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羣立其實已經看到了蘇銳痛毆李偉達的那一幕了。
僅僅一拳,就已經把一個成年男子打出了這麼遠,怪不得坊間有很多人傳說他是華夏的特種兵王。
實力如此,太讓人震撼了。
畢竟,從法律的範疇上來說,蘇銳打人是不對的,雖然從道義上來說很解氣,可是,身爲一市之長的戴羣立卻不能夠就此事公開表態。
蘇銳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他完全可以裝作不知道,但是此時卻公開的提到了李偉達,這用意會是什麼呢?
搖頭苦笑了一下,戴羣立市長說道:“您這一拳可不輕啊。”
蘇銳看了看自己的右拳,也同樣搖了搖頭,說出了讓周圍很多人都震撼的一句話:“這是保家衛國的拳頭,只用在敵人的身上。”
於無聲處聽驚雷!
這話語雖然清淡,但是卻表達出了一種讓人無法形容的複雜情緒來!
圍觀的很多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當然,也有人立刻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所看向李偉達的眼神開始變得更加的憤怒了!
是的,這種站在人民對立面的人,難道不是敵人嗎?
他是在用自己的惡劣行爲,對這個社會約定俗成的道義準則進行踐踏!
蘇銳自然不願意看到這樣的情況,但是他看到了一個,就要用自己的方式來懲治一個,而拳頭……則是其中一種最輕的懲治方法了。
有一句話叫——能用錢來解決的事情,都不叫事兒。其實,這句話也可以延伸出去——能夠用暴力來解決的事情,都不叫做事兒。
蘇銳的拳頭打下去了,李偉達也感受到了疼痛,可是,宋世強的手指,卻再也不會再生長出來了,他這些年的慘淡經歷,也不可能刪檔重來了。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拳頭所代表的的意義就沒有那麼大了,頂多是一種憤怒的表達。
戴羣立市長先前囿於自己的職位,並沒有立刻讀懂蘇銳的意思,但是十幾秒後,他明白了過來,便笑着說道:“我明白了,這種事情,其實是理所應當的。”
從他市長的立場,說這種話實際上是並不那麼合適的,可是,此時的戴羣立並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市之長,而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轉業軍人,當成了一個普通的市民——幾百萬寧州市民的一份子。
一個堂堂的市長,如果能夠把自己的姿態放低下來,放到和絕大多數人同一個水平線上,那麼很多看似棘手的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戴羣立的這種做法無疑是最聰明也最合適的了。
他是個聰明的實在人。
“嗯。”蘇銳點了點頭,“其實,我本來的意思,是要讓這種人在寧州、乃至全國,都沒有立足之地的。”
這是他真實的想法,沒有必要隱藏,這幾天來,事情的發展,也確實是指向了這個方向。
“理當如此。”戴市長點了點頭。
隨後,他的目光變得嚴肅了一些:“這樣道德水準低下的人,必須要堅決將之開除出教師隊伍,否則的話,我不敢想象這種後果。”
初中,正處於三觀養成的極爲重要的時期,可是,在這個重要時期之內,卻讓一個道德堪稱敗壞的傢伙來當他們的老師,時間長了,這些學生都會或多或少的受到他的影響,行事風格中也會不自覺的帶上他的影子。
這種深遠影響,想想就讓人覺得心悸不已。
當時,實驗中學的校委會做出李偉達的停職決定之前,和教育局事先通過氣,而教育局的領導則是把電話打到了政府辦公室。
對此,戴羣立只有一個指示——從嚴、從重處理。
這幾個字一出來,就意味着李偉達的教師之路戛然而止,再也不會有迴轉的餘地了!
“所以,寧州這幾天對於誠信體系建設的推進速度很快。”蘇銳說道,“接下來,我覺得可以加大宣傳力度,由點及面,帶動全國。”
寧州並不算是一線城市,頂多到了準二線的水準,但是,如果因爲這件事情而走在全國前列的話,那麼絕對是戴羣立等市領導願意看到的事情。
戴羣立市長點了點頭,他的眼神很認真:“我會做這件事情,但是並沒有任何功利的想法在內。”
他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我不是在爲了自己爭取政績。
他這是在向蘇銳解釋。
蘇銳看了看趴在地上的李偉達,隨後又微笑着說道:“其實,能把事情推進到這一步,功利不功利已經不重要了,這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戴羣立市長也笑了笑:“是我狹隘了。”
其實,李偉達的命運,在這兩個男人短短的幾句對話之中,就已經被決定了。
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當寧州市把這種典型的事情推向全國的時候,李偉達就再也沒有了立錐之地。
當然,他是不會餓死的,這也只是代表着他不能夠繼續以教師的身份來混飯吃罷了。
最關鍵的是,這李偉達從此將要承受千夫所指了,這種狀況可能等幾年之後,大家把此事都遺忘了,他的日子才能勉強漸漸好過。
沒有人喜歡那種被人戳脊梁骨的感覺,即便是再不要臉的人,也是一樣。
“戴市長,這幾天來,給你們添麻煩了。”蘇銳說道。
這個傢伙終於說了一句客氣話。
戴市長笑了起來,他先前算是見識到了蘇銳是怎樣的強勢,所以,此時聽到他說出這樣的話來,不禁覺得稍稍的有點違和。
還真是有點不太習慣呢。
蘇銳也明白戴市長的想法,他哈哈一笑,然後說道:“接下來,我戰友這邊,還得麻煩戴市長多照顧一些。”
其實,以蘇銳所擁有的政治資源,想要推這戴市長一把,其實並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如果他真的是一個負責任的好官,那麼蘇銳絕對不會吝嗇自己的力氣。
“這個理當如此。”戴市長從蘇銳的話語之中聽出了一些別的意思來:“只是,你要……”
“對,我明天就走。”蘇銳笑着說道:“任務在身,下一次再回來,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了。”
每一次離開,都不知道未來道路上的危險,所以,要認真的對待每一場告別。
的確,非洲的局勢並不算太好,宋世強一個曾經的兵王都可能被不入流的混混所傷,那麼,即便是強如蘇銳,在子彈橫飛的地方,也是危險叢生的。
事實上,回顧他這些年的經歷,已經是無數次的險死還生了。
“好,那等你下次回來,我給你接風洗塵。”戴市長說道。
蘇銳笑了起來:“等我們下次再見,說不定戴市長你已經高升了。”
戴羣立笑了笑:“這個還得看組織的意見。”
“嗯。”蘇銳點了點頭,隨後說道:“對了,你不是要去吃早飯的嗎,世強,還不給戴市長拿幾個包子。”
宋世強應了一聲,連忙去忙活了。
幾個人又聊了一會兒,蘇銳便準備離開了,喝了這一場酒,還得找代駕回去。
宋世強和蘇銳重重的抱了抱,就像是以往一樣。
少年時期,每一次離開,他們不會說什麼“要小心點”之類的話,而是用簡單有力的擁抱來表達一切。
子彈無眼,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流彈擊中,戰場瞬息萬變,能活着回來,就已經殊爲不易。
“如果可以,我真是想穿着這軍裝一輩子。”宋世強在心中說道。
這句話說出來就太傷感了,也不符合他的風格。
不得不說,今天早晨的這一頓包子就酒,將成爲宋世強未來很多年的回憶。
下一次見面,真的不知今夕何夕了。
但是,就像宋世強說的那樣——他寧願死在戰場上。
這是一個軍人在經歷了世事的無奈之後所夢想的最終歸宿。
蘇銳能夠體會到宋世強所沒有說出來的那些話,他也能夠理解對方,如果雙方角色互換的話,給蘇銳以宋世強的唏噓經歷,那麼蘇銳並不一定會比宋世強做得更好。
“兄弟,保重。”宋世強說道,他的聲音發沉。
蘇銳所爲他做的事情,恐怕就是親生兄弟也不一定能夠做得到。
“你也是。”蘇銳笑道:“等你家閨女考上大學,要風風光光的擺一場酒,我如果還活着,就一定來。”
前提是,我還活着。
這話在旁人聽起來可能會覺得有點嚴重,甚至是驚悚,其實,他們之間說出這樣的話來是非常正常的。
大家都是把自己交給戰場的人,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究竟哪一個會先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蘇銳的眼睛裡面升騰出一抹深深的期待。
他真的很想看到宋世強帶着閨女擺酒的情形。
那小妮子那麼聽話認真努力,想必考個重點大學並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吧。
到了那個時候,絕對是宋世強最揚眉吐氣的時候了。
到了那個時候,蘇銳若是活着,一定來。
到了那個時候,蘇銳甚至要把曾經的軍區領導都請來。
嗯,他都已經計劃好了。
關於未來,總有很多很多的期待。
生活就是這樣,有了期待,纔會有奮鬥的動力,纔會有堅持下去的勇氣。
想着宋世強爲他女兒慶祝的樣子,忽然間,蘇銳也想有個自己的孩子了。
此時此刻的蘇銳並不知道,在這個世界的某一個角落,他不經意所播下的種子已經悄無聲息的發了芽。
…………
地球的另外一端。
“嘔……”
一個身影正伏在水槽邊,不斷的乾嘔着,她的長髮微亂,單手捂着小腹,面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