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聽到西嶺月此言,紛紛望向李忘真,目露濃濃的猜疑之色。很顯然,作爲淄青節度使的女兒,只有她才能許諾jiǎng gōng次子一個遠大前程,也只有她能在火燒蔣府之後做個見證,令衆人相信jiǎng gōng一門還遠在淄青。
李忘真面對一屋子的目光,顯得萬分從容冷靜,沒有任何表示。
高夫人最先驚呼出來,指着她喊道:“我想起來了!簪花宴那晚,你……你說你胸悶,離開了好一陣子!”
此話一出,李忘真的嫌疑更重了,衆人更加戒備地看向她。而她本人依舊平靜自持,解釋道:“姑母誤會了,忘真素有喘症,當晚的確是退下歇息去了。”
西嶺月也沒有給她難堪,只笑道:“夫人先別急着下定論,且聽我說完。”
“你快說!”李徽已急不可耐。
西嶺月便接着方纔的話繼續道:“我猜測,原本齊家後人是想讓阿蘿假扮蔣韻儀參加簪花宴,再伺機殺死世子,把罪責全部推到她身上。屆時再由蔣氏夫婦出面指認阿蘿並非蔣府千金,齊家後人便能以此爲端由,揭露阿蘿是對朝廷有怨才殺死了世子,順理成章將她送官處死。”西嶺月說到此處,搖頭嘆了口氣,“但齊家後人沒想到蔣氏夫婦膽小,怕阿蘿官奴的身份惹出是非,便想出一個李代桃僵之法,另外找了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假扮蔣韻儀赴宴——也就是我。正是這一舉動令齊家後人意識到蔣氏夫婦根本靠不住,有朝一日或許會將他的身份暴露。
於是他假裝答應讓我替代蔣韻儀,但實際上他卻悄悄改變了計劃,要把蔣府一家殺掉滅口,再把罪責全都推到我這個冒牌貨身上。但他需要一個幫手,而阿蘿是最好的人選,於是他改變主意拉攏了阿蘿,許諾事成之後讓她取代蔣韻儀的身份,從此脫離奴籍。”
“這便有了簪花宴當晚,真正的阿蘿慫恿蔣韻儀去引誘福王,而蔣韻儀擔心事敗被人發現,刻意穿了與我同樣的衣裳,以我的名義去見福王。阿蘿便混在客院的婢女中間,算準蔣韻儀回來的時機,假意喊了她幾聲,令她慌張之下跑進我的住處,然後被伺機潛伏的女殺手一刀斃命。”
西嶺月邊說邊看向跪在地上的王秋蘿,言語突然變得冷冽:“也是同一晚,齊家後人派心腹在蔣府的井水裡下了毒,致使他一家中毒死亡,再一把火燒了蔣府。第二天,王秋蘿便以蔣府千金的身份出現,宣稱jiǎng gōng一家都在淄青,再加上有李娘子做證,我這個冒牌貨就百口莫辯了。”
“原來如此!”李徽最沉不住氣,恍然出聲。其餘人等都沉浸在這案子的複雜內情之中,一時無話。
就在此時,一個嬌弱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你猜錯了。”
是王秋蘿。
西嶺月低頭看她:“哦?”
王秋蘿仍舊跪在地上,擡頭悽然一笑:“你前頭說得都對,齊家後人找上蔣府的緣由,是想讓我假扮三娘赴宴,讓二郎從此飛黃騰達……你都猜對了。但有一點你猜錯了。”
“還請指教。”西嶺月虛心請教。
“老爺和夫人原本不用死,三娘也不用死。”王秋蘿突然垂下淚來,“讓你來假扮
三娘赴宴,將罪行推到你頭上,此事齊家後人是答應了的。但在開宴之前,李僕射突然遇刺,你竟能在一日之內找到兇手……這件事讓他發現你不簡單,即便讓你去做替死鬼,你也能pò jiě此案洗清冤屈。爲了讓你無法勘破案情,他才改變主意把……老爺、夫人和三娘全部殺掉,還讓我假扮三娘指認你,便是想讓你有口難辯,伏法認罪。而我則能夠從此脫離奴籍,以三孃的身份遠走高飛。”王秋蘿說着說着,又放聲大哭起來,“是我對不住老爺夫人,他們視我如己出,不願讓我去做替死鬼,這才找了你代替。三娘假扮成我,也是得知福王要來,想求他恩准我脫離奴籍……然而我……我竟因爲一己之私……眼睜睜看着他們去死!我不是人,我簡直不是人啊!”
王秋蘿越哭越傷心,撲在地上泣不成聲,衆人都冷漠地看着她。
李錡最先出聲,冷冷說道:“本官平生最痛恨忘恩負義之人,你不僅令王氏一族蒙羞,也令jiǎng gōng夫婦難以瞑目。立兒,將她拖下去好好拷問,看看那幕後主使到底是誰!”
“是。”裴行立口中答話,立即上前一步,正要將王秋蘿從地上拽起來。
可她倏然止住哭聲,擡手阻止裴行立:“我還有幾句話要問,若是得不到答案,我死也不會甘心。”
李錡冷哼一聲,拒絕的話已到了口邊,卻聽李成軒沉沉地說道:“
你問吧。”
李錡遂不好再多言。
王秋蘿便擦掉眼淚,擡頭看向西嶺月:“你能猜到我的身世,我不稀奇,但我不明白你如何知道我是假冒的,又如何得知我會逃走?”
“因爲你和李娘子的一番對話。”西嶺月回憶着,“你第一次出現的時候,爲了自證身份,曾與李娘子說起在淄青治病之事。誠然,蔣韻儀的確是在淄青治過病,那位蕭神醫也的確是李娘子的未婚夫,你知道關於蔣韻儀的一切,但有一事你不知情。”
“那位蕭神醫是我的……義兄。”西嶺月說出事實,無比感嘆世事之巧合。
“因爲我提起世子之死時,你毫不知情,可見你根本不知道齊家後人要如何報復。而那晚節度使府發生了太多事,又是失火又是劫獄,恐怕你也誤會了,還以爲那就是齊家後人的報復行爲。”西嶺月打量着她,“我當時看你的表情便知道你怕被滅口,若換成是我,我也會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