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無論如何多虧了你。”周燦低聲道，他的眼神很真摯，因爲他認爲，眼前這個年輕人，簡直就是他命中註定的貴人。
周燦掏出一張名片，這是一張非常特別的名片，並不是尋常交際的時候會交換的名片。正面是周燦兩個字，背面是138開頭的一個電話號碼。很顯然，這是非常私人的名片，只會給親密的朋友。
“其實都是緣分。”李虎雙手接過名片，憨憨一笑，“無論如何，歡迎你來我家做客。”
“我一定會去。”周燦點頭，他心裡想，自己離開家鄉已經多久了呢？鄉土的氣息，鄉下人的質樸，這一切，他都從眼前這個大男孩身上感受到了。
酒會終於結束，大家各自告別離開。在車上，雲舒玉終於放下辦公室的心結，和李虎正常聊天了。至少，從她邀請李虎坐自己的車這一點就能看出來。
“今天就要回去嗎？”雲問。
李虎點頭：“是啊。”
雲舒玉默默地打方向盤，換擋，有好幾次路口差點闖紅燈。她心亂如麻，今天的事，到底是爲什麼呢？有時候她偷偷瞄一眼身邊的男人，心臟就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不會吧，我喜歡上這小子了？他可比我小好幾歲，又是農村的。”雲舒玉使勁搖頭，這種男人，以前她壓根都不會多看一眼，可現在是怎麼了？
她眼角餘光裡，李虎正抱着手機在滑，什麼嘛，小屁孩一個，居然在玩手機遊戲。可是，就是這個角度，寬闊飽滿的額頭，短短的頭髮，棱角分明的面龐，好帥！
不行了！雲舒玉使勁甩頭，深呼吸，踩一腳油門，車子轟一下竄出去老遠，李虎給晃了一下，差點碰到頭。他側頭看了一眼雲舒玉，不知這位姐姐今天究竟是怎麼回事。
雲舒玉有點希望，這段路永遠沒有盡頭，可終究還是到了盡頭。到了陶然居樓下，李虎取了車，和她道別，居然就這麼沒心沒肺地走了。雲舒玉悵然地看着他的車影，嘆口氣上樓去了。
李虎先回了家，在清寧城的家樂福超市裡，給父母買了點東西，每一次他進城回來，都不會空手。
“媽，我回來了。”李虎放下購物袋，又從錢包裡拿出一千塊錢來放進父母牀頭桌的抽屜裡，然後開始滿院子找媽。
“做啥，要吃奶啊！”劉翠芬端着菜盆從後院出來，笑盈盈地，看起來心情不錯。
“額，我還以爲你幹嘛去了。”李虎臉一紅。
劉翠芬瞅了一眼桌上的購物袋：“又浪費錢了，你爸那茶葉都快長毛了。”說完，她拉過一個小板凳，坐在堂屋門口擇菜。
“虎子，你也老大不小了，考慮過自己親事沒有？”娘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聊着聊着，劉翠芬就把話題往這上頭靠攏。
“現在忙呢，做事業。”李虎搪塞她，其實他好想告訴媽，自己已經有女朋友了，額，算是有了吧，葉霓裳。
可是想到三個月的賭約，以及葉霓裳的家庭，他心
裡卻忽然有那麼點不自信。沒有確定的事，李虎不會隨便跟別人說。
“忙啥咧，你這個事業，我看也到頭了。”劉翠芬笨嘴拙舌，不會說啥好聽的，但在她眼裡，兒子把事業已經做到足夠大了，古人說成家立業，現在是時候考慮結婚的事了。
“昂，我知道。”李虎隨口回答，他平時都很孝順，只有在這種時候纔會敷衍父母。
“早點結婚生娃，趁你媽還年輕，可以幫你帶娃。”劉翠芬嘮叨着，“對了，桃東村你三表姐來電話了，說給你介紹了個對象，你明天去看看吧。”
“嗯，好……啊？啥？相親？我不去！”李虎答完才意識到自己答應了什麼，馬上要反悔。
劉翠芬偷笑：“你小子說話得算話啊，明天我和你爸押你去。”
李虎苦着一張臉：“非去不可嗎？”
“非去不可！你三姐夫的堂妹，聽說長得特別漂亮，比小妍都好看。再說了，你願不願意的，去一趟總沒錯，沾親帶故的，以後讓你三姐在婆家不好做人咧。”劉翠芬道。
李虎想想也是，那就去吧。不過他提了個條件，父母不要去。其實李虎這麼乖，還有一個原因，他要去桃東村看看大棚租賃的情況，這件事都交給小妍了，也不知這丫頭能不能擔當的下來。
劉翠芬一聽兒子願意去相親，別說不讓他倆去，就算打發他兩口子去火星，只要兒子娶上媳婦，她都樂意的很。
晚飯自然豐盛，爺倆還喝了兩杯酒。爲了看住兒子，劉翠芬特地把李虎留下來睡。第二天一早，又監督李虎拿了些禮品，開車前往桃東村。
“媽，倆村距離那麼近，我騎摩托就好了。”李虎道。
“不行，必須開車。”劉翠芬堅持，“讓人姑娘家看看，咱家的仔多能耐。”
李虎一頭黑線，無奈的開車上路。一路上他還在想，這個三表姐現在是不是瘦一點了，自從上大學，他倆就沒再見過，轉眼四五年了。
不知不覺，車子駛到桃東村。李虎遠遠看到村頭路口，一個村婦正在翹首盼望，仔細一看，居然是三姐。
“三姐，你咋在這咧？”李虎停下車，打開車門讓她進來。
三姐長得很漂亮，比結婚前瘦了很多，臉色還有點蠟黃。看到久不見面的表弟出落的一表人材，三姐非常開心。
她一邊誇讚李虎，一邊羨慕的看着車內的裝飾：“真好，你真厲害，剛畢業沒多久，就自己買車了，我二姨命真好。”
“姐，你命也好啊，家裡本來家境就好，陪嫁聽說還陪了一輛車。”李虎笑道。三姐結婚的時候他沒能在家，沒吃上喜酒。畢業回來了，又一直忙工作，現在想想，也是唏噓，人長大了，很多時候都身不由己。
說起這些，三姐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複雜的神情，似乎很不好意思，並且馬上轉移話題。
三姐家住村東頭，桃東村又是東西狹長的走向，所以從村西口開向村東頭，還要幾分鐘。李虎
刻意放緩速度，以便多一些姐弟獨處的時間，也竭力把相親的時間往後拖延。
他們說起別後的事，說起長大之後生活的艱辛或者無奈，說起三姐的兩個兒女。但有一點很奇怪，三姐很少會提及自己的丈夫，並且李虎在無意中發現，三姐的脖子上，居然有一塊淤青，看起來像指痕。
他心裡隱隱有一種感覺，三姐的婚姻並不幸福。
終於到了三姐家，一個看起來像瘦猴一樣的男人在門口等着，一看到車子來，立刻微笑着迎上來。
“這就是虎子吧。”三姐夫張兵走上前，跟李虎打招呼，他笑嘻嘻的，點頭哈腰，伸手要跟李虎握手。
大概又覺得不好意思，他兩手在褲子上來回摩挲着，一臉貪婪的看着李虎的車子。這樣子，看得李虎直皺眉頭。
李虎這車子雖然已經開過不少里程，但是保養得很好，所以看起來像是新的。不過，看張兵的表現，一點都不像是家裡有車的人啊。
李虎叫了一聲三姐夫，下車來，從後備箱搬出牛奶和零嘴，卻不見兩個外甥跑出來。
“孩子呢？”李虎問。
“都去他們奶奶家了，今兒大人辦正事兒，小孩兒在添麻煩。”張兵隨口道。
“哦。”李虎哦了一聲，發現三姐在姐夫跟前，唯唯諾諾，很膽小的樣子，眉頭不由皺起來。
進了家門，李虎更是覺得不對勁。三姐是大姨家的獨生女，大姨夫早年是十里八鄉的非常出名的木匠，人又勤快，所以家境很優越。據說三姐出嫁的時候，光是陪嫁就有幾大卡車，連夫家這套房子，都是他們湊錢給修起來的，兩層小洋樓，當初在桃東村震撼了。
可現如今，才幾年呢？這樓就破舊的不象樣子，外牆瓷磚都掉了，也沒修繕。大門生鏽了，關不攏。院子裡亂糟糟的，雖然一眼就能看出新打掃過。
這裡，無論如何不像是正經過日子的人家。
張兵把李虎讓進屋，沏茶落座，兩人攀談幾句，實在也沒什麼好聊的。李虎藉口想外甥，要求張兵把孩子接回來一起吃個飯。
趁着張兵離開的空，李虎鑽進廚房，找到正在竈臺前忙碌的三姐。
“姐，你說吧，到底出啥事兒了？”李虎問。
三姐一愣：“虎子，你說啥呢？”她眼神低轉，明顯在隱瞞什麼。
李虎扯着她胳膊，將她拉到陽光下，指着她脖子上的淤青：“你看，那麼清楚，姐夫動手打你了？狗曰的……”
三姐臉色變得刷白，知道自己瞞不過聰明的弟弟，沉默了一會，便無聲的抹起眼淚。
原來，這個姐夫在跟三姐戀愛的時候，人是很好的，也很勤奮。可結婚之後，他不知咋地就染上了賭博的毛病。三姐和婆家人，一開始都勸阻他，他也曾悔過。但這玩意兒上癮，他一而再再而三複發，後來還把陪嫁的車給賣了去賭。
“現在我們家欠了一屁股債，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三姐啜泣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