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由於是清晨,客人還比較少,給了蘇銳和宋世強交流的空間。
“後來出了這高利貸的事情,我在原單位也沒法再呆了,被領導給攆走了,編制也給開了。”宋世強說道,“而且,在機關裡這樣看大門,我什麼時候能把欠戰友們的那些錢還上?還不如早點出來多掙些錢呢。”
“還好,有了這個小店,幾年下來,錢都還清了,還結餘了一筆。”宋世強笑着說道,“日子正在一天一天的好起來。”
只要付出努力,生活總不會虧待你,即便之前有過不幸,但是,這種不幸的局面一定會慢慢扭轉。
“嗯。”蘇銳點了點頭,隨後說道,“但是,這事情也不能就這麼算了。”
他的眼睛裡面釋放出了兩道精芒。
蘇銳是瞭解宋世強的爲人的,他從來都是實實在在的,如果不是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他是絕對不會向別人開口借錢的。
“唉,沒什麼辦法。”宋世強說道,“我也試過去要錢,但是無論如何都要不來,還好,我丫頭現在沒什麼事,不然,還真的饒不了他們。”
因爲這些人,宋世強被砍掉了一根手指,他對這些人的觀感又怎麼可能會好呢?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仍舊以軍人的標準來要求着自己,完全沒有采取任何的暴力手段,更不會違背法律。
可是,這世界上的很多人就是這樣,你越善良,惡人就越惡。
所以,以暴制暴,有些時候並不是完全不可行的事情,相反,可能還會更有效率一些。
蘇銳不願意放過這些人。
他們必須要爲自己所作出的事情付出代價。
“這件事情就交給我。”蘇銳說道。
他的眸子裡面釋放出了濃烈的精芒。
宋世強也算是他年少時期的哥們了,以蘇銳的行事風格,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哥們受欺負?
那六十多萬如果能夠收回來的話,那麼對於如今宋世強的一家生活也會形成極大的改善。
都是用命換來的錢,憑什麼要白白便宜給別人呢?
宋世強了解蘇銳的性格,他說道:“不,我自己就能處理,你不用牽涉進來的……”
他還是這樣,不願意麻煩戰友,凡事只想靠自己。
蘇銳看了看他的右手,目光之中帶着複雜的神色:“你的右手都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那些人連句話都沒有,何必還要顧忌他們的面子?”
“這件事情……”宋世強有點感動,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在調整情緒:“其實,我都認命了。”
認命了。
雖然看似熱愛生活,但其實從某種程度上面來講,也是心灰意冷了。
這十幾年來,斷了幾根手指,再也拿不了槍,離開了心愛的部隊,脫下了穿了十幾年的軍裝,受盡冷眼與嘲笑,在社會的底層摸爬滾打着,一顆火熱柔軟的心也漸漸的冷卻,堅硬。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會不會想起曾經的意氣風發?會不會想起曾經馳騁戰場,慷慨激昂?
一個前途無限的少年兵王,一路走到這種地步,換做任何人,恐怕都不會甘心的!
“我們永遠都不能認命。”蘇銳看着消失多年的戰友,伸出手,握住了他那殘缺的右手。
低頭看了看蘇銳的手,宋世強的眼睛裡面露出了濃濃的感動……這些年來,許多人都不願意多看他這殘廢的右手,往往瞥上一眼就一臉嫌棄的把頭給扭到一邊,在這種情況下,蘇銳還願意抓住這隻手,單單就憑對方的這個動作,就是他一輩子的兄弟了。
這個兄弟,沒有交錯。
“不管怎麼說,如果我沒遇到,我可以不管,可既然我遇到了,那麼我要是不爲你出這個頭,就太說不過去了。”蘇銳說道,他的神情裡面滿是認真。
“其實,你不用阻攔我的。”蘇銳說道,“就像你當年一樣。”
宋世強的目光一下子變得複雜起來,他輕聲的說道:“當年……”
“雖然你因爲救下那個警察而失去了手指,可是,倘若時光可以重來一遍,你會不會還是做出一樣的選擇?”蘇銳問道,他看着宋世強的眼睛,目光之中帶着些許的動容。
宋世強想了想,並沒有立即回答。
“你想想你這些年所過的生活,想想這些年的遭遇,然後再回到從前,還會不會……”
蘇銳的話還沒說完,宋世強便立刻說道:“會,如果重來,還是一樣。”
一切都不會變。
我的選擇,一如既往。
“這不就結了?”蘇銳攤了攤手,笑了起來。
幾秒鐘後,他收起了笑容:“所以,現在,就讓我們去討回這個公道吧。”
宋世強也從蘇銳的表情之中看到了濃濃的決心,他深深的點了點頭:“謝謝你了,蘇銳。”
他的心中很感動。
這麼多年不見,蘇銳卻還是能夠爲了他而仗義出頭,這一份兄弟情義,這一份少年熱血,一直都沒有變過。
“對了,那個被你救下來的警察,後來怎麼樣了?”蘇銳忽然想起來,於是問道。
“他那次也受了傷,但是並沒有什麼大礙,現在已經是派出所所長了。”宋世強說道,“我們這些年來的關係也一直不錯,他經常讓同事們繞道來我這裡買早餐。”
“那就好。”蘇銳點了點頭,還好,宋世強救下的是一個有情有義並且知恩圖報的人,如果這個警察也讓他繼續心寒的話,那麼,這世界可真讓人沒什麼盼頭。
“還有,那個砍傷你的人,抓到了嗎?”蘇銳又問道。
“砍我的,捅我的,都抓到了,據說是判了十二年。”宋世強說道。
“才十二年……”蘇銳的眉頭皺了皺,“惡意致人重傷,這判的其實並不算重了,給個無期徒刑都不過分。”
“軍區當時已經施壓了,首長們咽不下這口氣,但是畢竟法律就是法律,而且……”停頓了一下,宋世強說道,“那幾個小子把我砍傷的時候,還未滿十八週歲。”
“媽的。”蘇銳忍不住的罵了一句。
站在兄弟的角度,蘇銳當然希望看到這些砍人的傢伙被關在裡面不要出來,可畢竟法律在先,最後判了十二年,相信也是軍區給地方法院施加了極大壓力了。
“算算時間,是不是這些人應該已經出來了?”蘇銳問道。
“大概也差不多了。”宋世強說道,“不知道這一夥人在裡面有沒有減刑,吃點教訓也好。”
這十幾年,改變了宋世強的人生,也改變了這些小混混的道路。
進去的時候未滿十八歲,而等勞改結束,也到了而立之年了。
他們的青春,宋世強的青春,一下子就都沒了。
歲月有時候是很殘忍的,生活也是很殘酷的。
不過,在蘇銳看來,這些年輕人,純粹就是活該。
雖然法律給了他們懲罰,但是蘇銳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相信,那些南方軍區的領導們也是一樣。
“對了,這些年來,軍區領導們找過你嗎?”蘇銳問道。
“找過,首長們可都沒忘了我。”宋世強笑着搖了搖頭,“但是每次見我都要給錢,我一分都沒收過,以後他們再來,我基本都躲着了。”
“哈哈。”蘇銳聽了這話,笑了起來。
不過想了想,他還是覺得自己這麼笑有點不太合適。
“你還知道那些借你錢的人住在哪裡嗎?”蘇銳問道。
“都知道,以前熟得很,唉。”說到這裡,宋世強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丫頭,好好學習,等你今天放了學,叔叔就給你帶六十萬回來。”蘇銳笑着對宋世強的閨女說道。
這姑娘點了點頭,然後對蘇銳深深的鞠了一躬:“謝謝你,叔叔。”
說完,她抹着眼淚,站在一邊。
初中已經到了懂事的年紀了,這小姑娘本身就瞭解家庭的艱辛,現在更明白這一切的來之不易。
父親爲這個家庭付出了太多,即便不用蘇銳多說,這小姑娘以後也會變得懂事一些。
“六十多萬,一共借給了幾個人?”蘇銳問道。
“五個。”宋世強說道。
這些都是他從小長到大的玩伴,以前彼此家裡的關係也都還算不錯,可是現在看來,一切都已經變成了浮雲了。
一旦涉及到錢,所有的感情都沒有了。
“先打個電話給借錢最多的那一個好了。”蘇銳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問問他在不在家。”
“好的。”宋世強點了點頭,然後開始打電話了。
在蘇銳的支持下,他終究不再有一點猶豫了。
“喂,老何,你在家嗎?”宋世強問道。
如今,欠錢的都是大爺,都得小心翼翼的陪着。
“世強啊,你找我什麼事情?我最近太忙了,家裡事情也多,我改天……”電話那邊說道。
“老何,我最近手頭有點緊,你欠我的那二十萬能不能還給我?”宋世強的語氣之中甚至帶上了一絲懇求的味道。
類似的話,他在過往已經說過很多遍了。
“世強,我不是聽說你最近的日子過得不錯嗎?早餐店的生意也挺好的啊,不就二十萬嗎?等我生意週轉了之後就給你啊,別急,別急!”說完,那邊乾乾脆脆的掛斷了電話。
而這時候,蘇銳卻給田宗明打了個電話。
“烈焰大隊,全體集合,執行任務。”他冷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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