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兇殺的背後(20 05)
“我自從出獄以後,本來已經不準備再幹這些事了,但是,在我的大佬給我發佈命令之後,我不得不出手,我向他說清楚,只幹這一次,以後不會再做了。他答應了我,雖然我知道這種答應根本就是一種敷衍搪塞。”大舅說,“之後,我就開始調查樑宇嘉的父親,伺機暗殺。”
“不過,當時那名政府官員的對手,也開始動手,他們知道樑宇嘉的父親一出獄,必然會遭到暗殺,所以開始派人調查,他們查到了我,開始對我進行追殺。這就是爲什麼你那時候會差點被人抓住,爲什麼我那時候會讓你離開我的狗肉店,不要和我住在一起。”
我說:“那天晚上,用槍指着我的人,就是那個政府官員他對手的……手下,殺手?”
大舅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說:“對。後來我繞過他們的追蹤,還是完成了任務,接着逃到了外省,他們找不到我,警察也一時半會兒沒有追捕成功。我在外省呆了一個多月之後,想到總是呆在外頭也不是個辦法,不如相信一回那句老話——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於是回到了這裡,住在狗肉店裡,順便還可以調查周邊的情況。”
“他們果然沒有發現我。”大舅說,“這就是爲什麼我會一直呆在市區,也是爲什麼後來他們能僥倖聯繫到我,讓我來救你。”
我終於慢慢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雖然大舅對我說的十分倉促,但是我還是能夠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時候我已經冷靜了很多。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說:“大舅……有一件事,我……我想告訴你。”
“嗯?你還有事情想告訴我?”大舅說。
我點了點頭,說:“大舅,有一個人,他一直在找你,還留給我電話號碼,讓我找到你的時候,告訴他。”
“什麼人?”大舅的樣子看起來非常警覺。
我說:“他是一個武警,當過我們軍訓的教官,叫……宋曉天。”
“小天子……哈哈哈哈……”大舅忽然笑起來,說,“他是不是讓你叫我去自首?”
我說:“你……大舅你怎麼知道?”
大舅說:“哼……他的脾氣永遠都不會變,他以爲他一兩句話就能建功立業了?不過,這個人,到並算是不能深交的傢伙。”
“大舅……那……我……”
大舅說:“你把手機給我,你還存着他的號碼麼?我來跟他說。”
我沒想到大舅這麼果斷的就要我聯繫宋曉天,也就是那位連長。我說:“大舅,你真的要。”
他說:“你把手機拿過來,其他的,什麼都別管。”
我找到了存在手機裡那位“連長”的電話號碼,接着遞給大舅,大舅拿上手機,叼着一支菸,一隻手點上,慢慢走到了一旁。我雖然想聽聽他們到底在說什麼,但是卻有些不敢,我站在原地,等待着大舅。大約過了五六分鐘,大舅慢慢走回來,說:“蕭凌,事情我已經說清楚了。我也差不多該走了。”
我說:“大舅,你……你又要走,去哪裡?”我知道我這樣的詢問很愚蠢,但不知道爲什麼,大舅要走的時候,我總是覺得心裡非常不安,不知道我是不是對這個帶我出道的人有一絲絲的依賴……
大舅說:“當然要走,我殺了那麼多人,難道還留在這裡麼?”轉而,他忽然又說,“我走之前,還有幾件事情,要跟你說清楚。”
我默默聽着,不敢多說一句話。
大舅說:“你這兩天也看見了,看見了這條黑道的殘酷和血腥,你覺得,自己真的能繼續在這條道上混下去麼?”
說實話,我不確定,也不習慣……這個問題問出來之後,我沉默了很久很久,慢慢才說:“大舅,我不確定我能走多遠,但我知道,我沒有別的選擇,該得罪的人已經得罪了,計劃好的事情已經啓動了,各式各樣的敵人和朋友都已經結交上來。現在我在這條道上已經不是一個人,而是落在了一張網裡頭,我根本沒有回頭的路!”
這一回,大舅也沉默了。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忽然嘆了口氣,說:“我真不知道,我是害了你還是幫了你。”
我說:“大舅……你……”大舅的狠毒和對我的親情,簡直讓我覺得他根本就是兩個人,一半是天神,一半是惡魔。說實話,我現在也弄不清大舅到底是對我好,還是把我引上了一條讓我萬劫不復的不歸路。
大舅說:“既然你心裡已經知道自己的處境,那你自己小心,我還有兩件事要告訴你,第一件,私藏管制槍支,是重罪,但我狗肉店後廚的一個保險櫃裡,有一把霰彈槍,也就是用來打那個姓莫的那一把,還有一併匕首,匕首可能已經鈍了,這兩樣東西,我送給你!”大舅忽然拿出兩把鑰匙,放在我手中,說,“一把是狗肉店房門的鑰匙,一把是後廚保險櫃的鑰匙,店子裡的所有東西都清空了,但至少還能住。”
我戰戰兢兢的接下了鑰匙。
大舅說:“那兩把武器,我沒有讓你用來殺人的意思,在黑道上,真正厲害的,最後成功的,大多沒有自己動手殺過人。這兩樣東西,是我隨身帶着的,如果以後我不在你身邊,認識這兩樣東西的人,可能會對你有幫助,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說:“明白……我明白……”
大舅說:“明白就好,還有一件事……我必須提醒你。”
我說:“什麼?!”
大舅說:“現在大家都想除掉我,這次我惹上了大麻煩,所有人都在追捕了,包括我的大佬,也不希望我活下去。難免這個世界上會有一些牆頭草一般的人……會對我不利。”
大舅頓了頓,說:“你注意一下,你的那個大哥,秦天詠。”
我說:“什麼,秦哥?你也說……秦哥……”我想起了那晚上江昊對我說的話,江昊原本是那麼一個直接爽快的人,但那晚上卻欲言又止,我知道這絕對不單單是因爲他受了打擊的緣故。
大舅說:“對,就是你的秦哥。其實我回來之後,起先的一個多月,甚至兩個月左右,我都非常安全,但是在救你的前夕,我那段時間都覺得自己已經被人盯上,或者被人監視了。但是監視我的人卻遲遲不敢對我下手,我想,如果真的是對手的人,他們絕對不會不敢下手,一旦找到我,就會直接對我下毒手。”
“可是那些人沒有。”大舅又停了一會兒,好像在想該怎麼表達的更清楚一些。
他接着說:“那天,沈秋顏把紙條塞在我門縫下頭,這是非常巧合的事情,後來我得知是你的秦哥,秦天詠授意的,雖然這可能的確是個巧合,但大概是我多年的經驗吧,讓我覺得這太巧了,巧得甚至有點不可思議,這樣慢慢想起來,我就越來越覺得,一切像是安排好的。”
“什麼?”我說,“大舅,你懷疑秦哥,他故意……”
大舅搖了搖頭,說:“懷疑而已,你自己注意,身邊的人,不能全權信任,我知道你心好,從小就是,可是在黑道上,你這一套,行不通。”
我沒有回答。
大舅說:“我走了,你自己回去,認識路麼?”
我說:“認識……我認識……”
大舅點了點頭,拍了拍我的肩膀,什麼都沒有繼續說下去,快速離開,很快就消失在了幾棵樹之後。
我站在原地,瞪着眼,我看了看湖面,想起了那把這個時候可能已經沉在湖底的匕首,我想起了嘉哥死去時候的慘狀,我甚至能夠想象到那個莫老爺被霰彈槍連開幾槍之後的樣子,他是不是已經渾身是彈孔了?我想到剛纔大舅給連長打電話的情景,他們到底說了什麼,我沒有聽清,隱隱約約斷斷續續的話語無法讓我猜透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想到了很多,包括秦哥、江昊、孔東城,所有的一切,事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我慢慢往樹林外頭走,忽然,我竟然有些不安,不知道爲什麼,想起大舅剛纔說的那些話,就覺得他話裡頭有很多不對勁的地方,不知道只是一種感覺,還是什麼。
我甚至感覺,樹林裡好像還有別人……
到底是人?還是鬼?
我小心翼翼的離開樹林,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的輕,接着我從小學門口經過,不敢再搭車離開,而是非常警覺的多走了兩個街口,才搭摩托車返回醫院。
這個時候的我,覺得滿大街的人都在看着我,我從頭到尾沒有參與任何一次殺人的活動,我甚至可以算是受害者,可是,我卻像是殺了人一般痛苦和焦慮。
我回到醫院的時候,還不到中午,但我卻覺得已經過了好幾個世紀一般,進入病房,我甚至沒有回答沈秋顏提出的疑問,就靠在牀頭髮起了呆。
我需要時間,來好好消化今天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