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之內,硃紅色的大門前,李武攔腰緊緊的抱着已經有着怒火升騰的王銘,目光死死的盯着那腳步明顯一頓的李雄。
李武身材壯實,而且酷愛摔跤,打起架來更是兇狠,且天生帶着一股難以掩飾的痞氣,在學校就少有人敢招惹,對他來說,打架流血幾乎和家常便飯一樣,在家門口這一帶名氣不小,堪稱一個小霸王,也正因爲這樣,在其吼聲落下時,同樣生活在這楊柳巷的李雄楞了一下,那前衝的腳步,也是停了下來。
“怎麼樣?沒事吧?”
看着李雄停了下來,李武目光泛着兇狠,他鬆開王銘,身子上前一步,擋在兩人之間時,轉身關切的看向王銘,開口說道。
王銘搖了搖頭,手中的板磚也被扔在一旁,此刻情緒慢慢的平和了下來,見狀,李武點了點頭,可那望向王銘的目光,卻變得與以往不一樣了一些,甚至在那如今冷厲的臉龐上,都浮現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他對王銘的性格可以說了如指掌,兩人自幼便光屁股一起長大,雖說後來搬家,可也還在同一所學校,因此,眼前這原本內向沉默的發小,如今卻有勇氣面對李雄那麼強壯的對手挺身而上,讓他有些詫異的同時,也對這個發小,有了些許的刮目相看。
面對李武的目光,王銘無奈的苦笑一聲,卻並未說話,一旁的李武見狀,點頭中他轉過身,望着那此刻已經清醒過來的李雄,咧嘴一笑。
“很厲害啊,恩?看起來很能打,來,過來衝我來。”
李武臉上掛着笑意,低頭將王銘扔在一旁的磚頭撿了起來,對着李雄緩步走去,而後者見狀,此刻面色尷尬,李武的兇名在家門口幾乎無人不知,面對此刻含笑而來的李武,李雄露出一抹牽強的笑容,不由自主的對着慢慢後退。
“李武,這…我不知道他是你朋友,早知道是自己家門口的兄弟,說啥我也不能跟他鬧啊。”
看着李武臉上的笑容,李雄心中忐忑,退後中連連解釋,更是將目光投向王銘,那其中的歉意以及討好的意味,再也明顯不過,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讓自己心中極不平衡導致怒火中燒的消瘦少年,竟然是李武的朋友,而且看這樣子,兩人的關係也很不一般。
李武后方,王銘撇了撇嘴,無奈的搖了搖頭,接着他上前幾步,將李武攔了下來。
“算了。”
王銘輕輕開口,話語平淡,可落在李雄耳中,卻猶如天籟,此時望向王銘的目光之中,感激之意明顯至極,而見王銘如此,李武深吸口氣,旋即將手中的磚頭扔了出去,目光帶着不屑,望向李雄。
“不是我兄弟大度,今天這事,可不算完。”
李武白了李雄一眼,目光掃過一旁已經有些變形的自行車;“自行車修好了記得放在門口,今天這事也就算徹底過去了。”
李武冷聲說道,話音沒有絲毫的客氣,對於這種欺軟怕硬的貨色,真讓他動手,他也不屑,此時話音落下時,望着李雄扛着自行車,面帶苦色的轉身急速離開,李武這才轉身,方纔臉色的冷冽之色悄然褪去,望着王銘時,露出笑意。
“走,進屋。”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小院,李武家庭條件優越,進來小院之後就能看出端倪,院子很大,潔白的瓷磚佈滿着左右的院牆,院中小花園裡,各色的鮮豔花朵爭相開放,正值炎炎夏日,可這院落之中卻有幾株葡萄樹順着架子爬上一旁的塑鋼頂棚,下面有一方石桌,其上果盤隨意卻又整潔的擺在那裡。
“坐吧,你這傢伙,現在膽子變大了啊,竟然敢直接抄傢伙就上啊,這可不像你,哈哈。”
李武有些慵懶的斜靠在石桌旁的長椅上,帶着一絲調侃的神色望着王銘,聲音落下時,很是自然的從兜裡掏出香菸,自顧自的點着以後,連同煙和打火機一起遞給了王銘。
“放心吧,家裡沒人,我爸媽都出去了。”
王銘伸手接過來,輕輕放在桌上,沉吟了片刻,這才擡頭,在李武有些詫異的目光注視下,輕聲開口。
“我不準備繼續念下去了,我爸也託人給找了事情做,明天一早,我就坐車前往東江。”
王銘聲音落下,目光望着這從小到大幾乎是唯一的朋友,那其中的堅定,李武一眼就看了出來。
李武沉默半響,狠狠的吸了一口帶着尼古丁混合味道的香菸,點頭中,將手中的菸蒂掐滅在菸灰缸中,擡頭望着王銘。
“不論你做什麼,記得我們永遠都是好兄弟,好發小。”
李武聲音有些低沉,他高考落榜早已預料到了,可王銘的學習成績一向不錯,要是考上大學而不上的話,卻是有些可惜了。
“不過,如果是因爲錢的事情你放棄讀大學,那麼我真的不支持你這麼做。”
李武話鋒一轉,目光灼灼的望着王銘,對於王銘家的經濟條件,他雖然知道的不是很詳細,但多少也聽說過一些。
被李武這樣盯着,王銘苦笑一聲,內心卻是一暖,嘆氣時,他搖了搖頭。
“這一次考試,我有預感,報考的大學錄製的分數線不低,而我,可能高估了自己的實力,而且,家裡要負擔兩個學生的話,的確有些吃力,所以,提早的進入社會歷練,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王銘輕聲說道,兩人之間的對話,絲毫看不出這纔是有着十七八歲的少年,而見得如此,李武那裡也只好點了點頭。
“這次來,一來向你道別,不知道我們兩兄弟什麼時候才能再見,第二,我想跟你借點錢,等工作了,我會盡快的還你。”
王銘低聲說道,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他這也是沒有辦法,父親王政極其注重面子,不然也不會去找李寶借貸,而如今王銘離家在即,這五千塊的高借貸,即便是每月兩百多的利息,對家裡來說,都是一種負擔,因此,他也是無奈,纔開口借錢。
王銘的話音落下,李武一怔,旋即笑了出來。
“你她妹的,跟我還這麼客氣,說吧,需要多少,什麼特麼的儘快還,你這還是拿我當兄弟麼?”
聽着這暖心的話,王銘點了點頭,臉色鄭重的開口說道:“五千。”
王銘聲音落下,李武點了點頭,轉身對着屋內行去,不多時,再出來時,手裡握着一個牛皮信封,看也不看,直接隨意的扔到了石桌上。
“是兄弟我不問你,這五千是我自己的私房錢,你拿去用,不夠的話,回頭我再想想辦法。”
李武豪爽的一笑,對着王銘開口說道,而王銘這裡也是點了點頭,將那牛皮信封收了起來,這才鬆了口氣,心中的大石落地間,那清秀的臉龐也是帶着真摯的謝意。
“足夠了,對了,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心情瞬間輕鬆下來的王銘,此時望向李武,感受着懷中那沉甸甸的五千元現金,他的心臟都是止不住的跳了跳,開口問道時,卻看到李武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這裡。
“我嘛…我爹嫌棄我整天在門口惹是生非,說我遊手好閒不思上進,假期結束以後,準備幫我找路子進入部隊,說是要磨礪一下我身上的痞氣。”
李武翹着二郎腿,開口說道時,語氣輕鬆平淡,好像對於當兵這回事根本不在意一般,此時話音落下時,望向王銘露出灑脫的笑容。
王銘點了點頭,腦海之中突然一愣,上一世時,兩人之間斷了聯繫之後,在回家,隱約聽過父母說過,李武當兵以後去了別的地方,傳說是在部隊外打架鬥毆,從此落下一身的殘疾。
想到此處,王銘心頭一震,臉色瞬間變得有些煞白,他盯着一旁雲淡風輕的李武,一字一句的認真說道。
“如果可以的話,當兵的地方,就選擇在東江吧,這樣的話,我們之間好歹也不會斷了聯繫,而若果到時候不能選擇東江,在部隊,你也要遵紀守法,外出以後,千萬不要與人有大的衝突。”
王銘臉色蒼白,開口時目光帶着犀利,極爲嚴肅,使得李武爲之一愣,接着,竟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而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陣陣響動,硃紅色的大門被推開一條縫,李雄魁梧的身軀出現在門外,探出半個腦袋,小心翼翼的望着這裡。
“那…那個自行車修好了,放在門外了。”
而其目光落在王銘身上時,見得王銘側身,連忙笑着點了點頭,一旁的李武見狀,這才站了起來,走去時從兜裡掏出十塊錢,在李雄有些尷尬的眼神注視下,塞到了他的手裡。
“走吧,記得以後不要隨便欺負人,都在家門口,擡頭不見低頭見,真要有本事,就去鎮裡面找那些大地痞去吹牛比。”
李武說完,也不等李雄開口,徑自的走了回來,心頭總有一股說不出的感覺,而在望向王銘時,見得後者那依舊嚴肅的模樣,苦笑的搖了搖頭。
“我爸送我去當兵,就是爲了磨去我這一身的社會習氣,放心吧,你說的話,我會放在心上的。”
王銘點了點頭,旋即站了起來,伸手時,給了李武一個大大的熊抱。
“我走了,記得,如果可能,我在東江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