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逆鱗
懷着既忐忑又興奮的心情,我在等待中又過了一天。爲了讓蕭爸蕭媽不懷疑我,不挑我的刺,我回家就趴在房間,做一副好學生的樣子。他們果然沒再找我的麻煩,甚至,蕭媽在我睡前還給我衝了一杯牛奶。
第二天的課我一點都沒聽進去,可悲的是,平時連我沒有桌椅都不管的老師,在我上課心不在焉的時候卻頻繁找我麻煩,時不時罵上幾句。被報仇的怒火矇蔽了的我,立刻把老師也劃在了自己的“黑名單”裡。
那天下午,差不多放學的時候,老師還沒說下課,我就揹着書包飛快的逃出了教室,沒走幾步,卻發現該來的總是要來,躲都躲不過。
今天一天沒欺負我的沈秋顏一夥人估計是憋着一股勁,飛快的跟了出來,我沒有辦法,也不管他們在我身後罵罵咧咧,飛快的狂奔起來,往校外衝去。
沈秋顏那幫人撿起磚頭往我身上砸過來,我只能躲閃。還好我靈活,而且體育還可以,如果像小胖子林謄那樣,估計已經被磚頭砸翻了。
我極端狼狽的從人羣裡衝出去,衝進了學校外的林蔭道。
平時我是絕對不會走這條路的,這裡通向的是網吧一條街,對於我這種“好學生”來說,這邊就和禁區、魔窟差不多。
沈秋顏他們應該也沒想到我會走這裡,我往前跑了幾步後,就沒有再追過來了。
我兜裡揣着五塊錢,那個時候,五塊錢足夠在破爛網吧上網兩個小時了。
這五塊錢是我媽給我吃早點和午餐的。
蕭爸不讓我吃他自己做的那些早餐,說要拿去賣錢,我也不願意吃。那個時候,我吃早餐不超過一塊錢,因爲我飯量不大,而午餐一葷一素也就是一塊五加一塊錢,還有五毛錢的飯,最多三塊錢,每天還能餘下一點兒錢。
這點錢,本來是可以存下來慢慢積累的。
但是自從我轉到12班之後,媽根本不願意再信任我,所以每天我餘下的錢全都要上交。
我很無奈的花了一塊五開了一臺電腦,怯生生的上了網,傻乎乎的上了qq。
然後根據嘉哥給我的號碼趕緊加了他。
他果然在線,很快就通過了驗證,並且發信息跟我說:“好啊,豪哥的外甥。”
其實我不喜歡這個稱呼,我也有自己的名字。但那個時候的我打字很慢,只能回覆了一個表情。
我找表情甚至都用了很多時間。
嘉哥本來想跟我聊幾句,不過後來也許是因爲我打字太慢了,讓他很無語,他只能直接切入正題,說:“豪哥的外甥,我跟你說,你如果要在學校發展勢力,必須先搞清這個學校現在已經形成的格局
。”
我回復:“哦!”
嘉哥說:“這個學校,你們初中部現在能夠叫做大佬的只有兩個,一個是十一班的體育委員吳坤,一個就是十二班的沈秋顏,一開始騷擾你的那幾個人,什麼阿**,其實屁都不算。”
我還是隻能回覆:“哦!”
其實我心裡各種不爽,各種糾結,我沒有覺悟去建立什麼勢力,我覺得這也是一種墮落,所以我覺得搞清楚這些一點意義都沒有,但我又不敢多說什麼,即使我敢,打字也沒那麼快,根本不好回覆。
那邊又發信息來說:“高中部的話,現在有一個叫虞南的,大家叫他魚腩哥,名義上他說了算……老師也讓他幾分。不過我猜你這樣的好學生應該不會繼續留在這裡讀高中了吧?”
是的,我想去一中,我思想上認爲那樣的公立中學纔是我的未來。但是這麼被欺負下去,我哪裡都去不了,甚至可能要上職高了。
他還在那邊巴拉巴拉的說一大堆,最後我卻憋出一句來:“你就告訴我,你有沒有什麼認識的人,可以幫我解決問題吧。”
那邊靜默了,好久都沒見他回覆一句,好一會兒,才說:“豪哥沒跟你說嗎,呵呵,我人脈方面不行,其實我自己也被欺負的……我說話說不響,說了也不一定有人來幫忙……”
我心裡開始產生了一絲抱怨,大舅到底給我找了個什麼人來,這種人,即使肯幫我,有什麼意義?難道大舅因爲在我們學校裡一點兒勢力也沒有,幫不了我麼?
那邊忽然說:“等等啊,豪哥的外甥,我好像忽然想清楚豪哥爲什麼讓你找我了,我有一個辦法,可能可以幫你。”
我趕緊說:“什麼辦法。”
那邊說:“這個得看我,也得看你,如果你能硬氣起來,以後初中部那些人欺負你,你只要大膽的反抗,讓大家知道你有能力反抗,我想這件事就不用擔心。”
我心想:有用嗎?我大膽反抗,即使抵擋了一次,那以後呢?他們只會變本加厲的欺負我吧?
我說:真的可以嗎?
嘉哥說:“你放心,你放心的做,其他的事情,我去幫你說。”
我將信將疑的關掉了qq,但這多少給了我一點兒勇氣,末了的時候,嘉哥還跟我說:“你記住,用盡辦法反抗,鬧得越大越好……”
越大越好,難道要我殺人放火?
不過,這個時候我在心裡暗暗的提醒自己:以後不能再跑了,不就是打架嗎?就算我不會打,捱打也已經打皮實了,現在也不怕疼了。
難道我還真的一輩子被人摸**?
第二天來到學校的時候,我依然沒有桌子和椅子
。但這一次,我沒有小心翼翼的站到後頭去,而是看到一處空桌椅,直接搬到最後一排去坐着。
我的表情和動作都相當的淡定,完全不在意旁邊那些人投來的詫異目光。
沒多久,被我搬了桌椅的人就揹着單肩包慢悠悠的進了教室,那傢伙就是在食堂參與圍攻我的男生,他看見自己的坐位空空的,在原地呆了好一陣,看看周圍,又和旁邊的人說了幾句,才擡起頭來看着我。
我永遠記得他那個又詫異又憤怒的表情。
我淡定的吃饅頭喝豆漿,那個男生已經走過來,說:“你找死是不是?”
我擡頭,說:“怎麼了?”
那個男生說:“這是我的桌子和椅子。”
我說:“是啊,我知道,借我坐一天。”
那男生說:“你今天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給我爬開!”
我說:“我站了那麼多天,今天你替我站一天怎麼了?很公平吧!”
那男生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揮手把我的早點全部打落在地上,一個半饅頭落在乾燥的水泥地上,豆漿倒了一地。
我咬牙切齒的慢慢站起來,說:“你,去給我再買一份回來,或者你當我的面,把地上的豆漿舔乾淨!”
“你說什麼?!”那男生驚呆了。
我說:“要我重複一遍嗎,要不給我再買一份給我,要不給我把地上的豆漿舔乾淨!”
“我m!”那男生揮手往我臉上來了一下。
我沒有躲,結結實實捱了一巴掌。聲音響亮,全班人都看着我們倆,還有幾個人也已經站起來。
我還是很淡定,說:“最後一次。”
那人還沒明白過來:“什麼?什麼最後一次。”
我說:“這是你最後一次打我。”
我清楚的看見他顫了一下,但還是說:“垃圾,就你這種慫貨也敢……”
“啪!”
他還沒說完話,我已經回了他一巴掌,這一巴掌用了我有史以來打人的最大力氣。
我總是怕事,總是怕自己做的事產生“後遺症”,所以在倔強性格的背後總是多了一份猶豫。但現在,我準備跨過這道坎。
那男生大聲吼:“你敢打我!”
我一句話不說,直接把身後的椅子舉起來,用力掃在他身上。
那男生一個趔趄,往旁邊退了好幾步,差點摔下去。我一腳踹開桌子,乘他沒反應過來,連續兩拳打在他臉上。
我從來沒有這麼打過一個人,多半也是怕打臉會打出事來
。
那男生已經被我完全打懵了,班上的人也被我嚇懵了。
我掐住那男生的脖子,把他推到後面的桌上,他身後桌旁的男生趕緊讓位跑到一邊。
我左右開弓,正反扇了他無數耳光,一邊扇一邊罵:“我m,你不是很厲害麼?你不是很能耐嗎?你不是罵我慫貨嗎?”
那男的扭着身子想要反抗,我用膝蓋猛頂他的兩腿中間,他立馬攤了,開始連連求饒:“別打了,別打了,求你別打了,我要死了。”
好一會兒,我放開他,把他推到一邊,說:“你們一個個都跑不掉!”我大聲對着全班吼,“你們誰對我做了什麼,我很清楚,你們一個都別想跑!”
我伸手指着那天“摸我jb”的一個女生,說:“你!”然後又轉向另外幾個欺負過我的人,說:“還有你,你!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我正罵得爽。
忽然,一個女聲從班門口傳過來:“你不會放過誰?慫貨?”
我怔了一下,門口站着的果然是沈秋顏。
她冷冷看着我,又重複了一遍:“你不會放過誰?”
我咬着牙,我知道我不能退縮,我說:“每一個人,你們每一個人!你們每一個欺負我的人,我都不會放過!”
沈秋顏走上前來,我站在那兒,她迎面過來,我等着她對我動手。
但她沒有對我動手,反而和我擦肩而過,來到那個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男生面前。
“顏姐……”那個男生低着頭。
沈秋顏揮手給了他一巴掌,說:“真沒用,居然被他弄成這樣。”
然後轉過身來,指着我,說:“其他人呢?都是死人嗎?”
班上立刻又四五個人站起來,但卻沒有人輕易衝上來。
沈秋顏說:“上啊!都愣着幹什麼。”
也許我剛纔的舉動真的讓他們有點怕,磨蹭了好一會兒,還是不動。
沈秋顏怒了。她畢竟是女生,沒有部分男生的那種淡定。她自己操起一張凳子走了上來,一邊走一邊命令:“給我打!”
看到他們的“顏姐”都出手了,也裝着膽子衝了上來,六個人,每人都操着凳子。
我覺得我完蛋了,但這一次我覺得自己不能再退縮逃跑了。
我四下望了一下,所有學生都讓開了,更要命的是那些同學還把自己的桌椅也移到了一邊,好像正要留出空位來讓我捱打似地。
我咬着牙,不就是捱打嗎?在家裡我捱打還捱得少麼?索性往旁邊一個看起來力氣較小的男生衝過去
。
那男生其實身材跟我差不多,不知道怎麼能讓顏姐收了。
他有點發懵,還沒來得及用凳子砸上來,我率先伸手拉住了他的凳子退,狠狠一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