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建始元年
年僅七歲的方士諫跪在雲姬面前,雲姬面無表情,冷漠的問:“士諫,肚子上的傷是哪裡來的?”
方士諫稚氣的臉上面無表情,一板一眼的回答:“是我二哥嫉妒我在上巳節上在父親面前出了風頭,私下裡派了刺客來刺殺我留下的。”
“哦?你沒讓母親失望吧?”雲姬挑起妖媚的眼睛看向他。
方士諫背脊挺的直了一點,回答:“那個刺客被我當場殺了,二哥現在被我讓人扔在池塘裡,明天屍體應該就會浮起來了。”
雲姬掩嘴媚笑,用手摸了摸他的頭頂,方士諫用帶了點期待的眼神偷偷看她。
“士諫,你真是好孩子,做的越來越好了。別忘記母親的話,你要變得越來越強,總有一天,你會位居萬人之上,千萬不能像以前那般懦弱了。”
方士諫垂下頭:“喏!”
半夜,方士諫悄悄起身,拿起放在矮榻邊上的竹簡,拿到院子裡挖土埋了。那是他二哥在他六歲生辰時候送他的禮物。二哥年方十一,一向生性懦弱,怎麼可能會派刺客來殺他?
刺客是誰派的,他心裡有數。既然母親已經這樣要求,那二哥就留不得。
他細細的把手上沾到的泥土擦去,眼淚一滴滴的落在手上,形成一條條污痕,月光下看起來,倒像是沾了血跡一樣。
是他兄弟的血跡,他雙臂抱膝,蹲在地上無聲的哭泣。
一個人影擋住照在他身上的月光,他眼淚婆娑的擡頭看:“你是誰?”
那人蹲下身,語氣柔和:“我是院子裡新來的奴才,公子叫我阿陽就可以。白日裡公子應該見到過我纔是。”
方士諫用衣袖擦去眼淚,聲音冷硬:“既然是奴才,就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半夜裡出來遊蕩做什麼?”
阿陽嘆口氣,雖然故作冷硬,畢竟是小孩。
他柔聲道:“夜深啦,院子裡還有寒氣,公子還是進屋休息吧,別凍着了。”
方士諫眼淚流的更兇,他撲入阿陽的懷裡,抽噎着說:“我就哭一會,你就當沒看見,別告訴我母親,不然她一定會責罰我。”
阿陽摸摸他的頭,柔聲安撫:“不會的,我是公子的奴才,就只聽公子的話。就算是雲姬夫人的話,我也不會聽的。”
他抱起方士諫,送他回到房間。
從此,方士諫只在阿陽的面前哭。
七歲生辰那天,雲姬私下裡叫人送了他一隻貓,那貓兒渾身雪白,兩隻眼睛一藍一綠,竟是陰陽妖瞳。方士諫一見那隻貓,就真心喜歡。他高興的收下了。
他怕父親母親說他玩物喪志,白天勤奮學習,到了晚上纔敢逗逗貓兒。
一個月後,雲姬過來了,把貓拎到他面前,臉色冷淡的說:“殺了它。”
方士諫沒有問爲什麼,二話不說,就抽出掛在壁上的長劍,直接斬殺那隻貓。
雲姬見他神色平淡的臉,滿意的笑了笑,走了。
半夜,方士諫去後院撿回被隨手扔掉的貓屍,把它埋到院子裡的茶樹下。茶樹下已經埋了數不清的寶貝,現在又多一隻貓而已。
把土填上之後,他抱着自己小聲的哭着。阿陽走過來,彎腰把他抱回房間。
他拽着阿陽胸前的衣服,抽噎着說:“阿陽,我不想的,我不這樣做,母親就會狠狠的責罰我。”
阿陽無奈嘆氣,低聲安慰他。
半月之後,雲姬命人把阿陽按在地上,聲音冷硬:“士諫,殺了他!”
方士諫面無人色,跪倒在地上:“母親,把他趕出府,放過他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雲姬媚笑:“士諫,母親教過你的,誰也不能信,誰也不能愛。對別人只能利用,千萬不能去交心,你怎麼把母親教的全給忘啦!”
方士諫臉色慘白,看着地上的阿陽。阿陽的頭低着,看不清表情。
他一咬牙,抽出佩劍,沒有砍向阿陽,卻砍殺了抓住阿陽的僕人。
他拉着阿陽的手:“走!母親不會殺我!”
雲姬淡然看着,腳下的影子蜿蜒扭曲,從地面上躍起來,擋住兩人去路。
方士諫慌亂,不管不顧的斬殺,手中長劍被影子打飛,整個人飛出去。
阿陽接住他,要帶着他一起出去。雲姬冷笑,影子化爲利箭,將兩人同時穿透。
方士諫落在地上,眼睛大大的睜着,看到阿陽被雲姬一劍斬成兩段。
半晌,方士諫從地上爬起來,身上的傷口自動癒合,地上沒有了阿陽,只有雲姬一個人拈着棋子在和自己下棋。
“士諫,你說,要是被人發現你這不死之身,你會遇到什麼樣的下場呀?”雲姬淡淡的問。
方士諫跪下:“母親教訓的是。”
“若非母親一直這樣保護你,你早就被當成妖怪給燒死了,哪裡還會有今日方府四公子的身份?”
“母親說的對,是我愚昧無知,應當珍惜纔是。以後我一定會謹慎小心。”
雲姬走了,留方士諫一個人在屋裡跪着,這次沒有眼淚。
阿陽的屍體失蹤了,他的茶樹下也不再埋入東西。
陽朔二年
方士諫十七歲,於城外踏青,路過桃花林,遇一女子林間賞花,夕陽西下,層雲盡染,桃林霞光,相映失色。
那女子聽到馬蹄,回眸一笑,露出一張雍容華貴,清麗逼人的臉龐,她笑靨如花,千樹桃花黯然失色。
方士諫勒住馬繮,滿目驚豔。
那女子輕笑:“妾身雍霞,前來郯城尋親,公子怎麼稱呼?”
方士諫心裡一動,眼神放柔:“在下姓方,名士諫,驚擾了小姐賞花,還請見諒。”
雍霞掩嘴一笑,玉靜花明,方士諫目眩神迷。
三月後,方士諫打開房門,看到正在伏案寫字的清秀少年,柔聲道:“阿陽,今天興致真好。”這個少年也叫阿陽,和幼時那個對自己溫柔的僕人名字一樣。可惜他記不得那個阿陽的長相了,沒關係,這個阿陽對他也很好。對他好,他就要留下他。
阿陽擡首,朝他燦爛一笑:“士諫,你回來啦?”
方士諫走過來摟過他,頭埋入他的肩窩:“阿陽,雍霞是天人,她遲早會迴天上,離我而去。我不想失去任何人了,只要我願意,我就可以擺脫我母親的控制,我現在可以用自己的手保護身邊的人,不會再被逼着殺死自己在乎的人。可是雍霞執意要走,不管我怎麼挽留她都不聽。你說,她怎麼就不珍惜我對她的好,非要回到神界?我怎麼才能留下他?”
阿陽垂下眼睫,勸道:“若是真心喜歡,就放她走吧。她還有親人在等着她。”
親人?像他母親那樣瘋狂,像他父親那樣無情的親人嗎?方士諫低眉淺笑,說:“我知道了。”
雲姬來到方士諫院子裡,張口便問:“雍霞是什麼來頭?你是把母親的教誨忘光了?”
方士諫坐在水池邊,靜靜的擦拭手中寶劍。
“士諫,母親在和你說話,你竟然敢這樣怠慢母親嗎?”
方士諫擡頭,笑的瀟灑動人:“母親,你看,我已經長大了,你看起來還是這麼年輕,一點都沒有變老。”
雲姬一愣,在他面前坐下,伸手要摸他的頭,被方士諫側身躲過。
“母親,其實有些話,我早就想和你說了,今天正是時候,我就和你直說吧。”方士諫低眉淺笑,顏容照人,把整個院子裡的芍藥都比了下去。
雲姬心裡一頓,不解的問:“你要說什麼?”
“母親從小就教導我,只能利用人,不能信任任何人。母親教導的不錯,可惜母親始終沒有搞清楚一件事。”
“什麼事?”雲姬眯起美豔雙瞳,語氣裡不知不覺帶上嚴厲。
“母親,你忘記了,你早就瘋了!”方士諫笑道:“你以爲父親會待你一心一意,可惜他認識你之前就已經妻妾成羣。你委屈自己當他的妾室,把不滿全都發泄在我身上,把整個方家搞的烏煙瘴氣,整日幻想着自己是別人無法代替的,希望可以獨佔父親恩寵,又怕他反感你,畏懼你。你怕父親知道你生下的兒子其實是個怪物,你還妄想利用我掌控這世間一切。母親,你教導的確實不錯,我到現在,真的成爲一個怪物啦。”
雲姬站起身,臉色猙獰的像個鬼:“士諫,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方士諫一劍穿透她的身體:“母親,我再說一遍也沒關係,你可要聽好啦:我現在,真的成爲一個怪物啦!”
他拔出長劍,劍刃揮動,把雲姬暴動的影子斬碎。
雲姬滿臉的不可置信,軟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方士諫嘴角勾起殘虐笑意,吩咐下人:“來人,把夫人拖下去,剁碎了!記得,越碎越好!”
鴻嘉元年
雍霞痛苦哭泣:“方士諫,方士諫!你太殘忍了,你殺了自己的母親,還騙我吃下她的肉!這下我被神界拒之門外,再也回不了家,只能在這人間遊蕩!你不是口口聲聲說在意我嗎?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方士諫迷惘,笑道:“留在我身邊不好嗎?我比你的那些家人差嗎?”
雍霞氣極,憤然離去。
方士諫抱着阿陽,眼神迷惘:“阿陽,雍霞說再也不想見到我,現在只有你陪着我了。你不會離開我的吧?”
阿陽在他嘴角親吻:“不會,我會一直陪着你的,士諫。”
“我把雍霞囚禁起來了。我不許她走,她就算死,也要死在我身邊。”他語氣帶上瘋狂。
阿陽輕笑,柔聲安撫他。
鴻嘉二年
“阿陽,你教給我的修煉方法我確確實實的照做了,爲什麼修煉了之後反而全身開始疼痛,是哪裡出錯了嗎?”
方士諫看着阿陽,疑惑的問。
阿陽燦爛笑道:“士諫,我怎麼會害你?我給你的東西你當然不用懷疑啦。這只是鍛體的正常反應。痛過了,你才能擺脫身上的戰鬼血脈,脫胎換骨,成爲仙魔之體,力量強大到無法言喻,而且永生不滅,甚至可以打破三界隔閡,衝入神界,你帶雍霞回家,以後就可以和她永遠在一起啦。”
方士諫眼神灼灼的看着他:“阿陽,你是我唯一相信的人,你千萬不要騙我。”
阿陽眼神款款回視:“這世上只有我不會騙你。”
“士諫,最近中原地區戰亂不斷,天下恐怕要不太平了,你可是心裡有了什麼打算?”阿陽從竹簡中擡起頭,愛笑的眉眼帶上愁緒。
方士諫眼角瀲灩,斜着看了他一眼,笑道:“戰亂有什麼不好?世間哪個男兒不愛權勢?不起戰亂,我怎能趁機得利,好一統天下?”
阿陽臉上微微露出吃驚之色,卻沒有多說什麼,他輕笑:“士諫也欲問鼎天下?”
“高祖當初以泗水亭長的身份起兵得了天下,我方家多少是郯城的世族大家,高祖能做的,我難道做不到嗎?”
阿陽垂眸,掩住眼底愁緒。
永始二年方士諫年二十三
方士諫笑着對阿陽說:“阿陽,我要告訴你個秘密。”
阿陽挑眉,問:“什麼秘密?”
“我就要修成仙魔之體啦。”方士諫緊緊盯着阿陽的表情,沒放過他眼中的一絲慌亂。
阿陽燦爛笑着說:“這個我早就知道了啊。”
方士諫大笑,掐住阿陽脖子:“阿陽,到現在還在繼續裝嗎?你其實很意外對不對?”
阿陽臉憋得通紅,滿眼的不可置信。
“怎麼,阿陽,你是不相信我真的要練成仙魔之體,還是不相信我要殺你呢?”
阿陽用力掙扎,無法說話。
“我可以解釋給你聽啊。你這個騙子,什麼仙魔之體,全都是胡說八道。你教給我的這個功法,是用來殺我的!是要徹底毀滅我不死之身的!從我開始全身疼痛開始,我就懷疑了。要不是我奪了雍霞的半顆神元,自己找出現在的修煉方法,恐怕早就斃命了吧。你是不是想不通我竟然還會活下來,對嗎?我也是慶幸我運氣真好,看來是上天註定要留下我。”
“你計劃着殺我,計劃了多久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一開始接近我,你就帶着目的,你騙取了我所有的信任,我是那麼的相信你,我是真心的愛惜你,可是你竟然一心想的就是殺了我,毀滅我!”方士諫淚水落下,“阿陽,我母親傷我心,雍霞的離去也傷我的心,可是他們做的一切,都比不上你讓我傷心。”
他看着阿陽憋得紅紫的臉色,情緒平復下來,柔聲說道:“看,阿陽,我早知道當初雍霞逃出去,是你在暗中幫的忙。我引起的戰事總遇波折,也有你的功勞在其中。這些,我很早就知道了,可我還是繼續對你好,希望你能回心轉意,甚至主動告訴我你要殺我的內情。可惜你死不悔改,我等了這麼久,不想再折磨自己了。”
阿陽眼底充血,慢慢斷了生氣。方士諫抱着他的屍體坐了很久,一直到天將黑去,才起身將他投入湖中,說:“阿陽,我經常來這裡午睡,是因爲我是在這裡遇見你的,你說你最喜歡這裡。現在,我讓你永遠留在你最喜歡的地方。雖然你騙了我,可是我會經常回來看你的。”
永始三年
方士諫憤怒:“雍霞,阿陽要殺我,你也要殺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留在我身邊有什麼不好?”
雍霞美目含怒:“方士諫,你滅絕人性,還要問爲什麼!你把我從親人身邊奪走,還自認爲是爲我好,你妄想挑起戰火,讓天下生靈塗炭,你說我爲什麼要殺你?”
方士諫狂笑:“好!你句句在理,可惜你不是我的對手啊!雍霞,你就永遠留在我身邊好了。”
萬鬼洞前
“你又是什麼人?我來追回自己心愛的女人,你來管什麼閒事?”方士諫笑的一臉俊逸動人,手裡的劍指着對面的高瘦男人。
那男人有一雙深紅溫柔的眼睛,他開口說:“既然雍霞姑娘闖進我萬鬼洞求庇護,我也答應了她,我就不能讓你這樣帶她走,不然我這萬鬼洞的鬼王豈不是沒了信譽?方公子還是回去吧。”
“鬼王?”
“不錯,在下鬼王幽切。雍霞姑娘不會讓你帶走的,公子請回。”
方士諫仰天狂笑,說:“我方士諫想要的,豈有放手的道理。既然如此,我就把你這個萬鬼洞毀個乾淨。”
方士諫不屑的看着圍攻他的三個人,一個是他曾經最心愛的女人,一個是天界來的神物天玄鏡的化身,還有一個鬼王幽切,這三個人難道以爲搞羣毆就可以拿下他嗎?他縱聲狂笑,說:“你們三個一起上?”
幽切長劍橫胸,語氣淡然:“得罪。”
方士諫捂着左側肋下,詫異的盯着幽切,痛苦的問:“你手裡的那把劍,是什麼?”
幽切語氣溫和,眼中甚至還帶着笑意,說:“這把劍,是我認識的一位名叫陸真的人做成的,不能傷人皮肉,卻能斬人魂魄。你可是覺得魂魄要散開一樣?因爲我用這把劍斬下了你一半的魂魄。”
“什麼?斬下一半魂魄?”
“不錯,方士諫,你修成了仙魔之體,你的肉體我毀不了,我就只能動手收拾你的魂魄。你現在只剩下一半魂魄,就不是我們三個人的對手了,還是束手就縛吧。”
永始四年方士諫被困天玄鏡中,被斬下的半魂化爲鬼,被囚禁於幽切的萬鬼洞。
“你叫什麼名字?”幼兒狀態的方士諫半魂怯怯的問。
“你叫我阿陽就可以了。”阿陽蹲下身子,坐到他身邊,“你還記得什麼事情嗎?”
方士諫搖頭:“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他低聲啜泣着,精緻的小臉哭的鼻涕眼淚都糊在了一起。
阿陽神色複雜的笑了,用手摸摸他的頭。
“可是我總是會夢到自己被鐵鏈鎖住,不管怎麼叫都出不去。”幼年方士諫哭泣。
阿陽嘆息:“原來如此,你的魂魄之間還有感應啊。這真是頭疼了,我得想辦法斬斷你們的聯繫才行。”
方士諫在天玄鏡中痛苦掙扎,狂吼:“放我出去!我要殺光你們!雍霞,赤虹,還有幽切!我要殺光你們!”
阿陽蹲在幼年方士諫的面前,柔聲說道:“士諫,我不能再繼續陪着你啦,我要把你的記憶全部都拿走。這裡的主人幽切,是個很好的人,他會來接你走的。你跟着他,他會好好對你,你會在他身上找到親情的。”
阿陽的手放在幼年方士諫的腦門上,記憶飛速流走,幼年方士諫腦中變得一片空白。
方士諫在天玄鏡裡嘶吼:“阿陽你這個騙子!把我半魂的記憶還回來!”他虛弱的垂下頭,關於萬鬼洞裡的記憶慢慢流逝。
唐武德元年
方士諫半魂轉生爲方顏玉,被罰跪方家祠堂,半夜,夜色深沉,祠堂裡陰風陣陣,方顏玉渾身冷汗,精緻的面孔上滿滿的驚恐,他的下方,一個和他長相非常相似的男人瘋子一樣的朝他怒吼。
“方顏玉,你是我的半魂!你是屬於我的,你回來!”
方顏玉驚嚇萬分,卻一步也不能動彈,身體不停的被巨大的吸力牽扯着,朝着鏡子裡滑動。
“我不知道你是誰!放開我!什麼半魂,我根本就聽不懂!”
被囚禁了幾百年的方士諫瘋狂的喊叫着,用盡力氣想收回自己的半魂,兩人之間的記憶對接流轉,方顏玉身上壓力一輕,昏死過去。直到天亮才被人發現,他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那夢境太可怕,折磨了他整整月餘,差點病死早夭。
方士諫接收方顏玉的記憶,沉默良久,然後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幽切,你這人當真可笑,居然把我的半魂當做弟弟養大,還要代替他成爲人柱,來鎮壓我!!這世上還有比你更蠢的人嗎?哈哈哈哈哈哈……”
笑到最後眼淚幾乎掉下來,爲什麼,方顏玉不就是他嗎?幽切可以那樣善待方顏玉,爲什麼偏偏對他方士諫殘酷無情?
這些人到底在想什麼?
貞觀三年方士諫暫時脫困,在方家祠堂引誘方顏棋,想要毀去他的雙眼。方世橋中計,方顏棋復明的雙眼再次被毀掉。
方士諫看着雍霞緩緩朝着自己過來,心緒澎湃,雍霞,雍霞,他曾經心愛的女人,爲什麼也選擇了幽切?自己的半魂對幽切死心塌地,是因爲幽切費盡心力教養了他,雍霞又是爲什麼?他方士諫比幽切差什麼嗎?他哪裡不比幽切強?爲什麼寧願選擇幽切,卻要這樣殘忍的對待他?
雍霞撩起頭髮,淡定說道:“方士諫,你真是個可憐的人,你看不起幽切,可是你樣樣都不如他。”
雍霞的話如同透骨毒刃,狠狠的穿透他的心,將他的自尊踩到了腳底碾成灰燼。他方士諫樣樣都不如幽切?不!
天玄鏡中,方顏玉一劍穿透方士諫左肋,斬斷了他們兩人之間最後的聯繫。幽切送他人離開,把自己和方士諫捆縛在一起,等着九天玄雷的降臨。方士諫睜開眼,看着虛弱的幽切,嗤笑出聲:“幽切,你爲了這些弟弟,還真是盡力了,可惜,這九天的玄雷,也是殺不了我的。”
阿陽在邊上笑道:“我知道,士諫。你和我一樣,都是真正的不死之身,不過,殺了你不是我最終的目標,我只是要你徹底消失幾年。”
方士諫色變:“什麼意思?”
阿陽微笑:“我的目標,至始至終都是你背後的那個家族,對了,我忘記了,你對自己的身世還是一無所知呢。”
方士諫想問爲什麼,天上玄雷降臨,刺耳的雷聲傳來,他渾身劇痛,失去意識。
再次清醒的時候,他處於不知名的空間,幽切虛弱至極的躺在他的身邊,他掙扎着爬起來,想趁他虛弱徹底殺了他,卻發現根本無法借力。
幽切看了看他,淡然的說:“方士諫,你果然強悍,我用你的身體抵擋玄雷,玄雷的威力把時空都扭曲了,居然還是沒能殺死你。不過,你現在死和沒死也差不多了,這裡根本就不在陽世間,我和你都出不去了,就等着在這裡慢慢熬到死吧。”
方士諫心裡一慌,卻還是惡毒的笑道:“幽切,到最後先死的一定是你,不是我。”
幽切淡淡的笑了笑,當做無所謂。
兩個人在那片被扭曲的空間裡,身體稍微恢復一點,就是不停的爭鬥,鬥到毫無力氣,就停手,等着再次恢復。
不過,他方士諫畢竟是真正的不死之身,他恢復的越來越快,而幽切卻是越來越虛弱,他得意無比。幽切見了他的得意之色,嗤笑一聲:“方士諫,我要是真想殺你,我可以讓你一直保持假死狀態,永遠睜不開眼睛。”
方士諫也嗤笑:“幽切,想不到你是這種愛吹牛之人。”
幽切只是笑笑,一瞬間,方士諫倒是明白了他,這裡看不到天也看不到地,什麼都沒有,只有這不停爭鬥的兩個人。如果只剩下了一個,那剩下的那個就要面對無邊的孤寂。他被囚禁在天玄鏡裡幾百年,深知那寂寞滋味,那種感覺當真生不如死。現在唯一的敵人反而又是唯一的依靠。
也許是關注對方太久了,方士諫漸漸發現自己的心意變了,幽切不管什麼時候都是那麼淡然,似乎沒有能讓他入眼的東西。
生死也不放在心上,他用最惡毒的言語去打擊他,激怒他,他都是從來不屑一顧,連那溫和的笑意都不曾改過半分,到底什麼事情才能讓這個男人放在心上?
而且這個男人,只有這個男人,曾經打敗他,戰勝他,甚至......感動他。
這個男人真是神奇,方士諫發現,幽切已經成功的勾起了他所有的好奇。一天一天,他看着幽切的目光變了,當他發現自己的心意不對勁之後,就立刻清醒過來,幽切不能再留,必須殺了他,不然……不然……他慌了。
那一天,他積攢了所有的力量,打算徹底殺死幽切,偏偏那個時候,空間秩序再次恢復正常,他們回到了陽世,在陽世迎接他的,是阿陽的一把短刃。
方士諫怨恨的盯着阿陽:“阿陽,真有你的!”
阿陽扶着他,臉上帶笑,輕柔說道:“士諫,這把法器,是專門爲你做的。現在,你可以永遠的沉睡下去了。”
記憶如潮水翻涌,周亮睜開眼,眼中黑氣縈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