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5)離開(20 06)
我終於明白馬擎空被刺那一刀的時候是什麼感覺了,刀在我腹部,插的不深,但疼痛卻開始擴散。回想起來,當時我或許是真的瘋了,直接把刀拔了出來,也不管血從我的腹部淌下來,接着,我橫豎在蔣濤的臉上劃了兩刀,一腳把他踹開。
我這兩刀,沒有人喝彩。
儘管我回想起來,或許是我當時幹過最“野蠻”的一件事了。
這兩刀反而迎來了我身後那中年婦女的慘叫,她叫喊着撲向侯洋——也就是他自己的兒子。
我捂着傷口,江昊上來扶住我,說:“怎麼樣,你……”
我擡起手來,擺了擺。這次我是真感覺自己問題不大,這一刀頂多是傷了點皮肉,但我又感覺特別心寒,我剛纔畢竟是幫那個中年婦女,侯洋的媽媽擋了一刀,可現在的她,分明是扶着侯洋,像看仇人似的看着我。
我本來想上去問一句“阿姨你沒事吧”之類的話,然後看着他那種眼神,我沒了自討沒趣的想法,直接對張毅說:“張毅,但我去醫院包紮一下。”
我又看了看侯洋,侯洋沒有看我,他在他媽媽的身旁,一言不發。
我往前走了幾步,蔣濤和他的小弟也被葛軍祥、張毅和駱明押着離開,我沒走幾步,只聽見身後“啪”的一聲,分明是響亮的耳光聲,我回過頭,蔣濤還站在原地,頭偏向一邊……
去到醫院之後,我的傷口僅僅做了簡單的處理,果然是沒什麼大礙,不過我不知道這一刀要是刺在那位中年婦女身上會發生怎樣的事情。
蔣濤和他的小弟被正式交給了秦哥,至於秦哥要怎麼處置,我不知道,秦哥也許會殺了他們,但這不是我的事情了,雖然說,我或許算得上是一個幫兇,我還在蔣濤臉上劃了兩下。
呆在醫院裡,侯洋後來給我來了個電話,說是謝謝,又告訴了我前段時間他行蹤神秘的真相。前段時間,侯洋一直不出現,實際上就是他家人發現了他做混子的事情。他曾經混過,被家人制止了,大概任何一個混子都過不了家人這一關,在外頭在厲害,家裡頭母親一哭,父親一怒,就會變慫。那一段時間侯洋之所以一直怠慢“工作”,幫不上我們的忙,就是因爲家人看的嚴。
我終於明白當初我讓他辦走讀的時候他的爲難了,可是爲了幫我,他卻始終沒有拒絕。
更讓我們沒有想到的是,侯洋的母親這段時間一直在跟蹤着他,雖然他母親不說,但卻一直那麼看着自己的兒子。
可偏偏他母親沒幫上什麼忙,還把事情越弄越亂,最後讓我給捱了一刀。
這些怪不得別人,要怪也只能怪我們這些人是混子。
侯洋最後跟我說:“這次……我爸媽是真的動怒了,我有點,有點支持不住……有時候爲他們想想,覺得混下去,也真的沒有什麼意義了。”
我知道侯洋開始打退堂鼓了,我沒有阻止他的權利,我說:“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吧,這條道走到黑並不是什麼好事。”
侯洋說:“不管怎麼樣,咱們是兄弟,這點我記住了。”
我“嗯”了一聲。
侯洋說:“以後有機會,咱們還一起打架……”這一刻,我想到了莊國峰和樑春耀,春藥大概也去天國了吧?忽然覺得,他們都該上天國,而我這個送走他們的該去下地獄。
之後,馬擎空和邢天明也來看過我,不過都是半夜跑來的,他們也擔心秦哥的“搜查”,秦哥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蔣濤的黨羽的。
馬擎空告訴我,那個時候蔣濤的確去找過他,他一開始不願幫忙,後來好說歹說,他給了蔣濤一點點錢,給他指了條路,讓他自生自滅去……馬擎空對蔣濤有義氣,更多的是憎恨。而蔣濤在見他的時候,告訴他說他之所以能逃掉,都是因爲有一個小店的店主幫了他——蔣濤沒想到告訴我們他藏身地點的人就是馬擎空。而且馬擎空當時就覺得特別奇怪,有哪個小店店主會幫一個渾身是傷叫花子一樣卻染着黃毛的怪人,這樣的人怎麼看怎麼都混子。
一開始,馬擎空只是將信將疑,所以纔會問我當時的具體情況,當我告訴他真相的時候,他對蔣濤的最後一點好感也消失殆盡了,於是乾脆幫了我們一把,讓我們成功找到了蔣濤。
之後,我回到了學校,對於我的傷,沈秋顏嘴上不說,但我知道她心裡肯定十分在意,不過這段時間她一直跟徐倩影在一起,這兩個人的關係慢慢變得更加親密起來。馬擎空和邢天明一直呆在宿舍裡熬到了學期結束,王雨冰、侯洋、駱明、張毅、張涵他們,也終於都回歸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我們都僅僅是學生而已,學生在學校裡的時候,自然是做學生該做的事情。
學校放鬆了管理,校風反而好了起來,但這個已經挽救不了銘德被“全面整頓”的命運了。
徐倩影告訴我,徐副校長已經被調回本校區了,在她呆在醫院期間,徐副校長有時候會離開一個上午或者一個下午,那段時間,他就是回本校,把自己的工作情況進行全面反饋,同時打通關節。他之所以這麼做,都是因爲我的告誡。
他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那幾個政教處的年輕人要對他下那麼狠的手,在他知道後,便先發制人,向本部把自己幾年來的工作狀況做了彙報,那邊瞭解清楚情況之後,做出了一個相對公正的處理。
政教處的那三四個年輕人受到了處分,他們畢竟也引起了公憤。
至於學校的其他人,已經開始陸陸續續的該走的走,該調換的調換了……老師們上課的時候,其實我看得出來,多多少少有些心不在焉,這大概就是把一箇中學辦成一個企業的代價。
王雨冰說的話最終得到了證實,但是稍稍有些不同。
期末考試之後,將會按成績把我們學校這一千多號高一高二的學生分成三個檔次,第一個檔次將回學校本部上課,第二個檔次在附中市區分校區,第三個檔次則留在銘德。
這也是一件非常操蛋的事情,不過,這或許是他們能想出來最好的辦法。
最重要的是,學費終於統一了。
高三的學生走了之後,整個學校異常的冷清。
有一天,張毅找到我,把我拉到走廊上,說:“蕭凌,前段時間的事情,對不起了……”
我有些驚愕,說:“怎麼了,忽然跟我道歉?”
張毅說:“那個時候你讓我去巴結老師,巴結領導,我真的相當的不舒服,我覺得……憑什麼要我做自己最不喜歡做的事情,而你在背後指手畫腳……呵呵,這想法,恐怕挺幼稚的。”
我搖了搖頭,但沒有迴應。
張毅說:“後來,這一路走下來……尤其是看見你爲了侯洋的媽媽擋刀。我忽然覺得,可能我們有時候,本來就應該做一些自己不喜歡的事情,爲了別人,爲了兄弟,去犧牲掉自己……春藥、莊國峰,大家都是這樣,是我太自私了。”
我說:“沒有,其實我也很愧疚。”
張毅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不管怎麼樣,既然是混到了這個地步,說什麼愧疚,說什麼道歉,好像都挺沒有意義的,算了,不說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蕭凌,接下來,你是不是準備……解決那個……”
我一擺手,說:“你不要亂說話。”我頓了頓,說,“只是做好準備……不過,該做的早晚要做,起碼不能等着別人來做我們……不過前提是得先回市區吧?”
“嗯,我問了一下,駱明現在好像挺刻苦的,不知道是不是要跟我們一起回市區。”
我笑着說:“你就這麼確定我們都能考回去?”
“我覺得沒差吧。”張毅說,“還有侯洋,不知道他以後想怎麼樣。”
我說:“不管怎麼樣,只要咱們兄弟幾個能聯合在一起就行了……”
七月中旬學校的期末考試才姍姍來遲,雖然我有一些基礎,但畢竟是在外頭混了太長時間,幾乎沒有怎麼聽課,最後,我僅僅是擦這邊回了附中,跟原來的成績完全不相符。至於王雨冰、張毅那些個混蛋,依然在學校裡排着前幾名。
考完之後,我有些神經質的吧能聯繫的人都聯繫了一遍,王臻和齊玲不準備繼續讀書了,唐默也跟着他們在一起,不過他們告訴我他們要去市區找點兒活幹,具體幹什麼還說不準。他們好像沒有要見我的意思,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知道我利用雷鑫和吳國華接近王臻和齊玲之後,他們始終難以釋懷。
銘德的一切在這裡告一段落。
放假了,我收拾好東西,和沈秋顏一起上了回市區的公交車。
我坐在車窗的一側望着外頭的訊景,我忽然有些奇怪,說:“唉?秋顏,你不是……你成績好像,好像只夠留在銘德吧……”
“閉嘴,提我傷心事幹嘛?!”沈秋顏說。
我說:“不是……我是擔心,下個學期你……”
沈秋顏說:“我沒跟你說嘛?我不讀了。”
我詫異的看着她,或許我真的是忙得沒了頭腦,居然不知道有這回事,我說:“怎麼回事?怎麼就不讀了?”
沈秋顏笑着說:“我回市區呆着吧,我想自學一段時間的畫……”
我說:“以後呢?”
沈秋顏說:“以後?以後再說咯……”
說:
銘德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