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對王明江說的每一句話都認真地琢磨着,心裡很不平靜。
王明江和漢森兩個人都是有經驗的偵查員了,此刻最能明白他心裡想的是什麼,一般進來的人都有這樣的戒備心裡,對審訊員的問話抱有戒心,疑慮重重,對周圍的環境有着高度的警惕性。
王明江採取心裡手段對他展開了層層攻勢:“高山,你就給我編吧!什麼你叫劉一偉,絳州人,我可以給你普及一下法律的基本常識,法律是這麼規定的,對於犯罪嫌疑人拒不交代自己的真實身份,住址的,羈押的期限至查清之日起計算,也就是說你要是一輩子不打算交代,可以在我們這裡呆一輩子,我一點都不介意。”
王明江這句話可以說直擊高山要害,他也曾經想過這個問題,自己拒不交代會是什麼結果,沒想到結果這麼嚴重,只是以前不知道而已。
王明江見他臉色有所變化,轉而攻心爲上,採取說法教育方式展開,這種方法在《預審學》裡叫說服教育法,裡面又含有幾個方法,比如疏導法、例證法、自由交談法、利害選擇法、心裡同情法等等,這些方法都可以綜合起來運用,比如一句話裡同時有心理同情,又有利害選擇,讓嫌疑人放下心裡包袱,打開話匣子。
王明江說:“我看你也是個讀書人,我們對讀書人其實特別尊敬,一般來說進這裡面的都是社會上一些人渣,讀書人很少,因爲讀書人多是明事理的人,心裡有一杆法律的天平,不會越過這一步的;我相信你肯定是被別人利用了,你肯定有自己的難處不好講,我也不爲難你,不過我的提醒你,你要是不講,別人就會把責任往你身上推,到時候你不分辨怎麼行,那就是替人背黑鍋,你一個聰明人,結果是被那些還不如你的背了黑鍋,我都爲你惋惜啊!”
說完,也不在問他了,走了出去。
漢森繼續在記錄着今天的筆錄內容。
屋子裡的高山仰頭嘆息了一聲。
王明江又走了進來,這次他手裡拿着三個茶杯,給漢森到了一杯水,特意給高山也端來一杯:“來,我們休息一會兒進行,喝點濃茶提提神吧,我看你快挺不住了。”
“謝謝!”高山感激地端起茶杯一口氣都喝乾了,他早就渴了。
喝完了水,王明江給他點了一支菸。
蹲在他身邊說:“高山,你今年多大了?”
高山說:“三十多了。”
王明江又問:“成家了嗎?”
高山搖搖頭沒有說話。
王明江點了點頭:“還沒成家是嗎?誒!你這次進來說不定就再也出不去了,連家都沒成,後代都沒有在這個世上留下一個,你的父母該有多傷心啊。”
高山說:“我父母早就死了。”
王明江又說:“死了你也對不起他們的養育之恩啊!父母養你是要你在這個世上好好活下去,留下自己的後代繁衍生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麼,和警察對着幹,搞什麼黑吃黑的方案玩弄警察。此外,你還有販運毒品的嫌疑,這些案子,不說別的,就是凱子舉報你的黑吃黑就夠你呆上三五年的了,我們今天收網行動就不相信別人不會說出你,到時候又給你加上一筆,我估計你這罪名,即使死不承認,證據也在哪兒擺着,估計的槍斃了。”
高山面色相當難看,一聽要被槍斃,眼睛都是黯淡無光,他自己也曾經感到罪大惡極,但想着也就是十年二十年的事,王明江卻說他直接就有被槍斃的可能。
王明江說:“別以爲我是嚇唬你,實話和你說了吧,我們遵照上級的指示正在開展一場嚴打行動,你是趕上了,要是平時也就差不多無期,但這次不可能了。除非你有重大的立功表現。”
高山聽罷沉默不言,王明江也不催促他,安靜的看着他一舉一動,高山把一支菸抽完了,終於開口了:“要是交代了是不是可以不死?”
王明江咳嗽了一下說:“這得看性質的嚴重性,誰是主謀,誰是從犯,誰是被挾持的,同一案件,每個人的刑罰都是根據個人罪責量刑,你要是交代了,可以按坦白從寬來處理,量刑時候自然會考慮這一點。當然,如果你不但交代了自己還指出了誰是主謀,這個就可以用有立功表現來衡量,那自然是從輕發落的。”
高山說:“好吧,我交代一個人,他叫劉寒。”
王明江聽罷,愣了一下,劉寒這個人他太熟悉了,以前早就想把他抓進來,可惜的是這個傢伙藏的太深,沒有給他攢下足夠多的證據,這次如果把劉寒抓進來,那真是爲民除了一個老老虎。
他平靜下來心情,一說到劉寒,不由的想到了德剛。難道這件事和德剛也有關係嗎?
他迅疾從思緒繁雜中脫離出來,說:“好,你就說說爲什麼是劉寒?實話告訴你劉寒早就在我們監視範圍了。”
高山心裡鬆了一口氣,這說明李工並沒有被抓進來,他的罪責問題不是很大,對方最多也是抓到劉寒。
而劉寒和李工素不相識,也不知道其中內幕,李工曾經說過,考斯維爾在絳州佈下了一個局,一但出事,就可以供出劉寒,然後他們可以安然逃脫。
高山說:“凱子既然把我出賣了,我可以承認,上次那個黑吃黑事是我挑的,我也承認我們出貨了,但這次主謀是劉寒,我只是他的幫手,我以前貨都是從他哪兒拿的,別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了,另外,我承認我是高山,我就是他手下的一個馬仔。”
王明江說:“那你詳細講一下上次出貨情形。”
高山自然把自己推的一乾二淨,說是劉寒主要是出貨的,他也沒有接觸到貨源,只是外面放風,後來劉寒給了他一筆錢,獎勵他把警察吸引到外地的高明之舉。
聽完了他的講述,王明江心裡疑慮重重:“你說的是實話嗎?”
高山說:“句句屬實。”
王明江點點頭,把漢森寫好的筆錄遞給他:“你看一下,這是我們這次問話的記錄,如果沒有問題,就簽上自己的名字,按一個手印。”
高山大概看了一下,都是今天的談話,他二話不說寫上了高山兩個字,又摁上了手印。
王明江補充說:“我的提醒你一下,如果我們查證的結果和你的交代有出入,你這個立功表現就是子虛烏有,而且還連累了別人,這是要重罰的,明白嗎?”
高山說:“明白。”
收了記錄本,審訊就結束了,高山終於可以在椅子上睡一覺了,這在他看來都是難得的機會,終於不用被‘熬鷹’了,王明江和漢森走了出去。他們並沒有睡,而是連夜討論起了案情的複雜性。
辦公室裡,王明江臉色有些不太好。
漢森說:“沒想到是劉寒搞的啊,這小子早就想抓他的把柄了。這次終於是有了機會。明江,要不要我們連夜把劉寒也抓回來突擊審問。”
王明江想了想說:“劉寒不太好動了。”
漢森不以爲然:“有啥不好動的,不就是一個老混混嘛!”
王明江說:“要抓劉寒也是可行的,但必須讓一個人自動的避嫌。”
漢森問:“誰啊,就讓他避嫌一下唄,這是我們警局的規定,和誰有關係的人都的避嫌。”
王明江走了幾步說:“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這個人是郝隊。而且郝隊曾經多次和我說過,要是涉及德剛的事情一定要和他打招呼,我現在懷疑郝隊是不是事先知道這件事。”
漢森說:“上次我們被忽悠到了蔡州,我當時就覺得郝隊有問題,你非要我找證據,現在證據不是來了,郝隊肯定知道其中的內幕。”
王明江搖搖頭:“這個時候說這話還是缺乏證據,我擔心的是抓劉寒必須和郝隊請示,如果他不同意怎麼辦?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消息提前放了出去,那抓住高山也就是白忙乎,這件事必須的請示一下上級我們才能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