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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玉縣蛇人部大祭司先領朝陽府邸,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沒錯,便是大祭司的老朋友,號稱‘中原一點紅’的絕世武者,黃衫老漢袁羽,袁承謙。
兩位年近七旬的老人家,四目相對,感慨萬千,心裡百種滋味掠過,五味雜陳。
“大祭司,一別經年,你,可曾安好如初?”
黃衫老者微笑着拱拱手,動作透着一股客套,看不出算是疏遠還是親近。兩人隨從,如金儒和仲達,總覺着二人之間隔着一層看不分明的薄紗,並非像慣常老友相見般親密感慨,更別提什麼執手相看淚眼更無語凝噎之類抱頭痛哭的宣泄之舉了。
“承謙,想不到三十年過去,我們還有命相見,你我都老了,老了啊!”
“大祭司竟還記得我的表字,看來還沒有真正老糊塗嘛,嘿嘿。”黃衫老者謔了一句,終於走上前,捉住先領朝陽的雙手,搖了搖,相攜着分賓主落座。
“…悠虹,她還好嗎?”
兩人沉默半晌,先領朝陽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了這麼一句。
只是,不問還好,這一開口詢問,黃衫老者袁承謙忽然臉色掉了下來,面沉似水。
“悠虹,她…三年前已經仙去了。”
先領朝陽聞言,身子一晃,竟險些從椅子上摔了下來,張開口,“啊,啊,”了兩聲,卻終於沒有再說些什麼。只是大祭司臉色忽然變得慘白瘮人,彷彿被人猛然間將生機從軀體裡抽出般,就那麼忽地萎頓下來。
袁承謙看到先領朝陽這般作態,心中的怒火和哀傷稍稍淡了淡,長嘆一聲道,“悠虹臨去之時,萬般囑我一定親來苗疆,她,她要認祖歸宗、魂歸故里啊!”
說到此處,這個頂天立地縱橫天下數十年的絕世人物,竟然語出哽咽,再難繼續,那種悲痛緬懷的情緒忽然從黃衫老者袁承謙的身體裡散出來,飄飄搖搖籠罩在廳堂衆人心頭,沉重、壓抑。
先領朝陽聞聽,雙目剎那變得赤紅,嘴脣蠕動幾下,張嘴便是一口鮮血噴出,緊跟着慘呼一聲,“我那可憐的妹子啊,你,你可疼煞兄長了…”
跟着身子一軟,愣是從長椅之上滑落在地,就此昏死過去。
金儒大驚,連忙衝上來抱起大祭司,一邊厲聲吆喝着下人趕緊救治,一邊手忙腳亂又是輸入真氣,又是按捺穴道,完全亂了陣腳。
“這、這,”金儒沒‘這’出個所以然,心中不禁暗歎,看來雙方多年前有過太多恩怨糾葛,憤懣之情早已是積鬱深重,一朝爆發,大祭司終是承受不住,傷了身心。
“爾等退下!”黃衫老者袁羽袁承謙恨聲說了一句,語調緩慢中透着無上威儀,金儒等竟然一呆,不由自主向後退出幾步。
袁羽走上前,嘆了口氣,伸手在先領朝陽胸口隨便抹了抹,不一會,大祭司長呼一聲,悠悠轉醒。
只是一旦醒來,先領朝陽卻終於忍不住心中悲切,心痛如絞淚似雨下,哀嚎着呻.吟着,哭得悽慘不堪,幾次三番的,懸懸都要再次背過氣去。
這一來,惹得袁承謙也是百感交集,想到愛妻相伴半世,卻先走一步,臨到終了也沒能獲取族人親友諒解,可謂鬱鬱而終。袁承謙又是悔恨又是怨憤,心中那口惡氣沒來由便充斥胸懷。
中原一點紅忽然長嘯聲起,似龍吟虎嘯卻如泣如訴。
袁承謙完全不想壓抑自己情感的宣泄,伸出雙臂猛指向天,那嘯聲便劃破長空,悠悠盪盪傳了出去,直直有半盞茶的功夫方纔漸漸弱下來。
金儒等人算是見識到什麼叫絕世武者,啥纔是不世出的高人,袁承謙這一聲長嘯,早已讓滿屋子下人侍從心驚膽戰,個個承受不住退到院落裡,膽小者甚至嚇得尿了褲子,好在天空中飄起了雨花,總算看不出來是雨水還是尿漬。
屋中能勉強挺住的也就金儒、仲達等三五人,只不過也都是心旌搖盪,拼力運功相抗方纔能勉強穩住身形。金儒心中的震驚已是無以復加,這老兒也太牛逼了吧,嘯聲並不是針對誰發出,僅僅捎帶腳的波及衆人,竟然已有如此威勢,若是衝着自己吼上一嗓子,那啥,自家估計悶騷滿褲都絕壁不帶停頓的。
袁承謙終於止聲,隨着雨勢漸起,一道閃電劃破長空,雷聲滾滾。
衆人只聽到“嘩啦砰哐”的聲響,旁邊一間廂房竟然散倒了下來,也不知道是被雷劈中,還是被黃衫老者的嘯聲震塌了。
“人神共憤,天怒人怨啊!”袁承謙喃喃道,也不再看先領朝陽一眼,揹着雙手佇立在門旁,看着外邊越來越大的雨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一會,待到金儒幫扶着大祭司重新坐好,服下幾粒丹藥,又捧上一盞熱茶,中原一點紅袁承謙終於開口了。
“兩個條件!”
“承謙…你,你就直說吧。”大祭司先領朝陽已經幾乎沒了回答的力氣,費了半天勁兒,總算從嘴裡迸出這幾個字來。
“一來,苗年大典之上,要當着你們蛇人部百姓,着意申明悠虹無過,爲她平反昭雪,重正名聲。”
不待先領朝陽說什麼,袁承謙又道,“二來,‘善神’天祭之時,需上稟衆神和蛇人部先祖,讓悠虹骸骨重歸宗祠,認祖歸宗,恢復過往神女之位!”
從中原一點紅嘴中,聽不到什麼‘龍族’的敬語,一口一個蛇人的,顯然是對苗疆蛇人一族曾經往事,心中遠遠不能釋懷。
“這,”大祭司心中千肯萬肯,讓自家妹子落葉歸根當然是不會有分毫猶豫的心中大事,但恢復當年神女名號,並在‘善神’天祭之時加入上達衆神天聽的環節,卻不是自己一個人能說了算的。
“沒有什麼這個那個,”袁承謙猛然回頭,雙眼射出一道寒光,緊緊盯着先領朝陽,“悠虹五十而殤,便是因爲終日鬱鬱寡歡,自覺愧對族人,鬱悶之氣傷了元神…爾等當年做得孽還不夠嗎?!”
這話說得先領朝陽又要掉下淚來,停了片刻,大祭司嘆了一口氣,“罷了,明日苗年大典之後,吾也會傳位於金儒,隱退山林。這次,就算族人歸罪與我,朝陽也定會爲悠虹正名,讓我那可憐的妹子九泉之下歸得九幽天君庇護!”
聽到先領朝陽許下重諾,袁承謙這才長出一口胸中惡氣,“哼,明日大典,我會親自奉悠虹骸骨歸宗廟,若是哪個不長眼的玩意兒敢稍加阻攔…”袁承謙猛一跺腳,只見足下的大塊青石方磚,瞬間佈滿裂紋,連帶着那紋路竟然如同瘟疫傳染般,向着四下散了開去,瞬間整個廳堂地面全部裂開,甚至連一塊完整的磚面都不曾留下。
“誰敢生事,如同此磚!”
先領朝陽默然,幾十年的陳年舊事,折磨了自己終生,也怨不得人家中原一點紅顯露武技,恃強凌弱。
金儒等幾個晚輩侍從,卻是心中恐懼,這黃衫老漢袁承謙的武力也太駭人了,簡直就是神魔現世啊。
袁承謙露了這一手,情緒似乎稍稍緩解些,抗聲又道,“看在悠虹的面上,我也不白白讓你們做此等爲難之事…我有幾句話告知,爾等且聽好了!”
“想必西域戒語殿要在苗年大典上作怪,行那‘百人百族祭’之事,大祭司已經知曉,只是大芷將軍府和擎海庭家亦是八方風雨蠢蠢欲動,你們或許還不清楚吧!”
這話出口,先領朝陽和金儒等人都是一驚,看來九幽天君還是覺得自家龍族不夠亂啊,尼瑪大芷將軍府和擎海庭氏此刻來湊什麼熱鬧,打得又是何等鬼主意?
中原一點紅袁羽看到幾人反應,哼了一聲,“若不是悠虹…真他娘不想管爾等破事!”黃衫老漢也是恨意難消,口中髒字連篇,“先領朝陽,也不知道你這個大祭司到底怎麼做的,諾大年紀活到狗身上了嗎?這些外敵來侵倒也罷了,由不得你,可爾等蛇人族自己家事兒你都理不順暢,還怎麼保全瓊瑤州一地十萬百姓安康!”
“承謙此話怎講?”
“青溟古礦惡鬼作亂、附體軍卒,根本就是子虛烏有之事,一切都是你們蛇人‘上鬼師’斐厭天的險惡把戲,可笑直到現在,你先領朝陽大祭司還安排斐厭天去青溟古礦施法安定人心…依我看,蛇人一族就要毀在爾等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