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浩這一系將領的帶頭之下,禁軍領空餉的問題被揭了蓋子,暴露在朝廷的面前,而且相當的嚴重。
御史臺的御史們抨擊這件事情的時候,用到最多的一個詞就是觸目驚心,把它拔高到了亡國亡天下的高度。
這件事情背後就有戶部的推動。
現在的戶部尚書是王大學士在兼任,他太子黨的主力,太子現在又在監國,而且還是禁軍的大將軍,當然有能力推動這件事情。
戶部的訴求很簡單——兩個方面:一方面是要徹查空餉的問題,另外一方面就是裁減軍隊,減少軍費開支。
國庫最大的開支就是用在軍隊上面,而戶部就主管着國庫。
國庫永遠都是空的,入不敷出那是常態。
如果能夠裁撤一部分士兵名額,省下的錢就不少了。
包括給士兵的軍衣軍餉軍糧,一個士兵一年也能夠省下一二十貫。
查出吃空餉的並不是戶部的終極目標,因爲查出來之後再補上那些名額,戶部的支出一樣的不會減少。
他們的目的是藉着這個機會展開一場關於裁軍的大討論,最後裁減至少五十萬士兵名額。
理由——既然在吃空餉這麼嚴重的情況下,那些士兵還能夠守衛這個國家,那就說明朝廷給出來的士兵名額虛高,必須要進行一些裁撤,減少士兵名額。
如果能夠裁減五十萬士兵的名額,國庫一年就減少了一千萬貫的軍費開支。
在這幾股勢力的推動之下,一場全面的徹查活動展開了。
先從禁軍開始,京城的軍隊,包括金吾衛都展開了一次徹查空餉的調查。
當然,徹查得太嚴格的話,肯定會導致將門的激烈反撲,那會讓朝廷不穩。
所以最終弄出來的徹查方案,還是先自查自糾,然後由兵部和御史臺一起進行復查。
自查自糾,就給了那些將軍們一個可以下的臺階。
由他們自己來查自己的部下到底有多少吃空餉的,報一個數量上來,也交幾個人出來。
如果交出來的數量兵部和御史臺覺得可以接受,這件事情就這麼過了,將領不會受到懲罰,只是罰掉三個月到兩年左右的俸祿。
如果交出來的數量太過敷衍,那麼兵部和御史臺組成的徹查隊伍,就會進行認真的核查,對於隱瞞不報的將領,會進行撤職查處。
這就看那些將領們的自覺性了。
自覺性高一點的可以過關,只是損失一些空餉,要是還守着那些空餉不放,那就對不起了,戶部的大牢還可以關上很多人。
有方浩那一系將領查處出來的空餉數字在那裡,禁軍其餘那些將領也不可能將數字弄得太少,基本上都交出了手下士兵總數一半的空餉,戰戰兢兢的通過了兵部和御史臺的檢測。
雖然還保留了一些空餉,但是和以前相比天差地遠。
禁軍和金吾衛這邊打了一場勝仗之後,這一次大徹查,又推廣到了堯國內地各個兵鎮。
沒有動的也就是朔州和燕州這兩大州,因爲那兩個州的軍隊太強大了,他們不敢動。
但是對內地各個兵鎮,朝廷還真沒有多害怕的。
侯千城走的時候,內地各個兵鎮的調查情況還沒有交上來,朝廷已經開始展開了裁減軍隊的大討論。
裁撒目標就是五十萬。
當然,這個數額還是沒有涉及到北方邊關。
禁軍系的那些將領們,每一家的損失都不小,讓他們對方浩那一系列的人有着很大的怨言,對太子那一系也有了很大的怨言,已經有一些將門子弟對選擇和太子合作的程家表達了不滿,埋怨程家選擇應該和太子合作,結果迎來了這麼一把大剪刀,剪去了他們的福利。
但是他們也只能夠抱怨,因爲太子已經靠着關外調來的那些將領掌握了禁軍中的一半力量,擁有朝廷的大義,已經不是那些將門子弟聯盟起來就可以對抗的。
何況太子那一派,並沒有動到邊關兩州的利益,跟當今天下最強大的兩支軍隊沒有利益衝突,那兩支軍隊不可能爲了禁軍系的利益來跟太子黨交惡。
現在的太子黨已經不是以前的太子黨,因爲現在的太子繼承帝位之事沒有哪一股勢力能夠動搖了。
而且方浩那一期的那些將領們,掌握了禁軍的職務之後,開始進行了一系列的訓練,將從方浩那裡學的那一套都弄了過來,幾個月的操練已經讓他們掌握的軍隊成爲了禁軍之中最爲精銳的部隊,精氣神和另外那些軍隊完全不一樣。
在這種強大的武力威懾之下,那些將門也只能心存怨言,不敢表露出來。
侯千城這一次來,還承擔了禁軍一系那些將領們的請託,希望方浩能夠用自己的影響力勸告他的那一批老部下,讓他們適可而止,大家一起坐下來發財享受,這纔是人間正道。
方浩聽到這樣的要求,苦笑了一聲,無奈的對侯千城說道:
“侯公子覺得現在他們還會聽我的嗎?我只是一個正三品的總兵,他們有一些人都已經和我品階一樣了,而且還是京城的武將,地位甚至在我之上,以前就算是我的部下,可是現在我還要擺出老上司的資格,恐怕就是自討沒趣。”
“應該不會吧?”侯千城猶豫着說道,“聽有一些接觸過他們的將軍說過,他們言談之中對方總兵你非常的推崇,以曾經跟着方總兵打仗爲榮。”
“侯公子,這話千萬不要亂說!”
方浩臉上變色,鄭重起來,說道:
“我統領的只是我龍城軍的部下,他們已經脫離了龍城軍,就跟我全無關係了。這樣的玩笑話以後可不要再開了,我承擔不起。”
侯千城愣了一下。
但是,作爲一個京城的將門子弟,政治敏感度遠高於常人,很快就想到了方浩爲什麼顯得這麼害怕。
一個邊關將領,能夠對掌握禁軍最精銳部隊的那一拔將軍有着強大的影響力,這確實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沒有哪個當皇帝的,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不管方浩對那一批將領有沒有影響力,他都不敢展現出來。
要不然,讓太子看到了,又會作何感想?
明白了這一點,臉上一紅,訕訕道:“方總兵,是在下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