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方纔大理寺已經來人把前因後果都告訴他們了。
西嶺月最先跑過去:“王爺、仲霆哥哥……”
她剛喊出兩人的名字,便見李成軒朝她擺手:“我都聽說了,甄羅法師已被扣押,你隨我去審一審她。”
西嶺月點頭,想叫上蕭憶等人,又被他阻止:“只需你、我、仲霆三人即可。”
他說着已經擡步往寺裡走,西嶺月連忙跟上,邊走邊問:“那蔣寺丞呢?”
“大理寺會例行審訊,在此之前,我有事要先問她。”
西嶺月霎時想起清修苑裡的各種寶物,遂小心翼翼地問:“你是擔心……牽涉皇室秘辛?”
李成軒頷首,但沒多說。
郭仲霆也是難得憂愁:“事關重大,蔣寺丞知道輕重。”
連他都面色凝重,西嶺月也意識到事情很不簡單,便噤聲不言,跟在二人身後。
扣押甄羅法師的地方是在觀音堂後殿。想是體諒她年紀大了,大理寺沒有綁着她,只讓她跪在地上,守衛以兩把鋼刀架在她的脖頸上。
李成軒進門看到這一幕,先是命道:“來人,給法師搬一把笙蹄。”
待笙蹄搬來,甄羅法師落了座,還從容地向李成軒出口道謝。她此刻神色平靜,看不出一絲慌亂,坐在那笙蹄上亦是背脊筆直、雙肩舒展,竟是無比端莊的坐姿。彷彿她坐的不是一把笙蹄,而是一張雍容舒適的羅漢榻。
李成軒審視她片刻,才沉聲問道:“清修苑地下密室之中藏有上百箱金銀玉器、古玩珍藏,皆是無價之寶。這些是否爲法師所有?”
“確爲貧尼所有。”甄羅法師坦然承認。
她面上不見絲毫波瀾,這份沉着就連李成軒都微微吃驚。這樣的表現,要麼她是當真視死如歸,要麼就是她後臺極硬,斷定無人敢動她。想到此處,李成軒心中一沉。
“鎮海節度使進獻給太后殿下的三十箱壽禮也在其中,是你所盜?”他再度質問。
“是貧尼所爲。”
“你是如何盜走的?”
“貧尼聽說王爺從鎮海運回一批生辰綱,便提前打聽好箱子的式樣,做了一模一樣的三十個箱子,將其中裝滿石頭。待安成上人遊歷至洛陽時,貧尼謊稱是自己的舊物,委託他把箱子帶回長安,寄放在安國寺內。待齊州縣主押送生辰綱回宮那日,貧尼派人在安國寺偷樑換柱,將那批生辰綱偷換出來,伺機運回了清修苑。”
作案手法與西嶺月料想的差不多,她點了點頭。
李成軒則眯起一雙俊目,再問:“法師在宮中的幫手是誰?”
“不敢隱瞞王爺,正是尚功局的杜尚功、錢司珍。”
“還有呢?”李成軒的語氣忽地沉冷。
“沒有了。”甄羅法師擡起頭來,視線與他撞在一處,前者目光平靜,後者目光冷凝,兩人都沒再說話。
西嶺月覺得還有諸多疑點,便插話問道:“你怎知當日齊州縣主會去安國寺?”
“是杜尚功說的。”
“那封條呢?爲何會是齊州縣主的筆跡?”
“錢司珍偷了她的批註給貧尼,貧尼找江湖高手模仿的。”
“封條上的印鑑呢?”
“杜尚功拿印鑑重新蓋的。”甄羅法師一一回應。
西嶺月根本不相信她說的話。區區一個尚功、一個司珍,哪裡有這麼大的能耐和膽量?宮裡一定還有位高權重的人在幫她,至少比尚功局的quán bǐng要大很多!
可西嶺月看她這副表情,便知她不會說實話,轉而再問:“密室裡其他寶物呢,你是如何得來的?”
這一次,甄羅法師竟微微笑回:“貧尼原本就是古玩商人,做這行生意幾十年了,家中藏些寶貝很正常,難道觸犯了我朝律法?”
“如此說來,你這比丘尼的身份是個掩護?”西嶺月蛾眉微蹙。
“正是如此。”甄羅法師垂下眼瞼,“貧尼畢生積累巨寶財富,若以古玩商人的身份行走天下,必會遭各方覬覦,攔不住那宵小之輩,故而以比丘尼來掩人耳目。”
“甄羅法師,你有個破綻。”西嶺月立即抓住她話中的漏洞,“你那密室中的寶貝每一件都價值連城,我們已問過高人,那三十箱生辰綱放在其中根本不值一提。倘若那些寶貝都是你合情合法的收藏,你早已富可敵國,又爲何要冒死盜取生辰綱?你可知那是死罪?”
甄羅法師似乎被問住了,沉吟片刻纔回道:“縣主不嗜古玩,不知我等的心思。那些寶物雖然值錢,卻也有價無市,即便有人肯出價,貧尼也捨不得賣出去。但鎮海那批生辰綱不同,等風頭一過倒手轉賣,不僅是一筆可觀的錢財,亦不會招歹人懷疑。”
甄羅法師的回答滴水不漏,每問她一句,她便能堵回來,且還理直氣壯,竟讓西嶺月挑不到錯處。
此時但聽李成軒又問:“安成上人也是你殺的?”
不知爲何,西嶺月覺得他的語氣很奇怪,似乎是在強調什麼。
但甄羅法師已痛快承認:“正是貧尼所爲。”
“你爲何殺他?”
“怕他發現是我盜竊生辰綱。”
這理由倒也可信,西嶺月覷準機會搶問:“兇手可是你本人?”
“是貧尼和小徒聶隱娘。”甄羅法師面上滑過一絲黯然,啞聲回道。
看來拿刀砍人的是甄羅法師本人,而安成腦後的致命傷是聶隱娘用暗器射傷,這倒也符合兩人的特質。西嶺月心中分析着,一時沒接上話,便被郭仲霆插上一問:“那牆上的血手印呢?”
“好了,兇手已經認罪,一切水落石出。”李成軒居然站起身來,交代郭仲霆,“你將此人交給蔣維,讓他如實稟明聖上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