“你娃成績咋樣?想考公務員,得認真學習咧。如果你真想讓娃做公務員,我倒是可以幫你活動活動。”
王老實悶頭不語,他還能說啥?
被對方用沉默拒絕了,李虎也沒怎樣,就是心裡有點失望。他站起身,向車子走去。臨走前,又跟王老實說,歡迎他隨時打電話給自己。
爲啥李虎一定要大王莊的地,有了這一片地,他的所有土地就都串聯起來了。
而且,大王莊的地肥沃,是全縣乃至全市都有名的。這塊地上產的稻米,非常的好吃,價格也很昂貴。
以前大王莊人,憑藉稻米馳名全縣。只是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不願意務農,所以好好的地就都荒蕪了。
李虎要租下來,一方面是完滿自己的事業,另一方面也有個把地保存、養護起來的理想。
開了車子往縣城走,李虎並沒有完全灰心失意。他要打聽打聽,這個在莫須有部門有個一把手姐夫的劉波,到底是何方神聖。
在縣城,他找到周鵬,讓周鵬幫忙打聽。自己則因爲太久沒有散心,打算去步行街逛逛或者看一場電影,再去洗個澡按摩、放鬆一下。
在一家花店門口,李虎被濃郁的花香吸引了,馬上就到七夕,花店的生意特別好。
叭叭!
小貨車喇叭聲傳來,司機伸出頭來喊:“讓一下了啊。”
一羣路人閃開,貨車開到門口,原來是送花的。店主出來簽字、卸貨,李虎看到他付給司機厚厚一沓鈔票。
“養花倒也是賺錢。”李虎摸了摸鼻尖,不過眼下還是先把稻田的事處理好吧。
稻田問題不解決,他的糧食加工廠就永遠提不高產量。
在花店門口轉悠了半天,李虎決定等葉霓裳回來,一定要買一束大大的鮮花送給她。
轉到一個精品屋,李虎被裡面的小玩意兒給吸引了。他走進去欣賞,想着要不要給女朋友包個禮物。
這裡的老闆娘二十五六歲,濃妝豔抹,坐在店門口塗指甲油。對來往的客人,不聞不問不說,還時不時不客氣地大聲吆喝:“不買就麻煩走人啊!”
李虎直搖頭,要不是這裡的商品的確都有趣,遇到這種老闆他是轉身就走的。
就在李虎挑選禮品的時候,突然隔壁通道內傳來啪嚓一道脆響,好像有什麼玻璃或者陶瓷製品碎掉了。
這本不關李虎的事,所以他繼續挑選。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讓他眉頭緊皺。
老闆娘驚叫一聲:“你怎麼回事啊,不是說了,不買別進來!”
“對不起。”一
個怯怯的小女孩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十五六歲的樣子,“我賠你錢吧,不是故意的。”
她很誠懇,李虎覺得這種事照價賠償也是理所應當的,畢竟打壞別人商品了。
可是,老闆娘卻冷笑不已:“賠錢?你賠得起嗎?知道這個花瓶多少錢嗎?還有旁邊的八音盒,一定也是給你弄壞的!”
李虎哭笑不得,人家打壞花瓶,怎麼又聯繫上隔壁的八音盒了?他知道,這老闆娘是訛人呢。
他放下手頭的商品,兜轉到盡頭,向事發地望去。
這種精品店,其實在當代社會算是被淘汰的了。許多商品小玩意兒,在網絡上都能以更划算的價格購入,還送貨上門。
剛纔李虎看到,這裡進出的人雖然多,但是大部分都是看看而已。他進來十多分鐘,老闆娘也沒開一單買賣。
那個打碎花瓶的,果然只有十五六歲,扎着麻花辮,穿着藍裙子白襯衫,學生妹。
可是,這個點兒學生不都是應該在學校裡上課嗎?
李虎有點納悶,這小女孩是逃課啊。不過這不是重點,她低着頭,被老闆娘罵個狗血噴頭不說,最後還被索賠,兩百塊!
兩百塊?!李虎都覺得不可思議,這種小精品店,商品價值普遍不高,這花瓶在花鳥市場也就是八九塊錢的樣子。
這個老闆娘心可真黑,居然要人家兩百塊!
小姑娘哭着:“大姐,我真不是故意的,能不能少賠點?我一個禮拜生活費才五十塊……”
“我管你多少生活費,我又不是你爹媽。你打碎別人東西不要賠的嘛?只要你兩百塊,算是便宜你了好不好?”老闆娘咄咄逼人,聲音越來越高昂。
店內的喧囂,引得路人駐足圍觀,品頭點腳的。
小女孩抹眼淚,很可憐的樣子。路人也有上前勸說的,但是老闆娘就像一頭髮怒的母老虎,逮誰咬誰。
“去去去,關你們什麼事兒啊?感情打碎的不是你家東西!不買東西,就都給老孃滾!”
“你這人怎麼這樣?逮着小姑娘訛什麼。”那個被罵的路人搖頭,不爽的走了。
經歷這一次,路人也都不敢上前去找不痛快了。這時,一個男人走進來。這人腋下夾着一個大錢包,嘴裡叼着香菸,脖子上的金鍊子,得有小手指頭粗。他穿着大皮鞋,走起路來槓槓的。
“我說梅子,咋啦?”男人一進門就看到這一幕,笑嘻嘻上前問道。
“這小丫頭唄,打碎我的花瓶不賠錢,兩百多塊呢,還有八音盒。”李虎分明看到,老闆娘給那個進來的男人在使眼色。
男人笑嘻嘻的,將小丫頭仔細看了一番:“哦,長得還不錯……”
“你就知道長得不錯!”老闆娘怒道。
“嗨,我是說,得賠錢啊。”男人的出現,讓小女孩更加害怕了。
李虎終於忍不住,走上前道:“不要這樣吧,一個價值十幾塊的花瓶而已。”他已經給足對方面子,沒說幾塊錢就不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