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
周亮看着眼前瘋狂扭曲的內核,嘴角露出得逞的微笑。
他拿出沾了他血跡的匕首,猛地切下,內核上一根黑色的枝杈斷裂。
周亮手上迅疾,拿着匕首將那支粗壯的樹杈削成一把短劍的形狀,一邊用血跡在上面描繪繁複的咒符,他一邊描一邊搜索蕭漣的記憶,確認自己有沒有搞錯。
一陣巨大的力量波動傳來,周亮擡頭,臉上露出焦急的神態:“不好了,清衡回來了。”
周玉和靳書嚴站到他身前,周玉說:“你要做什麼儘管做,我們兩人幫你擋住他。”
周亮回了聲“好!”低下頭繼續專注自己手裡的事情。
空間一陣扭曲,清衡喘着粗氣出現在幾個人面前。
“士諫,果然是你!說,你對爲父到底做了什麼?”
周玉看着他猙獰的臉色勾起嘲諷的笑容,和靳書嚴左右分立,周玉右手探入虛空,抽出一把青刃長劍,靳書嚴眼睛變得深紅,腳下血色蔓延,他眼前的地面上數截枯骨鑽出,成堆的骷顱擋在清衡和他中間。
清衡像是這才注意到兩人的存在一樣,他眯起眼睛:“方顏玉,你果然沒死?”他看了一下靳書嚴,心中已經有數,說:“看來我不該手下留情,應該對你們斬草除根纔是。”
周玉不理會他,他側眼看了一眼靳書嚴,露出微笑,低聲說:“大哥,這還是我們第二次並肩作戰。”只不過,第一次一起對付的是方士諫。
靳書嚴也是一笑,世事變化無常,想起往事,他也不由一聲感嘆。
清衡急着去查看周亮的動靜,當下不再多說,抽出腰間長鏈,朝兩人攻擊。
周玉捏起劍訣,漫天劍光灑下,朝着清衡刺去。
靳書嚴操控法陣中的骷髏,對着清衡砍殺,他自己卻朝着周亮站近一點,注意不讓清衡耍花招近他的身。
周亮低下頭小心翼翼的刻畫符咒,深怕自己出錯。
靳書嚴抽空低頭看他認真專注的臉,眼中帶上欣賞的情緒。
清衡越是着急越過周玉和靳書嚴,越是求而不能,心中越加急躁。最後他索性不再遲疑,讓自己的身體燃燒起來,無邊的力量釋放出去。
靳書嚴站到周亮面前,右腳在地面上狠狠一跺,無數枯骨透出,一層又一城的重疊,抵擋清衡散發出來的力量。
周玉長劍在手中輪轉一圈,重重劍光化作屏障阻擋清衡的攻擊。即使有了這兩層屏障,清衡的力量還是直接穿透劍光,破碎骨牢,周玉悶哼一聲,身形被清衡的力量壓的急退。
靳書嚴身形晃了一下,仍然死死的定在原地,擋在周亮的身前。
周亮正好完成手裡的活,擡頭一看,靳書嚴高大的身軀如同堅實的山峰擋在自己身前,潔白的襯衫上側邊有絲絲血跡透出。
周亮咬牙,站起身來,手裡緊緊握着自己刻滿了符咒的短劍,朝着幾乎燃燒成一團的清衡奔去。
然而清衡身上熾熱如沸騰了一般,才跑到一半便無法再接近。
清衡卻身形緩慢的靠近幾人,想用身上散發的熾熱溫度將幾人烤化:“士諫,你真是個不乖的孩子!這樣不乖的孩子,本座還是收回去吧!今天你們就全部死在這裡,讓我來接收你們的力量。”
周亮咬牙,頂着幾乎讓他血液沸騰的灼熱,一步步朝清衡靠近,每前進一小步,他都能感覺到迎着清衡的表皮上一層層的水泡浮起,劇痛難忍。
忽然,他身側伸出一隻手,拿過他手中的短劍,他想躲避,竟然沒有躲過去。
蕭瓏對着他慘然一笑:“蕭漣大人,讓我來還您這個情吧!”他手裡拿着短劍,不顧一切的朝着清衡衝過去。
周亮來不及收回,只能大喊:“刺心臟!”
蕭瓏不顧一切的奔跑着,一邊跑,身上的血肉化爲一片一片落在腳下,變成絮白的渣狀粘在地上,那張帥氣姣美的面孔已經變得惡鬼一樣,糊成一片。
不知道他哪裡來的毅力,他終於衝到清衡面前,清衡的肉體在劇烈燃燒,白色的火焰透出他的身體,讓他眼前模糊一片,早就什麼也看不清。
蕭瓏聚起最後的力量,將短劍插/入清衡的心臟部位。
世界瞬間靜了下來,清衡身上的白色火焰消失了,蕭瓏的動作定住了,他身上的皮肉一塊塊剝落,很快只剩下一個白色的骨架站在地上,還維持着身前的姿勢。
然後一瞬間,內核暴/動,巨大的樹結打開,裡面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房間裡的一切都在扭曲,周亮幾個人幾乎無法站住腳。
漩渦產生強悍到幾乎變態的吸力,清衡僵立的肉體被吸入漩渦,蕭瓏的骨架被吸進去,周亮感覺到一陣強大的拉扯力,正生生把他朝着漩渦裡拽,他心中一慌,用盡全力抗拒這股力量。
周玉衝上前,和靳書嚴一人拖着他一隻胳膊,帶着他朝外面走。
周亮覺得身體快被撕裂了,周玉和靳書嚴不放棄的狠狠拽着他,一步一步狼狽的朝門外移動,而巨大的漩渦把他的下半身牽扯的浮在半空,他的鞋子被吸走了,手腕上的傷口掙裂開來,血珠子一滴滴飛進漩渦。
離門口只差一步之遙,那一步卻走的如此的艱辛。
忽然,漩渦的吸力停止了,周亮的身體終於落地,然而,還沒等幾個人鬆口氣,又一陣強大的衝擊力從內核傳來,周玉和靳書嚴悶哼一聲,身體被衝出房子外,內核中伸出一隻粗大的黑色觸手,一把卷住周亮,把他朝裡面拽去。
周亮大驚,寶雲捲上的符咒接連不斷的打出去,轉眼他就要被拉入內核中,忽然,眼前青光一閃,周玉的長劍後發先至,斬斷巨大的觸手,長劍插在內核上,劍身嗡嗡顫抖。
內核如同受驚一般,頓時缺口閉合起來,然後所有力量匯聚成一個高速的漩渦,瞬間消失不見了。周玉的長劍落在地上,發出鏗鏘的響聲。
周亮終於鬆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房間裡變得空蕩蕩一片,雪白的牆,灰白的水泥地,之前的那些黑色觸手像是夢裡出現的一樣。
現在渾身的疼痛感覺傳來,他擡手看了一下,手臂上滿滿的血泡,難怪那麼疼。
他又環視房子一圈,嘴巴張了張,然後低聲說:“蕭瓏,你好樣的。”
房間裡似乎響起一聲微弱的嘆息,隨即風消雲散了。
周亮看向門邊,周玉和靳書嚴互相攙扶着起身,身前也是滿滿的血跡。周亮朝他們燦然一笑,那笑容太燦爛,周玉和靳書嚴幾乎都看花了眼。
“玉哥,幽切,我做到了!我把清衡封印了!這下,至少幾十年,我們不用擔心他再出來了。”
周玉也嘆了口氣,語氣欣慰地說:“小亮,你,好樣的。這下,玉哥可以帶你回家了。”
周亮的大眼睛閃閃的,是啊,終於可以回家了!想了這麼久,終於可以回家了!
他顫巍巍的從地上爬起來,一步步走向門邊,似乎走過那扇門,他就能回到自己溫馨的家裡,周琪在燈下等着他,他會偎在他的膝邊,認真的和他說對不起,然後盡全力去補償他。
周玉會做上滿桌子的菜,等着他大快朵頤。
還有李芳谷也會回來,他可以繼續去纏着他……哦,李芳谷有男朋友了。
沒關係,還有幽切,他也會不時來家裡的,雖然爲的不是他,但是至少可以看見他,不是嗎?
一步,兩步……他恨不得飛起來。
周玉張開雙臂,等着他撲入懷中,來個熱切的擁抱。
只差一步了!
周亮歡呼出來,邁開雙腿朝外衝,卻砰地一聲,身體狠狠撞在一面看不見的牆上,彈了回去。
周亮坐倒在地上,摸着殷殷冒血的額頭,不可思議的看着他們兩人,他驚異的開口:“怎麼回事?”
周玉和靳書嚴也滿面驚異,他們朝前一步,想通過那扇門,卻也被堅實的透明牆壁擋住了。
周亮嘴脣顫抖,一個可能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不,這不是真的!”他站起身,走到門口,用盡全力的錘着門,錘在那扇透明的牆壁上,他想盡一切的辦法,用周玉的劍砍,周玉的長劍直直穿過去,而他的肉身直接被牆壁彈回;用寶雲捲上的符咒攻擊,咒符的力量穿過牆壁,他仍然被牆壁阻攔;他在這棟房子的每一個地方嘗試破開缺口,都絲毫不起作用。
他又被囚禁了,被囚禁在一個自己親手打造的牢裡。
周亮慘笑一聲,跪坐在門口,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周玉和靳書嚴在外面也用盡了一切辦法,都沒法走進房間裡。
周玉看到周亮爲了打開缺口,雙臂上的血泡全部破裂,血水混着潰爛的皮膚糊成了一片,頓時心疼不已。
周玉無言地坐下,靜靜的陪着周亮,靳書嚴也心中升起惻然,他坐到牆根,看了看臉色死灰的周亮,垂下了眼睫。
周亮的大眼睛裡包滿淚水,他當然知道原因,他和清衡不光有血緣上的牽扯,甚至連靈魂可能都出自同源,清衡被他封印在這個房間裡,他與清衡本質大差不離,那個封印怎麼會放過他?
他把清衡封印了,也順便把自己關在了這裡。
他捂着臉,發出歇斯底里的笑聲。那笑聲太慘痛,周玉聽得心裡疼成一片。
“玉哥,我只是想回家而已!爲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懲罰我呢?是因爲我以前錯的太離譜了,對不對?”
周玉心疼的厲害,想伸出手去撫摸他的頭安慰他,卻被封印擋住,一根指頭也伸不進去。
周亮抱着雙腿,臉埋在膝蓋裡,肩膀抽動着哭泣了一會,然後用衣服擦乾淨眼淚,擡起臉笑了出來。
周玉心疼的看着他,安慰他:“別擔心,小亮。”他試着摸着邊上的一塊石頭,扔進門,石頭穿透封印,滾了進去,“你看,小亮,看來沒有生命的東西還是可以送進去的,玉哥把家搬到這裡,讓你琪哥也住到這裡,每天都會給你送飯,這樣,你就和住在家裡一樣了。”只是不能走出去……
周亮抽抽鼻子,笑了笑,說:“玉哥你說得對。只要有你和琪哥在的地方就是家,出不出的去也無所謂的。”
周玉見他笑的勉強,心裡一陣痠痛,說:“玉哥會找出徹底消滅清衡的辦法的。到時候,你一定可以回家,真正的,回到我們在海州的家。”
周亮捂着眼睛,逼回往外冒的淚水,哽咽着說:“我信你,玉哥!不管多久,我都等你,等你帶我回家。”
一陣鳥鳴傳來,天色越加暗下去,最黑暗的時刻到來了,然而只要熬過這段黑暗,就可以迎來曙光。
三個人靜靜的坐着看向東方,當一絲橙紅劃破天際穿透長空之時,他們期盼已久的日出,終於來臨了。
寬闊水
李芳谷睜開眼睛,看到雪白的天花板,房間裡有儀器滴答作響的聲音,他轉過頭一看,宋微微躺在離他不遠的病牀上,美麗的眼睛緊閉着,嘴脣蒼白,看不到一絲血色。
靳志誠坐在她的牀邊,背靠着椅子,閉着眼睛,看起來像是坐在那裡就睡着了。
門被打開,將子走了進來,李芳谷轉過頭去,朝他眨了眨眼,示意將子不要激動。
將子眼眶紅着,輕手輕腳的坐到牀邊,摸了摸他的額頭。
李芳谷愧疚的看着他,低聲問:“叔,我們是怎麼回來的?微微姐怎麼樣了?”
將子一愣,怎麼回來的?“微微沒事。你?當然是我揹你回來的。當時你失血嚴重,我們就沒多加逗留,揹你回來看醫生,結果你在我背上就失去意識昏了過去。”
李芳谷露出慘笑:“叔,不是說之前,我是說微微姐讓幼凰鳥孵化之後,山體崩塌了,我們是怎麼回來的?”
將子吃驚的看着他。
李芳谷慘然的說:“叔,段金明……給我光凰珠的事情,我知道。我雖然昏迷着,意識卻一直都是清醒的。我什麼都知道,就是睜不開眼睛,說不出話。”他控制良久,眼淚還是滑出眼角,“叔,我和他,肯定是不可能了。他的外甥因爲我死了,他說不定現在也……”
將子制止他:“小谷,段金明沒事,扶蘇打過電話來了,清衡去攻擊段家,關鍵時刻孵化出來的光凰鳥去幫忙,清衡受傷退走了。之前阿誠也和他大哥聯繫過了,靳先生說清衡被他們封印了,恐怕要幾十年纔會再出來。”
李芳谷聽到這些消息,一時有點消化不了,但是很快,他終於把一切都理順,他顫抖着嘴脣問:“就是說,清衡被封印了,段金明沒事了,對嗎?”
將子點點頭。
李芳谷捂着眼睛不由笑出聲來,笑着笑着,眼淚流了下來,順着眼角一直滑入鬢角里。
將子知道他在發泄情緒,也沒有勸他,由着他去。
靳志誠五感超然,儘管李芳谷盡力壓抑自己的聲音,他仍是立刻就醒了,看到李芳谷的表情,他冷淡的轉過頭去,當做沒看見。
李芳谷畢竟身體虛弱,醒來沒多久,又昏睡過去,再次清醒的時候發現已經換了房間。這裡是哪裡?他疑惑的眨眼,半夢半醒之間,居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個男人的身影映入眼簾,那人高高瘦瘦的,正倚在牀邊看着外面,李芳谷凝視着那個背影,眼中無限留戀。
果然,想再見到段金明,就只能在夢裡見了。
他不敢動,不敢說話,呼吸都不敢重一下,深怕不小心打斷夢境,就看不到那個背影。
過了很久,段金明自己轉過身,看到李芳谷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他眯起雙眸,朝他走來。
李芳谷迷戀的看着他,不敢打破這個夢境。
段金明看着他的眼神,然後深深嘆了口氣,他在牀邊坐下,伸手替他把凌亂的額發撥到後面去。
“醒了怎麼也不叫我?睡了兩三天了,你不餓嗎?”段金明低聲問。
李芳谷眼眶酸的厲害,卻不敢閉上眼睛,不是夢嗎?如果是夢,未免太真實。
“算了,你肯定還沒清醒。你等我去拿點吃的東西來。”
段金明摸摸他的額頭,轉身離開。
李芳谷心裡一慌,立刻伸手抓住他的手,急切的說:“別走!讓我多看看你,就一會!”
段金明哭笑不得,轉身坐回牀邊,說:“李芳谷,你不是在做夢,我是真的在這裡。你餓了這麼久,有話等你吃飽了再說吧。”
李芳谷終於露出吃驚的表情,然後鬆開了手。
段金明俯身在他額頭上親吻,說:“放心,我不走。等你清醒了我們好好聊聊。”
李芳谷夢遊一樣的看他出去,然後狠狠捏了一下大腿,痛的差點失禁。他連忙掀開被單,跑去上廁所。
他用最快的速度洗漱乾淨,還順便衝了個澡,一邊整理思緒。
這裡看起來像是在賓館裡,是將子送他住進來的吧。宋微微呢?她好起來了嗎?段金明是什麼時候來的?看來他家裡危機解除了,他一定是來和他算賬的。
想到自己害死了他的外甥,他心裡不由黯然。
他的澡還沒洗完,段金明就拿着食物回來了。他聽着動靜,連忙草草擦乾自己,走出浴室。
段金明眼神淡然的上下打量他一番,端着食盤走到牀邊坐下。
“你過來,先把飯吃了。”他指着食盤上的清粥小菜,用幾乎是命令的語氣說道。
李芳谷不用多想,段金明肯定是在生氣。這次沒有動手揍他已經是他極力忍耐了。當下不敢反抗,坐下來食不知味的把食物磨進肚子裡。
段金明坐下來靜靜的看着他,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就是眼神靜靜的粘在他的身上。
李芳谷一邊吃着,一邊膽戰心驚,段金明的眼神很可怕,像是盯上了老鼠的蛇一樣,讓他後背幾乎都冒冷汗。
終於把飯吃完,李芳谷訕訕的說:“食盤我自己送出去吧。”
段金明拉住他:“不用,咱們還是先把該說的話說清楚吧。”
李芳谷愣住了,忽然希望自己現在不是清醒的,他知道段金明要說什麼,段金明是來找他攤牌的。他害死了他的外甥,他們絕對沒有可能再繼續下去。
他嘴巴僵硬的張了張,然後坐到牀邊,雙手捂住臉,掩蓋住痛苦。
“好,你說吧,我聽着了。”
段金明垂頭看他的表現,又是心疼又是生氣,他冷聲問:“第一個問題,你身上有旱魃的毒,體內有封印這事,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李芳谷擡起頭,驚訝的看着他,奇怪他爲什麼都要分手了,還要問這個問題。
他猶豫了半晌,咬着牙說:“我一直都很菜,人又笨,我怕說出來會被你們當成拖油瓶,怕你們看不起我。”
段金明看着他,眼神不知不覺變得柔軟:“李芳谷,就算你體內沒有封印,我承認一開始的時候我對你有偏見,覺得你很菜,似乎在拖後腿。但是瞭解你之後,我就從來沒有那個想法。事實上,很多次我們還是依靠你才脫險的。李芳谷,你這樣想,未免太看不起我,也看不起靳志誠和宋微微了。”
李芳谷苦笑,他現在特別希望手裡有支菸。他在沒到二十歲特別叛逆的時候也抽過煙,但是因爲嫌棄身上沾惹煙味,還沒上癮就戒掉了。但是那種煩躁的時候,手指有煙靜靜燃着的感覺一直讓他懷念。
“段金明,是我錯了。我承認,我對不起你。我知道你是來做什麼的。我不會爲自己找藉口的,揍我也好,罵我也罷,我都不會還手的。”
他深深閉上眼睛,說:“害死了你的外甥,我很抱歉!我從來沒想過讓你爲難,也真的沒想過,我會讓你面對那樣的選擇。是我的自以爲是讓你困擾了,如果可能,我希望我從來沒有遇見過你,從來沒有這樣拖累過你……”他想說更多,卻根本說不下去。心疼的像是被人用拳頭緊緊的攢着,呼吸都困難起來。
段金明呼吸頓了一下,問:“你是真的這樣希望的?”
李芳谷咬牙,點頭,說了聲“是”。
段金明深深吸了一口氣,平息體內怒火,說:“小聶在上個月就已經去了。他不是你害死的。光凰珠本來就應該屬於你,你的內疚是多餘的。”
李芳谷驚訝的瞪大眼睛看着他,問:“你說的是真的?”
段金明沉默了一下,然後冷笑一聲:“李芳谷,我承認我愛你,但是還沒愛到會用自己外甥的性命開玩笑,撒謊騙你的程度。小聶的身體早在幾年前就已經撐不住了,他畢竟年幼,之後一直都在靠家裡人的靈氣續命。他是實在支持不下去,自己離去的。那天你在蠻荒界你也見到他了,他就是把你和我拉出黑山口的那個男孩。”
李芳谷愣愣的聽着,原來他早就和雙翼畢方打過照面了。
段金明頓了一下,說:“昨天清衡退走之後,我又碰到了小聶的靈體,他留下最後一點力量,跟我說了感謝,還說你很好,讓我一定要珍惜你。”他靠近了一點,“我們在蠻荒界那一天,他本來就該去了,可是因爲你體內光凰鳥的能量,他又多堅持了幾天。所以,他的離去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李芳谷的心早在他說“李芳谷我承認我愛你”那一句的時候就停跳了,許久,他狠狠喘出一口氣,激動地站起身來,看着段金明,問:“如果真是這樣,那,段金明,就算你還在生氣我瞞着你這件事,我也絕對不要放開你!段金明,你可以揍我,狠狠發泄怒氣,但是你不要走!我錯了,但是我可以改正!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你給我個機會。”
段金明走到他面前,和他面對面,鼻息噴到他的臉上,吐息曖昧的問:“你剛剛說知道我是來幹什麼的?”
李芳谷眼神激動,語氣卻沉重:“是,我知道。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給我機會,我真的會改正的。”
段金明知道,他們肯定又沒在一個頻道上了,他嘆氣,抓起李芳谷的領子。
李芳谷緊緊閉起眼睛,迎接疼痛的到來,卻不曾想雙脣被段金明攫住,口腔被打開,段金明靈活的舌頭鑽了進來,在他的口腔裡翻攪。
李芳谷一愣,睜大眼睛,看着段金明纖長的睫毛掃在自己的臉頰上。
“你……”他想說話,段金明卻不給他這個機會,他狂肆地吻着,吸吮他的脣和舌尖,李芳谷被他按倒在牀上,身體都顫抖起來。
直到李芳谷覺得腦袋缺氧了,段金明才放開他的脣舌,直起身體,動手去解自己的領口。
李芳谷還沒搞清楚狀況,結結巴巴的問:“你,你,你在,做什麼?”
段金明眯眸,說:“你不是說你知道我要做什麼嗎?我還要做什麼?當然是----幹---你!”
段金明把那兩個字說的很重,李芳谷腦子一嗡,頓時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