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無疆的懷抱很溫暖,手腳卻很規矩,倒當真是個好男人。
接着聶棗的腦袋就重重撞到了地上。
很不幸,墜馬的時候雖然蒙無疆護住了她,但聶棗的腦袋還是沒能得到及時救援。
昏迷前,聶棗聽到耳邊急迫而焦灼的呼喚聲。
但那不是她的名字。
估計錯誤,沒來得及在草地上郎情妾意一會,聶棗其實有點沮喪。
她醒來時已經又回到了蒙無疆的宅邸,只是這次住的地方和之前有些差別,不再是遙遠的偏院,換了間更舒適的廂房。
聶棗表示只是頭摔傷腳又扭到沒什麼,蒙無疆卻堅持讓她好好休息,並且神情十分懊惱。
“這又不是你的錯,是我騎馬太急而已。”
“不,我帶你去,竟沒能保護好……”
“我真的不在意!”聶棗咧嘴大笑,“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
蒙無疆看着她的笑臉失神了一會,不自覺問:“你之前過得很苦麼?”
“也算不上苦,只是飄搖吧,我從小就沒了父母……”聶棗笑了笑,用盡量輕快的口氣把腦內編好的悲慘身世緩緩道出。
白蓮花聶棗裝過許多次,這次既要白蓮花又要天真爛漫,語氣把握上頗費了她一番功夫。
說完最後一個字,聶棗彷彿掩蓋淚水般垂下眼睫,看向別處,努力眨了兩下。
“不過我很感激,因爲至少我現在還活得好好地,雖然父母早不在,但我也遇到過不少好人。比起大多數人,我還是幸福的吧。”
淚花被逼回眼眶,聶棗綻開笑顏。
蒙無疆定定看了她一會,寬闊的手掌摸上了聶棗的腦袋。
“別難過。”他說,“不介意的話,我願意一直照顧你。”
聶棗對上他的眼睛,那雙黑而堅定的眸子裡並沒有□□和邪念,相反,含着彷彿不屬於這個人的溫柔,柔和的像是看着自己的親妹妹。
這讓聶棗的心理稍稍生出一些愧疚之情。
但也只是一些而已。
她垂着頭,低聲道:“侯爺,我一直好想要個哥哥……你、我、我可以叫你哥哥麼?”
蒙無疆愣了一下,摸着她頭的手甚至也僵直了一瞬,但很快,他放鬆下來,道:“可以啊。”
“謝謝哥哥!”聶棗忙順杆子往上爬。
這次蒙無疆愣了更久,才彷彿懷念般,道:“好久沒人叫我哥哥了。”
——小蒙王的母親在出嫁前,一直叫蒙無疆“無疆哥哥”。
聶棗養傷期間,蒙無疆有事去了封地。
而在這段時間她終於有機會見到蒙國如今的太后,小蒙王的母親,蒙無疆的青梅竹馬,蒙青氏。
聶棗仔細端詳過本人的臉,暗自在心裡感慨,她真是歪打正着,看了真人更加覺得如今掛着的這張臉果真和蒙青氏有着不小的相似。只是她的臉看起來更年輕一些,而蒙青氏臉上端莊的表情配上深色的衣着看起來至少比她大個五六歲。
她在打量蒙青氏,蒙青氏也在打量她。
蒙青氏讓所有人退下,才問聶棗:
“你就是無疆帶來的女人?”微微一笑,“的確很像哀家。”
如果聶棗真是一無所知被蒙無疆帶來,在看到蒙青氏的臉時恐怕就已經有了三分不安,再聽到這話,心裡的不安只怕已經擴大到五成。
無疆——這絕不是適合寡婦叫自己小叔的稱呼。
下馬威做的不錯,聶棗想。
彷彿沒有察覺,聶棗靜靜微笑看着她:“原諒小女有傷在身,不便向太后行禮。”
蒙青氏的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起來,但旋即恢復那個親切太后的樣子:“不必拘禮,哀家帶了些養傷良藥來,姑娘好好養傷便是。”
聶棗搖頭:“這怎麼使得,無疆哥……不,蒙公子府上的藥已經足夠好。”
“無疆哥……”
“叫順口了就不小心說出來了!”彷彿無心之失,聶棗忙解釋道:“希望太后別介意。”
蒙青氏的臉上一下變得很難看,沒說幾句,就轉身離開。
聶棗倒在牀上,覺得自己十分像個殺千刀的狐狸精,但有什麼辦法,僱主的要求是讓蒙無疆和蒙青氏不和,她只好做這個攪屎棍了,幸好,他們本就不是夫妻,聶棗的負罪感登時少了許多。
***
聶棗的腳傷久養不愈,大夫查出是藥品裡的問題,再往下追查發現那些藥都是蒙青氏送來的。
蒙無疆很生氣,直接進宮找了蒙青氏。
消息來說是兩人大吵了一架,蒙無疆回來便借酒消愁。
此時不趁虛而入更待何時,聶棗頂着腳傷一瘸一拐去找蒙無疆,說都是自己的錯才讓他和蒙青氏生了間隙。
蒙無疆的脾氣倒是真好,非但沒有遷怒她,反而溫和的說:“你是受害者,怎麼反倒替她說話。我還要替她對你道個歉,她的脾氣是驕縱了些,但骨子裡並不壞。你也快回去休息罷,藥已經重新配過,這次不會有問題了。至於我和她的間隙,這沒有你的關係,你也不用亂擔責任。”
聶棗猶豫着問:“你……你對我這麼好,還讓我叫你哥哥,是不是因爲我……我和太后長得很像。”
蒙無疆並不意外,爽快的承認:“一開始的確有些,但如今你是你,她是她,縱然外貌相同,但你們的脾性截然不同。”
“真的嗎?”聶棗驚喜着問。
蒙無疆笑:“你看,我之前對她說過相似的話,她的回答是‘你以爲我會信嗎’”。
他甚至模仿起蒙青氏的語氣神態,那種冰冷疏離又含着嘲諷的語態。
聶棗被逗的哈哈大笑。
蒙無疆也笑,卻含着淡淡無奈:“當然,她以前並不這樣。”
“誒?以前?我……有點好奇,可以問問太后以前是什麼樣的麼?”
大概已經喝得三分薄醉,蒙無疆笑了笑,沒有拒絕。
從探子口中打聽的到底和本人說的不能比,聶棗洗耳恭聽,蒙無疆記憶裡的蒙青氏果然不出所料是個活潑靈動的少女,他們同出青族,或者說還是表兄妹關係,蒙青氏父親正是蒙無疆母親的親哥,因爲自小青梅竹馬年紀又相近,常在一同玩耍,直到蒙青氏嫁人。
聽夠了,聶棗仰起臉問:“誒,那爲什麼你沒有娶她?”
蒙國表兄妹亦可以通婚。
“娶……?”蒙無疆僵硬了一個音節,“她嫁給了我大哥,我怎麼能娶她?”
“比你大哥早娶不就好了。”
“不行。”
蒙無疆斷然道,嚇了聶棗一跳。
蒙無疆才又慌忙補充道:“我只把她當妹妹而已,並沒有男女私情。”
聶棗想,如果自己信了就好了。
她這輩子最熟的就是看男子有沒有動情,蒙無疆方纔說蒙青氏時,無論眼神還是語氣裡流露的掙扎感情都絕對不會認錯。
但蒙無疆似乎有些驚惶過度,說完他就提着酒瓶離開,甚至沒有來得及跟聶棗道別。
誣賴蒙青氏,蒙青氏自然是不會放過她的,蒙青氏的近衛查出聶棗曾在魏國青樓呆過(聶棗透露出去的沒錯),趁着蒙無疆不在,以怎可將此等狐媚之人留在申候身邊爲名,硬叫人把她拖了出去。
蒙青氏想了個她自以爲足夠報復的主意,她把聶棗賣進了蒙國的妓館。
所以說,斬草除根實在是十分重要。
妓館裡,聶棗和蒙國的接頭情報提供者面面相覷,兩個人都有點被囧到。然後他們花了一晚上時間在聶棗身上製造傷口,等到蒙無疆回來四處找尋聶棗時,讓聶棗從妓館二樓直接摔下來。
傷口可以造假,但摔是真摔。
反正當聶棗慘不忍睹地摔倒在青樓門口的時候,引起的騷動足夠把蒙無疆的人引來。
有女子爲保清白跳樓,申候心急如焚英雄救美之事很快傳遍了整個蒙都。
蒙都妓館本不違法,但嚴禁一條,逼良爲娼。
是誰送那女子去的妓館,成了城裡最津津樂道的話題,聽聞這個消息,太后蒙青氏在自己的寢殿裡掰斷了一根指甲。
聶棗摔得時候注意護住身體,倒都是皮外傷,只是加上那些特地製作的鞭傷灼傷,看起來駭人了些,不過身上傷這麼多,她也懶得動,就躺在牀上挺屍。
蒙無疆似乎十分愧疚,在她身邊照顧了許久。
要知道她之前受傷,蒙無疆也不過是一兩天來看她一次,如今卻是一呆就一兩個時辰,沒事的時候就泡在這裡,簡直像是看護心上人似的。
而他蹲到第四天,蒙青氏終於出現了。
“蒙無疆,你爲什麼不來怪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