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撂下這句話便欲告辭離去,但被李成軒叫住:“蔣寺丞且慢,本王有話要說。”蔣維沒興趣聽,面無表情地拱手道別,忽又聽西嶺月喊道:“我們有重要線索!”他這才眯了眯眼睛,站在原地沒動。
李成軒看向西嶺月,很詫異她會開口幫腔。
的確,西嶺月是生着他的氣,今日纔會撇開他單獨行動。然而在面對蔣維時,李成軒到底是“友軍”,她自然是選擇摒棄前嫌,同仇敵愾。
“蔣寺丞怕什麼?您帶了這麼多人,聽我們說幾句,難道會掉塊肉?”她開口激將。
果然,蔣維擡手揮退下屬,走近幾步:“王爺有何重要線索?”
李成軒笑了:“線索是西川縣主說的,本王可沒說。”
“那王爺還說要幫下官?”
“正是。”李成軒面色坦然,“蔣寺丞新進大理寺,尚未主理過大案,經驗也欠缺。但你很清楚本王與太原郡公、西川縣主在鎮海所辦的案子,只要你肯將蒐集的證據與我們共享,安成上人之案亦不在話下。你是個聰明人,斷不會爲了私人恩怨而毀了自己的前程。”
蔣維的確不笨,他早已懷疑安成上人的死另有內情,否則也不會驚動一位親王、一位郡公和一位縣主。他心裡存疑,又見李成軒等人緊追不捨,自然不會輕易應允:“明人不說暗話,若要下官共享證據,那便請王爺如實相告,安成上人的死到底牽涉了什麼內情?”
李成軒卻說:“尚不能確定。”
“不能確定?”蔣維心下惱火。
郭仲霆急忙補充:“正因沒找到兇手纔不能確定,只要蔣寺丞肯幫忙,一切定會水落石出。”
但這理由並不能說服蔣維。
“我們只能告訴您,安成上人的死不是小案子。”西嶺月也出言勸說。
蔣維聞言更覺疑惑:“既然不是小案子,王爺何不稟奏聖上,請命徹查?又何必來爲難下官?”
這一次李成軒答不出來了。
西嶺月心中一痛,沉吟片刻,替他開口:“蔣寺丞是王爺的故人,自然曉得他因何與玲瓏結識,玲瓏又因何而死……您倒是說說,王爺怎好再出面?”
蔣維這才被問住。是啊,他其實最清楚李成軒的處境,李成軒之所以和玲瓏結識,便是爲了迷惑聖上。也因爲如此,所有人都以爲玲瓏是李成軒的私屬,害得她遲遲無法脫離奴籍從良,最終更是丟了性命。
如此說來,李成軒確實不好出面查案,否則更會引來聖上猜疑。蔣維這般想着,心中漸漸清明。
西嶺月見他一直不作聲,便知他已想通了前因後果,連忙再勸:“蔣寺丞應該清楚,以我們三人的身份不會貪功,只想求個結果。因此無論查到了什麼,全是您一人的功勞,我們分毫不佔。”
蔣維雖與李成軒有舊怨,但心中多少明白玲瓏的死責任在誰。就如他雖然怨恨西嶺月,也知她亦是受害者。情感上他雖厭惡幾人,但理智上,他也明白得罪他們沒有益處,反而應該借勢。
他是個爽快人,一旦想通便不再糾結,遂伸手摘下腰牌扔給李成軒,意思不言而喻。
西嶺月見狀最爲開心,忍不住讚道:“蔣寺丞果真明白事理!”
蔣維卻上下打量她一番,沉聲說道:“這次我肯讓步,是因爲相信裴君的眼光,也相信縣主能查清此案。縣主好自爲之吧。”
蔣維走後,李成軒親自送西嶺月等人返回長公主府。一路上,西嶺月神思不屬,心中一直想着蔣維臨走前說的話——“鎮海的事我是聽裴君說的,幸得他仗義相助,祖父一家才能入土爲安……”
“裴君信中多次提起縣主,勸我不要怨恨你,言語間多有維護。”
“我雖與裴君相識不久,但同爲男人,他心意如何也猜得到。如此有情有義的好兒郎,縣主莫要辜負才是。”
裴君,裴行立……難道他真的喜歡自己?西嶺月心中雖覺意外,卻不得不信。否則他爲何對自己多番維護?也實在找不到比這更合理的解釋了。
蔣維方纔說這番話時,不僅李成軒和郭仲霆聽見了,就連恰好返回的蕭憶和廣宣禪師都聽了個正着。如今這馬車裡的三個男人都曉得裴行立對她的心意,心中也是各有滋味,皆不發一言。
終究還是李成軒先開了口,囑咐她道:“你若得空,就把找到的線索都告訴我。”
西嶺月對他“愛屋及烏”的事仍舊耿耿於懷,遂冷淡拒絕:“今日多謝王爺出手相助,此事就不勞煩您了。”
李成軒蹙眉:“這不是你耍性子的時候,機會難得,內情也兇險。”
“我和仲霆哥哥、憶哥哥能搞定。”西嶺月態度倔強。
“可是……我搞不定啊!”郭仲霆悄悄反駁。
西嶺月瞪了他一眼,他只好閉嘴。
蕭憶則是一言不發,並不表態。
李成軒見她還生着氣,索性不再解釋,拿出腰牌示意她:“腰牌在我手上,明日巳時我在大理寺等你。你若不來,錯過證據可別怪我。”
言罷他不給西嶺月反駁的機會,更不等馬車停下,掀開車簾一躍而下。三人只看到他錦衣的袖袍拂過眼前,帶起一陣龍涎香氣,再定睛時,車內已不見李成軒的蹤影。
“王爺真是帥呆了!”郭仲霆低聲驚呼,又看向西嶺月,“好妹妹,那你明天去不去啊?”
“去!爲何不去?”西嶺月心中雖惱,卻也明白這個當口不能起內訌,否則在蔣維面前交代不過去。
“不只我去,你和憶哥哥都要去!”她說完這句便閉目養神,氣呼呼地不再說話。
待馬車返回長公主府,蕭憶突然提出要單獨送她返回院落,郭仲霆很識趣,以乏累爲藉口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