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自己的帳篷,龍雲徑直往鏡湖邊走去。
夜晚的鏡湖水十分奇特,就像一大塊藍色的寶石,這些湖水竟然能夠自己發光,就像摻入了熒光劑的**一樣。
在這種光線之下,龍雲很輕易就找到了賽琳娜。
這丫頭正蜷縮在岸邊的一塊岩石旁,半個身子浸在水裡,白色的長裙已經被湖水完全泡溼,貼在雪白晶瑩的肌膚上,那一頭金黃的長髮垂在水面之上,就像希臘神話中的塞壬仙女。
起初龍雲擔心她肚子面對艾隆這種高手會不會有什麼損傷,現在見她無恙,這才鬆了口氣,放下心來。
直到靠近了,龍雲才發現自己有些冒失。
輕薄的麻質長裙經水浸泡,已經完全貼服在賽琳娜的身上,水中的藍色光芒又將薄裙照透,少女已經趨向成熟的身軀一覽無遺,甚至某些私密的敏感處都纖毫畢露。
這種性感的場面令龍雲難免有些尷尬,此時退開顯然更顯得做賊心虛,倒不如光明正大一些更好。於是只好輕手輕腳走到她的身旁,儘量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地輕聲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賽琳娜的聲音微微顫抖,在黑暗中,她那雙藍色的大眼睛中瞳孔亮得攝人,和往常的藍色不一樣,甚至有些奪目的感覺。
在森林中,賽琳娜的表現讓龍雲大爲震驚,如果此時賽琳娜仍舊處於攻擊狀態,自己無異於送羊入虎口。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的擔心實際上聽多餘。賽琳娜根本不是進攻前的兇相,而是恐懼,她像是一隻受驚的小動物那樣,蜷縮在水中瑟瑟發抖,身體周圍泛起一圈圈微小的漣漪。
這讓龍雲想起了一個叫做“創傷後應激障礙”的名詞,這個精神病理學上的名詞龍雲並不陌生,他見過很多第一次參加傭兵訓練,然後出任務殺了人之後的新丁,在首次目睹血腥場面之後都會有這樣的反應。最嚴重的,龍雲見過一個傢伙躲在淋浴室裡用毛巾將自己身上的皮膚都搓爛了,老覺得上面沾滿了死人的鮮血。
龍雲又有點緊張起來,他本以爲賽琳娜還有心情來湖邊靜坐,心緒應該處在比較穩定的狀態下,可情況跟他想的不太一樣。
賽琳娜驚恐地看了一眼龍雲,把自己更深地泡進水裡,藍色的湖水幾乎沒過了脖子,浸到了下脣,原本紅潤誘人的雙脣此時已經沒有半點血色。
龍雲這才注意到,賽琳娜胸前和裙子的下襬全是殷虹的顏色,死人的鮮血流在地上,她在上面趟過,裙子成了紅色。
她顯然是受到了驚嚇,所以返回精靈的帳篷區後馬上來這裡自己冷靜,他甚至可以想象之前她是怎樣在水中搓洗自己的白色長裙,但有徒勞無功。在森林之中面對黑勇士特種部隊時,她是一名無情的殺戮者,但她所受的驚嚇跟那些人臨死前感受到的恐懼是同等程度的,那種能摧毀一切的殺戮之氣消失之後,她估計被自己製造的血腥場面嚇壞了。
“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龍雲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慢慢向她展開雙手,想將她抱住,把自己的肩膀借給這個脆弱的美少女。
一切都十分小心,龍雲不知道賽琳娜到底處於什麼狀態下,如果在初次相遇的時候,他可以毫不猶豫將她抱住安慰她,不過森林中的一幕留給龍雲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他根本無法肯定那種忽然爆發出來的恐怖潛力是不是就是莫利亞人所指的“聖體”復甦,如果是這樣,那麼神的力量真的是非常恐怖的。
他擔心自己如果毛毛糙糙會引起賽琳娜的抗拒,現在她的情緒明顯不穩定,如果像一隻可愛的小貓一樣炸了毛,面前的溫順姑娘有可能再次瞬間變作橫掃一切的殺胚。
賽琳娜依舊不斷髮抖,一雙大眼睛裡除了恐懼就是警惕,還有一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依賴。
“別怕,那些壞人都死了,這裡沒有別人,你很安全。我不會傷害你……你說過,我是你的英雄,英雄是不傷害可愛的女孩子的……”
龍雲從來不大懂哄女人,尤其是這種千金大小姐,所以無論怎麼說,總覺得自己的話乾乾巴巴,此時他想起詩人來,若是有詩人的口才,樹上的鳥兒都能哄下來,安撫一個賽琳娜簡直算不上什麼難題。
賽琳娜起初有些抗拒,稍稍掙扎了一下,忽然一頭扎進龍雲的懷裡,哇哇大哭。
“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死了那麼多人……”
“乖啦……不是你的錯,是壞人要殺你,你是被迫自衛的……”龍雲依舊老調重彈,除了重複申明賽琳娜的行爲正義之外,他實在想不出什麼好聽的話。
“我不是害怕別人,我是害怕我自己……”賽琳娜的柔弱的肩頭不斷**着,“我一年前發現自己忽然有了這種可怕的能力……只要爆發出來,我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我真的好害怕,這次我之所以要來阿富汗,之所以要去命運之井,不光是爲了找你,也是爲了找回我自己,我必須去命運之井喝下泉水,我要弄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到底是誰……”
這番話令龍雲大有感觸,賽琳娜與自己遭遇何其相似,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誰,自己也經常會暴走,然後無法控制,之後又被自己製造的慘烈景象和狂暴力量驚得說不出話,這種感覺實在不好受,如同你身體裡潛藏着一個完全不受你理智控制的殺人狂,他隨時可能從心底裡迸出來,然後冷血無情地屠戮一切。
在巴格拉姆空軍基地旁邊的山坡上,龍雲就差點幹掉了格格,卡住她的脖子時,龍雲殘存的意識已經完全感受到那份對血和死亡的渴望,那種屠殺帶來的莫名快感竟然如癮君子服食毒品一樣痛快,又令人沉迷上癮。
“我知道,我知道……我能理解……”
龍雲不斷怕打她的肩膀,不斷安慰,現在,去命運之井是必須完成的行程,不光是自己,賽琳娜也需要。
倆人在水中擁抱相互安慰的時候,遠處的一塊巨石上,海拉靜靜站在上面,冷眼旁觀。
她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被切掉的一片衣袍,那個切口令她至今仍感到恐怖,她現在是一個幻象而已,賽琳娜的光劍竟然連如此形態下的她都能夠傷害到,簡直不可思議。
“我倒要看看,你是個什麼怪物。”她喃喃地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