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誰很乾淨誰很髒?
我站住了,說實話我聽不出那個叫我的人是誰,我記憶力沒有這麼個聲音。
我慢慢轉過臉去,看見的是那天在江濱帶人來“救援”的那個頭頭,就是那個敦實的小個頭,鬍子。他笑着說:“你就是蕭凌吧,還好小六認識你。”
小六在他身後,但好像並沒有理會鬍子對我的客套,直接上前一步,說:“蕭凌,這件事本來你不用幫忙的,謝謝了。”
我說:“沒事,小事一樁。”
鬍子有點不滿,我離他比較近,能看得出他的表情,顯然是那種說話被打斷的不滿和尷尬,等小六說完,他才又開口,說:“蕭凌,我這次也要感謝你。”說完伸出手來,大概是要跟我握手,我也伸了伸手,輕輕跟他握了一下,說實話,可能我這個人比較感性,所以在對他第一印象就不太好的情況下,之後大概也不大可能短時間內建立起好感來。
就像我和沈秋顏,我們倆來來去去也算打了大半年的交道,但就是由於第一次見面的那些囧事,讓我至今對她的感覺都很怪。
而現在,她就站在人羣中,微微側着臉看向我們這邊,當我把目光轉向她的時候,她卻又躲開了,再次回過頭盯着邢建陽,狠狠在他肚子上踹了一腳。
邢建陽被打的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我略過鬍子看着那邊的情況,說:“你們差不多了吧?那個老師,現在大概已經開始講課了。”
“沒的事,我們不帶他回去,”小六說,“這種課,老師管不到,他都不曉得班裡有幾個人。”
我點了點頭,說:“那就這樣吧,這裡就交給你們了,我先走了。”
鬍子卻說:“就這麼走了?我還沒有好好答謝你,要不這樣,中午我請吃飯,你說,去哪兒都可以。”
我搖了搖頭,微笑着說:“不用了,請你的兄弟……姐妹們吃飯吧,我就不攙和了,我自己中午有事……”我一邊說一邊往教室裡走,我不想在那裡逗留,那裡的確不大適合我,邢建陽最後會變成什麼樣我也並不是很關心,畢竟,這一切永遠都像是一個輪迴,雖然那時候的我年紀小,但是看得太多,也看慣了。邢建陽倒臺,鬍子做三中老大,與此同時他肯定又要向附中下手,他甚至可以去聯繫別的學校。
在我們這個小城市裡,學生暗地裡搞這些小動作,公安什麼的,都只當是小孩子不懂事玩過家家,那個時候我們甚至沒有“非法結社”的概念,我還記得,初二的時候我們剛剛開始學政治。
當時說到公民非法結社的時候,林謄還問我:“你說咱們學校那些小混混組成的幫會算不算非法結社。”
現在想起來,其實法律的角度來說,那就是。不過,我們從來沒有受到過限制,而且,我們也從來沒有一個像樣的名字。
就連秦哥的社團,我都不知道到底是叫什麼,又或者根本就沒有名字。
回到教室之後,我不由自主的又撇向沈秋顏的作爲,看着空蕩的位置,心裡暗暗罵了一聲“賤”。
我對她的憤怒越來越不能控制,每一次發現她莫名其妙的和一些小混混鬧得不清不白,我都會感到很不舒服,這種感覺我沒跟任何人說過,甚至連自己也是慢慢才發覺的。不過我潛意識來還是覺得自己討厭她的,而且是非常討厭。
討厭她那種冷漠的態度,討厭她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聞、也非常討厭她那種看起來很廉價的一些行爲。
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一點,回到座位上坐下,現在老師已經完全不管我了,我什麼時候出去,什麼時候回來,對他們來說關係不大,但不管怎麼說,我依然是12班學校成績最好的一個,我平均分總能保持在60分以上,而且一般來說絕對不會不及格。
回想起來,我初中生涯中唯一的一次所謂成績不及格,就是被陳偉陷害的那次。這種事情,足以讓我一輩子耿耿於懷。
我回到教室後大概十多分鐘,已經快要下課了,沈秋顏才返了回來,老師也沒問她去了哪兒,因爲不管哪個老師問她,一般都得不到答案,她的答案永遠是:“私事”或者“你管這麼多幹什麼?”
下課之後,同學們陸陸續續的走出去,我也準備收拾書包走人,不知道爲什麼,心情大壞,一點兒都不想繼續呆在教室裡,我估計這幾天我都不會過來上課了,反正初三的課,大多都是複習。就算不是複習,這種事大概也跟我沒什麼關係了,我真沒想過要上高中。
可我收拾到一半,沈秋顏忽然走過來,把一封信放在我桌上,說:“鬍子讓我轉交給你的。”
我低着頭,聽到“鬍子”兩個字,心裡就很不舒服,雖然感到驚奇,但我並沒有擡頭,而是默默的說:“什麼年代了,還寫信,電話短信沒有麼?”
“他說寫信正式一點。”沈秋顏說。
我擡起頭,看着沈秋顏,說:“你什麼時候變成他的代言了?你們才認識幾天?”我把那封信胡亂塞進書包裡,白了她一眼。
沈秋顏說:“這種事情跟你有關係麼?”
我說:“是啊,我是管不了,反正你就是那種人,你三天換四個男人都是家常便飯,對吧。”我收拾好東西準備往外走。
沈秋顏在我身後冷笑了一聲,說:“那是我的自由,跟你沒有關係,再說,我再怎麼樣,也好過你,自己的女朋友都保護不好,你知道最失敗的是什麼麼,就是自己的女朋友可以三天換四個男人,但自己卻無能爲力,甚至連找都找不到她!”
我怔了一下,心裡好像被什麼刺中了似的,我和許琳菲,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聯繫了,自從和她因爲虞南的事情而斷了聯繫,她被虞南帶走之後,我們就像是沒有任何關係一樣,我手機裡還有那個號碼,但我根本記不得去打。
我和她一起的記憶,僅僅止於那幾天,莫名其妙的戀愛,我們在一起做的事情,除了偶爾聊天、打電話、逛過幾次街,就只剩下性了……這一切,我居然一點都沒有感到奇怪,感到不安。現在如果不是被沈秋顏刺痛,我甚至想都想不到這回事,好像早就把她放任自流了。
我瞪大了眼睛,盯着沈秋顏,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擠出一句話來:“我和許琳菲,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我們的事,你不瞭解,不要胡說八道!”
沈秋顏擡起頭,冷冷盯着我,說:“是啊,我不瞭解,那你瞭解我的事情麼?在我面前說三道四就像一個長舌婦一樣,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說的都是真的?如果要我說你的傳聞,我可以說三天三夜都說不完,你知道你的名聲在這個學校是怎麼樣的麼?你知道有多少人笑過你多少人罵過你嗎?”
我退了一步,我居然被她的話給嗆住了,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怎麼反駁。
“呵呵,造謠誰不會?”沈秋顏雙手抱在胸前,臉甩向一邊,說:“你既然要說我,就不要怕我說你,就像我那時候對你說的一樣,在這個地方混的,有誰是乾淨的?誰不髒?你以爲你很清高?你頭上都冒綠煙了你知道麼?SB慫包,噁心無恥,不要臉的混蛋!”
她說了一大堆,最後演變成了一堆罵人的話,我不知道是她太激動,還是沒什麼詞來形容我了。她雖然一直保持着冷漠的表情,但畢竟是情緒波動最大的十六七歲的年月,她的語氣完全暴露了她本質的心情有多麼波瀾起伏。
等她差不多說完了,我才慢慢吸了口氣,說:“你錯了,我沒覺得自己很清高……覺得自己清高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