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江細心的給小婉穿好衣服,從內到外一一穿好。
穿完這些才發覺代小婉沒有棉衣和棉鞋,原來這半年她幾乎都是在屋子裡度過,外面早已成了天寒地凍的冬季,她的衣服還停留在夏季的樣子。
王荔和保姆兩個人翻箱倒櫃的找了許久,終於找到了小婉上大學穿過的一些棉衣和棉鞋。
小婉工作以後常年住宿舍,家裡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保留。
大學時候的棉服顯得款式有些老舊以外,別的都還不錯。
小婉穿着這款綠色的夾腰棉服在鏡子前照了照,臉上不覺露出一絲笑容:“上學。”
上大學的時候女兒很瘦,後來參加工作變得豐滿了一些,這次一病,原來的衣服又能穿了,人又都瘦了回去。看的王荔觸景生情直掉眼淚,那個時候的小婉是多麼自由樂觀的一個女孩啊!誰也不會想到當年的小姑娘竟然會變成一個抑鬱症患者。
兩人正要出門。
就見小院外面一輛黑色的轎車停了下來。
代玉從車上走了下來。
王明江看了一眼手錶,剛下午五點半,距離下班時間還差半個小時呢,代玉提前回來了。他似乎比以前蒼老了很多,鬢角有了白髮,留着短髮,目光依然硬朗,他已經五十五歲了,時光荏苒,經歷無數驚心動魄的爭鬥,卻一直屹立不倒,勇往直前,他的一生是波瀾起伏的一生,曲折和坎坷並存,他的世界裡向來就沒有一帆風順,閒暇無事之類的。人到中年,依然鬥志頑強。
說起代玉,王明江是心裡真心佩服的一個人。
能上能下,從不表露個人的不滿和想法,他剛參加進入警察廳的時候,那時候代玉就是警察廳的一把手,但是卻沒有一點實權,實權被常務曹之璋牢牢的掌控在手裡,這五年來代玉幾乎是被曹之璋一直壓制着,他過的也是很難受的,但他卻從來沒有說過此中他有多難受,經歷了什麼。
面對別壓制的現實他沒有氣餒,隱忍不發,一步一個腳印,扶植一些自己中意的人才,展現自己的能力,最終曹之璋沒有順利的繼任,黯然離開警察廳,留給他的依然是個曹之璋時代的人馬和工作作風,他爲此也在機關內部推行了改革,強化了人馬,改變了風氣,逐漸的警察廳已經完全是他代玉的烙印了。
只是,眼下換屆又到,警察廳馬上有要換新的領導了。
他何去何從,外界傳聞很多,但他始終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自己的去留問題。
有傳言說他要去政協養老,也有人說他可能要去首都有更大的發展,只是,這些都是傳聞而已。
王明江忙把小婉讓給王荔:“阿姨,您陪一下小婉,我出去迎接一下。”
“好,你去吧。孩子。”王荔對他向對自己的孩子似的,這一變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悄然改變。
王明江走出來迎接代玉。
代玉看到他的出現,臉上露出了欣慰地笑容:“明江,回來啦?”
“回來了,伯父,您的身體還好吧?”他關切地問道。
“還行,只是近年來也是感覺到有些體力下降,是該好好修養一段時間了。”代玉見到王明江一點也沒有流露出驚訝的神色,他對王明江看的還是很準的,他回來肯定第一站是要來看小婉的。
“你的檔案已經回來了,六處給與的評定很高。”代玉邊走邊說。
“這麼快,我還以爲得一段時間呢!”他攙扶着代玉的胳膊說。
代玉邊走邊說:“下午的時候,劉琪爽給我打電話了,說是你的檔案已經回到市局,問我有什麼安排,我說希望你能留在絳州工作,其餘的事情我不干涉,他們給你安排什麼樣的工作是有組織上考慮的。明江,我對你是放心的,不論什麼樣的工作,我想你都可以勝任的。忘掉過去的那些問題,好好努力吧,你還年輕,機會有的是。”
“是,伯父,我會努力的。”他其實很想有個挑選的餘地,但沒有忍心在代玉面前張口。
“伯父,過完年,二月份以後就是換屆的時候了,您的職務這次也要有變化吧?”他問道。
代玉微微點頭:“變化很大,我可能要去首都工作,亦或者退居二線的可能也有,現在還說不準,不過去首都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如果真去了首都,到時候小婉的病情不見好的話,只能是隨我們一起走了。”
“小婉她還有工作,她一定會好起來的。”
“唉!但願如此吧,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家裡的情況你也看見了,除了我已經沒有一個工作的了。”
“伯父,都怪我不爭氣,要是沒有那檔子事,也不至於出去一趟。”
代玉擺了擺手:“我倒是覺得你出去一趟收穫和見識都很大,將來說不定用得上,我們的警察隊伍也要往國際化方向靠攏,你在國外有過經歷,視野比較寬,這些都是優勢。至於小婉,她是憂傷過度,積勞成疾,這孩子從小就不知道什麼是保養自己,她的這個病也是人生中的一劫,將來好了以後她也懂得如何在工作和個人感情之間平衡了。”
兩人邊說邊進了屋子。
代玉看到小婉居然出現在客廳,而且還穿上了棉衣。
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我家小婉這是要幹什麼?”
小婉淡淡地說:“回家。”
“回家?回什麼家?”代玉有些愕然。
王荔過來道:“你這個老頭子,當然是回她自己的家了。”
代玉沒有想到王明江一來,小婉竟然要提出回她自己的家,不由地眼眶有些溼潤起來:“回家好,回家好啊!”
王荔過來勸說小婉:“小婉,爸爸回來了,要不要明江和爸爸,還有你和我,我們一起吃頓飯在走呀?”
“不要,小婉不餓。”小婉搖了搖頭。
“你就根本不懂得餓不餓的。還是聽媽媽的話吧。”王荔挺想吃一頓團圓飯的,他們家已經很久沒有吃過團圓飯了。
“不要,我要回家。”小婉固執地說道。
“唉!這孩子。”王荔嘆息道。
代玉卻表現的很高興:“孩子願意了,有想法了不是挺好的嘛,我看就讓他們回去吧。”
“只是明江剛回來連一口飯都沒有吃,還有你們爺倆見面剛聊了幾句,我有些不忍。”王荔說道。
代玉道:“你說的也很有道理,但小婉現在比誰都重要。我看還是讓他們回去吧,家裡有什麼給明江帶上,那邊不是也可以做飯嗎?”
“阿姨,伯父,你們放心吧,飯我會做的,小婉願意,我們現在就走,明天說不定她就想回來了。”王明江生怕他們兩位就此爭執起來。這個家沒有把他當外人,爭執起來也是很正常的。
“那就這樣吧,聽明江的。”王荔看了他一眼,目光很是慈祥。
這時候,保姆已經把車子清理過了。
代小婉的女式車半年多沒有開,近乎荒廢了,裡面全是灰塵,她用吸塵器抽吸了半天的灰塵估計都可以製作成一塊磚頭了。
雖然外面看起來有些老舊,但裡面已然是可以坐人了。
小婉被一家人當做寶貝一樣隆重地送了出來。
王明江啓動了車子,小婉坐在副駕駛上很是木訥。
“小婉,和大家再見,是這個樣子的。”說着,他向大家擺手致意。
小婉這才和大家緩緩地擺了擺手。
車輪碾壓着地上的雪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他打了一個方向盤,掉頭走了。
寒風中,代玉和王荔站在哪兒一直目送他們離開。
等他的車消失的看不見了。
老兩口還在哪兒站着。
“阿姨,叔叔,可不能在站着了,被凍壞了。”
“明江真是一個好孩子!”王荔激動的抹着鼻子說道。
“纔看出來啊,這孩子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我早就看出來了,小婉跟了他不會吃虧的。”
“只怕我家小婉要是沒那個福分……”
“不會的,有明江在,小婉就一定能好起來。你沒有看到小婉今天和平常不一樣了嗎?她懂得笑了。”
“是啊,我剛纔看見她笑了。”王荔這才大吃一驚。
他們已經半年多沒有看見孩子笑過了。
她這一笑,讓老兩口現在回想起來都合不攏嘴。
王明江的新家在南城郊外。那是當初沐蘭開發完一塊地特意留給他一套房子。
他開車上了大街,雖然基本的路都沒有什麼變化,但是他的房子在那個地段全然不記得了。
只好問問小婉了。
“小婉,我們的房子在什麼地方啊?你還記得嗎?”
小婉又恢復了不苟言笑的狀態。
“我忘記了。”
“那我也不知道,我們回去吧?”他開玩笑道。
“媽媽知道。”小婉說。
他纔想起,王荔必然是知道的。
打電話過去問了幾句,終於明白自己那套房子在什麼地方了。
雖然他還可以聯繫到一個人,那就是沐蘭,沐蘭肯定是知道的,但他思來想去,現在不是聯繫沐蘭的最好時機,一來小婉還病着需要照顧,二來聯繫到沐蘭,難免要敘舊一番,眼下他還沒有時間來敘舊。
等他按照王荔的電話指點引路,終於找到了南城這個小區的樓房。
他們家在8棟一排,這是一棟聯排樓房,所謂聯排就是一家一棟樓,每棟樓三層高,各自帶小院,可見他的記憶是相當混亂的,他記得是二層小樓。
小院裡可以開進一輛汽車,一樓到二樓用反輻射的玻璃裝飾,從外面看上去非常的有檔次。這棟樓是他們的婚房,已經裝修完畢,就差住人了,從裝修到採購傢俱他一次都沒有來過,這次是第一次來,看上去不覺有些新鮮。
小婉下車,看到這棟熟悉的樓時,她的眼睛向上看着,然後目光落在大門上,彷佛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眼神裡流露出那種親切的神色。
也許這個地方她真是喜歡,來了以後要是病能慢慢恢復就好了。他心裡嘀咕道。
房子裡面裝修成什麼樣子,他還沒有看過呢,不知道小婉看了會不會能想起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