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宮主,這個不可一世、目空一切的女人,這個以冷血殘酷著稱的女人,她的微笑和眼淚就是奢侈品,從不對人展示。即使是唐建豪,這個與她有過最親密關係的男人,千夜宮主沒有給予他哪怕一點與愛有關的東西。
但這一刻,她流淚了,在聽到對方呼喚她的名字之後,即使他的語氣很平淡,不帶任何感情,但千夜宮主感覺到了心裡的觸動,很清晰,因爲這種觸動只屬於她。
大概這世上也只有一個人能夠讓她如此的觸動了,這個人不會是別人,只能是眼前這個神秘而深沉的男人。
林千葉,他正是林千葉!
淚眼婆娑之下,千夜宮主的眼前模糊了,她看到了一副場景,二十年前的一個夜晚,高聳的海崖邊彎月當空,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個連月亮都在哭泣的夜晚。
也就是在那個夜晚,極度的傷心與怨恨,讓她從此後把心交給了魔鬼。心一旦交給了魔鬼,想再復甦是很難的。
千夜宮主覺得自己遭遇到了無情,她要用無情去回敬這個世界。
“我一直很善待你的妻子,就是你最愛的那個女人,那是因爲我還沒有找到讓她最痛苦的方式。真可惜,如果今天她在場該多好,讓她親眼看着自己的兒子死在她面前卻無能爲力,這個對她來說足夠痛苦了吧!”千夜宮主深吸了口氣,冷冷地笑了一聲道。
“千方百計地逼我出來,就是對我展示你心中的怨恨嗎?”林千葉的聲音依舊平和,靜如水,淡如煙。
“沒錯,這一次我準備虐殺林風,目的就是逼你出來。可是不要以爲你出來了,我就會放過他,我會繼續殺死他,讓他很痛苦地死去,讓你們的心也很痛苦地死去。”千夜宮主原本略微平靜的姿態又變得極度激動起來。
“我們的確會痛苦,但另一個人更痛苦,你的女兒,也是你最愛的人。”林千葉道。
“我會改變她,我會讓所有的痛苦都由你們來承受!”千夜宮主身子再度顫抖。
林千葉輕嘆了一聲,隨即道:“多年不見,我想和你好好說話,有什麼方式能夠讓你暫時平靜下來?”
“好,我想看到你,不過是看到你遭受和你兒子一樣的懲罰,你們父子不是一樣都很有血性嗎?我偏要流光你們的血,你也做一次選擇吧,你想在這世上苟存,就必須放棄你的兒子!你們兩個我只會放過一個,所有的痛苦,交給那個女人。”千夜宮主道,她難得地大笑了,這是報復後快意的笑。
林千葉沉默了,許久才道:“好,我接受你的懲處,不過希望這個過程長一些,讓我有足夠的時間對你說出我最後的話。”
“我不一定答應你!”千夜宮主道,說話間手中的銀錐擊出,直接穿過隔在她與林千葉之間的屏風隔斷門,一股勁力從連着銀錐的盤龍絲上襲來,讓她察覺到對方在反擊應對,惱羞成怒之下,毫不留情地加大了內勁。
一縷殷紅順着盤龍絲蔓延過來,很明顯是血,它慢慢地滴落在地上,這一瞬間更是滴落到了千夜宮主的心上。
皺眉上前一腳踹開了屏風隔斷,那個她朝思暮想、痛恨至極的男人就出現在她面前。劍眉丹目、冠玉之面、雍容閒雅、風采卓然、剛勁俊逸卻又不失男兒柔情,一切都和當年一樣,不一樣的是,青絲之間已經顯現出了白髮,臉龐上也書寫了多年的滄桑。
他的姿態和當年也是一樣,千夜宮主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一樣淡然坐定,看都沒有看她一眼,這也是讓千夜宮主憤恨至極的態度。
千夜宮主的銀錐扎進了他的手腕,鮮血順着連接銀錐的盤龍絲流淌滴落着。
“你爲什麼不躲開?爲什麼不反抗?你睜開眼睛,我就在你的面前,你爲什麼不看着我!”千夜宮主滿腹怨恨地道。
林千葉依舊閉着眼睛,淡淡地道:“努力忘掉對方,即使我睜開眼睛,你對我來說也只是一個陌生人。”
千夜宮主悽然地笑了起來。
“你真是這樣想的,這樣做的嗎?對,這是我說的,永遠忘記對方,或許你做到了,可是你覺得我做到了嗎?你以爲我真的能夠做到嗎?林千葉,你沒有變,你永遠都是那樣無情無義。”
“今生只做今生的事,也許命中註定今生被你怨恨。今生對你的無情,我自知絕情理虧,來世如有機會,定然牽你的手。”林千葉淡淡地道。
千夜宮主一瞬間動容,她的手顫抖了一下,盤龍絲上的血飛灑起來,在地上形成了一道長長的印記,一點一點像是遠遠看去的腳印。
時光如梭,往昔一切都已經煙消雲散,當年千夜宮主想要的一切沒有實現,現在追究真的有意義嗎?或許只是爲了一口氣,可是現在,眼前這個男人願意接受她的懲處,願意就這樣流盡自己的鮮血而死。
殺死他,爲自己多年的怨恨劃上一個終結,有意義嗎?沒有!自己能夠做到嗎?不可能!
千夜宮主無法做到,即便她對林千葉痛恨到了極點,但她對林千葉痛恨的原因,卻是因爲愛他愛得太深,乃至於無法自拔。過去、現在甚至是將來,都會是一樣,無法改變。
毋庸置疑,這是一個讓千夜宮主無計可施的男人,一物降一物,就如林風對她的女兒。至少,千夜宮主是這麼認爲的。
“在我的血流盡之前,答應我一個要求。”林千葉正色對千夜宮主道。
千夜宮主怔了一下,隨即道:“好,不過你先答應我一個條件,你必須得答應,因爲我不會給你任何拒絕的機會,想要我幫你你只能順從。”
“說吧!”
“我要你寫一封休書,休掉那個女人,你的兒子林風,也與你沒有任何關係,我要你乾乾淨淨的死,和這個世界沒有任何聯繫。”千夜宮主犀利地道。
“這就是你想要的?”林千葉淡淡地問道。
“沒錯,如果做不到的話,不要奢求我答應你任何事情。”千夜宮主道。
再次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林千葉道:“好,我按照你說的做。”
千夜宮主怔了一下,略帶驚訝地看着林千葉,林千葉這時候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他看着千夜宮主,這時候的目光並不像是看着一個陌生人,相反,這種目光中透着一股強大的信任。
千夜宮主顯然不敢相信,她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讓林千葉願意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用這一切來交換。她所認爲的林千葉無情,那全都是對於她,可這一次對他的愛妻愛子,這算得上是無情嗎?
“你想要我做什麼?”千夜宮主黛眉微蹙,凝視着林千葉的目光中帶着疑慮與觸動。
林千葉道:“幫助林風,成爲他要成爲的人,履行他的使命,能夠幫助他的,只有你。”
千夜宮主道:“他還有一位神通廣大的母親,她可是整個西蘭國的元首,隻手可遮天。需要我去幫助你兒子林風,完成什麼使命?”
林千葉道:“非你不可!”
“讓我知道理由!”千夜宮主皺眉道。
林千葉道:“你知道我是誰嗎?知道林風是誰嗎?如果你不知道,你應該知道林風現在最大的敵人是誰。”
“那個無聊的黑傘?”千夜宮主道。
“是的,可是黑傘到底又是誰?你不會知道,接下來我要告訴你的,是我最終極的秘密!”
千夜宮主望着林千葉,一副願聞其詳的姿態,林千葉頓了頓,然後詳細地對千夜宮主說明了一切。
“怎麼會這樣?真的是這樣?”聽到了其中原委,千夜宮主有些吃驚,一時間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林千葉道:“你之前就不過問世事,得到千夜宮主的位置後,你更是與世隔絕,對這個世界的變化並不關心,你不知道這些很正常,這個世界上也沒有多少人知道,包括林風的母親,我同樣沒有告訴她,同樣迴避她。當然,我是不想讓這些信息給她帶來厄運,林風也是一樣。”
“在我的朋友中,願意做這件事情並且有能夠駕馭一切的,只有你,更重要的是,無論我對你怎樣疏遠,你都是我最信任的女人!”林千葉道。
“你要知道,這些話並不能抵消得了這些年你欠我的,我對你們的恨意不會因此而改變。”千夜宮主正色道。說完她立起身,快速地抽掉了紮在林千葉手腕的引血銀錐,林千葉隨即停止了流血。
“不過你的要求,我答應你!”
“謝謝!”林千葉依舊面無表情地淡然道,他的處事不驚表現在任何時候,即使他辦到了一件他認爲幾乎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千夜宮主道:“我其實準備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與多年不見的兒子見上一面,這對他來說是非常渴求的。現在看來,你似乎不能夠見他了。”
“沒錯,所以這件事煩請你爲我保密,對於林風的身份,你也要一直保密,直到他有能力完成他使命的那天。”林千葉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