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下戰書(20 05)
說實話,聽了徐副校長這一席話之後,雖然可以說對我沒什麼大的影響,但我的心裡着實是不好受的。畢竟我是救了他的,這件事我完全可以不管,但我還是因爲徐倩影這個妹妹而出手了。我心裡當然期待着能得到一份感謝,而不是現在的警告。
但我也清楚,這個世界上,這個國度,這個城市,這個社會,應該是沒有幾個人能真正接受混子的,在他們眼裡我們屬於社會邊緣人士,鑽法律的空子,打擦邊球,或者直接就是在犯罪,危害社會,早晚要進局子。
對我們這種生活在社會暗面的人,在大多數人眼裡,大概都是早點兒抓了早點兒好。
和徐副校長對話之後,他和徐倩影一起上樓回家,我和沈秋顏站在樓下目送他們,我心裡越發的覺得不是滋味,不爲別的,就爲我們這種身份的人,即使一心救人,最後也往往得不到所謂“正義人士”的理解。沒有人會過問我們的無奈和壓力,在他們眼裡我們只是墮落而已。
“唉,徐副校長跟你說了什麼?”沈秋顏問我。
我說:“沒什麼,就是讓我少接近徐倩影。”
沈秋顏說:“哦!怪不得你一臉的難過呢。”
我說:“我難過不是因爲徐倩影,是不是接近她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只要有你就夠了。我難過,是因爲我發現我們這種人就算做了天大的好事也不會被人理解。”我牽着沈秋顏的手,慢慢往小區外頭走去,我說,“這次怎麼說都是我救了他,到頭來他對我說這個……”
我看見沈秋顏在我旁邊笑了笑,但我不清楚這種笑容屬於苦笑還是什麼別的,她說:“其實你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了吧?要不然你爲什麼不自己去警察局救人,而一定要徐倩影出面?”
我沉默了。
沈秋顏說:“其實我們都清楚,世人眼中是怎麼看混子的,我們混得再好,混得再風光,在道上小弟再多,頂多也就是從小流氓轉變成大流氓而已,在別人嚴重,我們就是犯罪、打架鬥毆、賣淫嫖娼的代名詞。你知道麼?那個時候我一個人出來住,當老不死那邊的人知道我在校園裡稱王稱霸的時候,都說我什麼?”
我笑了笑,說:“我猜也猜的到都會說些什麼了。”
沈秋顏說:“那不就是了,咱們也不小了,這種事情,既然早就知道,有什麼好不開心的,過好自己的日子不就好了嗎?”
我停頓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說:“也對,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做,跟他們這些人生氣,犯不上。”
沈秋顏也點了點頭,說:“我看,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過幾天不是還要和你的死對頭約架麼?你可得小心一點兒了。”
我說:“我明白……不過,還有一件事,我覺得特別奇怪。”
“什麼事?”沈秋顏問。
我說:“就是報警的事情,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人報警,按我現在瞭解的情況來說,應該是有人盯上了我們,或者跟蹤了我們,然後藉機報警。但是我弄不清楚,到底是什麼人在這麼做,到底是有人故意要陷害我,還是說石家幫或者是趙恩銘的仇家在從中作梗……我最擔心的就是,在暗處還藏着什麼勢力,時不時的出來陰我們一下……”
沈秋顏想了想,說:“有件事,我覺得你要注意一下,你想想看,你去救人、拿錢、聯繫趙恩銘然後到石家圍,這一系列的動作,是非常連貫和迅速的,按道理來說,如果不是長期對你監視,或者是瞭解你的話,應該沒有人有能力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這麼準確的算計你。”
我說:“你的意思是……可能是熟人。”
沈秋顏搖了搖頭,說:“我只是猜測而已,這件事從頭到尾知道的人也就這麼幾個而已,而且如果不是對這件事掌握的非常清楚,我想沒有人會貿然去報警的。所以我猜是熟人,至少是瞭解你的人……”
我陷入了沉思,一路上幾乎不再說話,這個時候我和沈秋顏都在市區,又是大晚上的,我們只好回沈秋顏的家裡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才趕早上的第一班車趕回學校。
回到學校之後,我沒有去教室,直接回了宿舍,宿舍管理的阿姨坐在一樓曬太陽,十二月,天氣已經冷了。這阿姨硬是沒理我,讓我慢悠悠的自己上了樓,好像在他看來我已經沒救了似的。不過也也並不是沒有好處,畢竟有一個情況我是知道的,那就是齊名揚走了之後,學校已經開始漸漸恢復到了原來的樣子,至少混子們曠課遲到是不用再怕老師點名保安抓人了,或許翻個牆打個架也沒什麼事了。一大早坐車坐的我有些暈暈乎乎的,於是我乾脆回宿舍睡了一覺,值得一說的是,現在我作爲宿舍的“老大”,已經全權保管宿舍的鑰匙了,平時來來去去也自由了許多。
我睡醒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宿舍裡的人陸陸續續的回來,而張毅來到我牀前,看我坐起來之後,就拿出一張用A4紙手寫的東西,遞給我,說:“蕭凌,你看看這個。”
我還沒看,迷迷糊糊擡着頭問:“這是什麼。”
張毅說:“我草擬的戰書。”
我笑了笑,說:“是麼……”
“十二月十五人下午兩點半,學校後山西面山下,老榕樹附近,帶上你的人和傢伙!”簡單的一句話。我看了看,覺得沒什麼問題,選的地方我也覺得合適,夠偏僻,不會引人注意,而且那一塊地方本來就是出了名的“邪地”,我們學校亂七八糟的傳聞大多來源於那裡,所以打傷幾個人,甚至是有人失手打死了人,應該也還有逃走的機會——當然,當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心裡多少有些心驚膽戰。
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忽然能這麼坦然的面對大戰中的死亡,或許我的心態真的已經慢慢改變了。而這個時候,侯洋和春藥也湊上來,侯洋看了戰書之後,說:“我覺得該再加上一句。”
“什麼?”我問。
“誰不來誰TM孫子!”侯洋說。
我說;“別開玩笑了,說正事,誰去送戰書。”
張毅說:“直接送到他們宿舍就可以了吧,反正就在兩隔壁。”
我說:“不行,要直接送到王雨冰手上,我不希望這件事出任何差錯。”
“那就只有您蕭凌哥去了。”春藥兩手抱在腦後,說,“只有您有這等過人膽識,這不還獨闖石家圍麼?要是換了咱,咱還不得嚇出尿來?”
“對對對,蕭凌哥,你是咱們的親大哥,你去……”莊國峰也開始附和。
我說:“我送就我送,你們可以不要給我拍馬屁拍的這麼明顯麼?都以爲我是傻子還是怎麼的!”說完,我把戰書整理了一下,張毅又給我弄來一個信封,一切準備妥當之後,我從牀上爬起來,稍稍自己打理了一下,就慢慢走到門外去,來到隔壁宿舍,敲開了王雨冰的房間門。開門的不是王雨冰,但我看見他正坐在一旁的牀邊看手機。
我來到他面前,他緩緩擡起頭,冷冷盯着我。
我也盯着他,一言不發。
宿舍周圍沒有什麼響動,當然我也沒東張西望,我只是憑猜測,覺得旁邊那些人應該都不敢動了,或許是在等我們發作打起來,或許是等着看好戲,當然也有可能早都已經溜出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王雨冰冷冷說:“有屁就放。”
我拿出用信封包好的戰書,遞給他,說:“用我舍友的話來說就是,帶上你的人,誰不來誰是孫子。”
王雨冰怔了一下,當着我的面拆開信封,看了一會兒,說:“呵呵……原來如此,看來你們還有點膽量。”
我說:“跟你這種下三濫的人不需要花什麼膽量。我們更不需要在還沒有開戰之前就找人來偷襲對手削弱他們的戰鬥力,因爲這明顯是對自己不自信的行爲,你明白麼?”說完這句話,我環顧了一下四周,這句話本來就是說給旁觀者聽的,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讓這些旁觀者知道王雨冰這個下三濫的真面目。
王雨冰收好戰書,面不改色的說:“戰場上,只有贏家有權發話,只要能贏,什麼事情不能做?兵不厭詐,你以爲誰都跟你們一樣迂腐。傳統的‘古典黑幫’那一套早在八十年代末就行不通了,你現在居然還來跟我叫囂這些,真是迂腐不堪啊。”
我退了一步,雙手抱在胸前,說:“隨你怎麼不說,不過在我看來,道義這兩個字,不要說在道上,就是在這個世界、這個社會上,也絕對是永遠都不會衰敗的,當然,你可以完全不講道義,不過我覺得,不講道義的東西,根本就不能算是人,頂多算個有點兒智商的禽獸而已。”我頓了頓,觀察着王雨冰的表情,我發現他越發的憤怒起來,於是繼續說:“另外補充一句,笑到最後的人才是贏家,那些只顧着眼前的人,最後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