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明珠塔下方已經聚集了一些人仰頭在看向高空,底下的那些人影圍着就像是因爲天氣的變化而成羣的螞蟻,陣陣喧譁聲隱約順着順逆無常的風勢傳入楊銘的耳中。
一串血珠從傷口流落出去,在空氣被氣壓成了無數細碎的血絲,然後不知道墜落到了何處。
他還在下墜!
身在空中,那種墜落的感覺和此時內心的驟然空蕩彷彿本來就是一種感覺,楊銘閉着眼,腦海裡閃過了無數斑駁的回憶和畫面,最後凝聚的畫面停頓在了艾啓山的那最後滄龍訣的一劍當中。
須彌芥子父,芥子須彌爺。山水坦然平,敲冰來煮茶。
時光的流轉,仇恨的因果,終於在一瞬間全部成空。消弭的過往在腦海死去,新的光明生成,於是腦際裡充斥的全是明亮的光明以及無邊的暖意,這種暖意讓他心神鬆弛,無比舒泰……
血在傷口凝固,傷口於瞬間癒合。
楊銘睜開眼,目光似乎穿透了明珠塔的牆體看到了正在追着自己下墜的身影朝下疾奔的西沙冷月,那是猶如暗夜靈貓一般的速度,也是東瀛忍術至高無上的幻神步的精華。
他的手上還有劍,於是他朝着自己身旁揮出了一劍。
劍氣帶起的寒光平移而過,牆體被劍光陡然豁開一道口子,牆體洞開,玻璃和石灰濺落出來,牆體內的鋼筋蚯蚓一般的呈現出來……楊銘一劍劍斬出,劍氣沿途將一層層樓的牆體全部破開一個又一個大大的口子!
西沙冷月已經聽到了這樣的動靜,他的速度更快,幾乎是不再停留的打算衝到明珠塔的塔底。
楊銘還在揮劍。
塔下的人依稀看到上方的牆體一陣陣爆開,以爲是恐怖襲擊安置的炸彈,頓時間一窩蜂般的退散,而趕過來的應急人員則迅速的退出去在外圍形成了一個防禦戰斗的方陣持槍對着明珠塔的入口,順便有人撥打了求援的電話。
西沙冷月疾奔着,隨着越靠近塔底,他的身軀越來越冷,雖然速度也越來越快,和楊銘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近,但是他對於自己的信心卻在這個過程中變得越來越弱。
直到,忽然一劍飛來!
他驀地停住了腳步,腳尖在地上一踏,地板裂開,他倒飛出去,手中的長刀化爲一團光芒斬了出去。
“鐺”的一聲巨響,西沙冷月的手臂震動一下,長刀在空中轉動着劃出一道脫離了原本軌跡的線條,然後隨着他咬牙之下揮出去的手臂,一柄輕薄的長劍“唰”的一下順着他的刀身飛出去釘進了牆體。
“嗖!”
又是一陣破空聲飛來。
西沙冷月再次翻身疾閃,長刀掃出一層更大的光幕朝着風聲襲來的方位劈砍了出去。
“嗡-”
這一次,長劍並沒有傳來那種巨大到讓西沙冷月的手臂一震的力量,而是在長劍貼住了他刀身的一瞬間,自劍上傳過來一種粘滯的力糾纏住了他的刀身,然後西沙冷月奮力的花了幾秒鐘的時間纔將圍着刀身旋轉的長劍甩了出去。
這一柄劍再次“嗖”的一下釘在了不遠處的牆上……
西沙冷月甩飛這一劍之後,他已經遠遠落後於了楊銘下墜的速度,於是當他再次朝着塔底疾奔的時候,他失去了對於楊銘的氣息的感應,於是他猛然頓了一下,忽然朝着窗戶那邊狂奔了過去。
“砰!”
玻璃飛濺,一抹寒光唰的一下從外面朝着他的身影捲了過來,劍鋒和刀鋒在瞬間交擊了一下,然後兩道身影瞬間擦肩而過,各自找到了一個戰鬥的方位停了下來!
楊銘一身是血的大口喘着氣,慢慢的擡起了頭,目光森然的望向西沙冷月笑道:“我以爲你真的不會再踏足華夏半步了呢,沒想到你還是忍不住又過來了,真是‘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啊!”
“你沒死,這真是讓我意外!”西沙冷月皺眉寒聲道,“不過你受了那麼重的傷,我的刀術已經又有了新的突破,你終究還是難逃這一死的!因爲……你們都只是被強化的小白鼠而已!”
楊銘目光一凜,憤怒的盯着西沙冷月喝道:“你知道得太多了……”
說着,他衝出去,手中的劍捲起了一道巨大的劍光朝着西沙冷月席捲而去,而這一劍的模樣竟然赫然就是不久之前艾啓山使出過的滄龍訣的招式,只是在他的使用下發出了隱約的龍吟之聲。
薄劍顫動,是爲龍吟!
陣陣龍吟聲中,含光的寒光掃了過去!
西沙冷月輕哼一聲,身體像是詭異的風箏朝後飄飛出去,然後在後背堪堪貼近牆體的瞬間,他的雙腳交叉着在地面一點,然後整個身體像是陀螺般旋轉着朝上方直衝上去。
但衝高後,他的身影再次在空中詭異的改變了軌跡,以一個老鷹撲食般的姿勢朝着楊銘俯衝了過去,而他手中的長刀上竟然拉出了一條直線般的光芒射向了楊銘的身軀!
這是西沙冷月的最強之必殺技——荒.血舞!
相對於滄龍訣的大意磅礴來說,荒.血舞是西沙冷月從東瀛的武學經典當中領悟到的最強技擊,在他的刀光化爲直線出去的一瞬間,他的身影竟然在空中陡然炸開了一般,憑空出現了六道他的身影,於是就有了六道刀鋒和光線從六個方位朝着楊銘擊殺了過去,彷彿一個六面絕路的鎖鏈一般將楊銘囚禁在了中間。
這也是荒.血舞的最高奧義,攻擊與防禦結合,重現着當年佐佐木和宮本武藏的最強奧義,飛鳥不可逃,蒼鷹不能進!
舞動的長刀隨着西沙冷月舞動着的身影慢慢的縮小了擊殺的範圍,森然的殺氣將楊銘整個人鎖在了一個必死的囚籠當中,生死彷彿在這一瞬間已經見了分曉!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之內,楊銘的手卻忽然伸了出去抓向了其中的一道刀氣構成的光線!
西沙冷月眼眸一閃,刀勢催發,那道光線竟然以更快的速度朝着楊銘的手掌斬落下去,手掌和光線在下一刻碰在了一起,西沙冷月眼中的殺意大放,正要全力的壓下刀勢時,他的眼睛裡忽然間充滿了無邊的恐懼。
“唰”的一下,他拉起自己的長刀後撤!
一串血珠從楊銘的手心甩了出去,他的手心裡牢牢的抓着的是西沙冷月的刀鋒,刀鋒已經割入了他的手掌骨肉,哪怕再多一絲的力也足以斬斷他的手掌了,然而西沙冷月卻不得不撤退。
因爲西沙冷月自己也沒想到楊銘抓住的刀鋒竟然是自己真實的刀鋒,也就是說在他的六道光線當中,楊銘瞬間抓住了他招式裡的根源,也就是殺氣的咽喉,硬生生的掐住了他這一刀的七寸。
下一刻,劍光暴起,凝聚着無盡殺氣的含光劍唰的一下帶出了一蓬血光。
“啊-”
西沙冷月淒厲的聲音在幾丈之外傳出,而空中卻有一條胳膊飛了出去,一串血液還在從那條手臂的斷口往外飛濺着,下方清風掃過,將落下的血滴震爲細碎的沫子炸開。
含光劍成爲一道流光,楊銘的身體和劍身化爲一道直線,就像是他追在劍的身後一般追向了遠處西沙冷月的身影。
失去一臂的西沙冷月砰然一聲撞開了玻璃,身體凌空飛了出去!
此時,斷臂墜地發出了噗的響聲。
楊銘站在西沙冷月撞出的缺口處,目光凝視着西沙冷月在空中飄零的身影,忽然間他擡起了手臂,將長劍朝着西沙冷月的身影擲了出去,而在長劍擲出去之後,他再度跳出了缺口,狠狠的朝着下方踏了下去。
局勢彷彿經歷了一個漫長的過程發生了扭轉,而事實上所有的過程都只不過發生在三分鐘之內而已,所以當楊銘擲出的長劍快要擊中西沙冷月的瞬間,他揮刀現出了此生最爲完美的一記荒.血舞!
夜空下的人影擡着頭看到的只是兩道流光撞在了一起,隨後一道有如焰火般持續的璀璨火星在夜空中閃耀了片刻,隨後熄滅!
在光芒熄滅的那一瞬間,楊銘的腳狠狠的踏在了西沙冷月的心口!他狂野的踏下來,將西沙冷月的整個心口都踩得塌陷了下去,隨着西沙冷月最後一口鮮血的噴出,楊銘藉着這股衝勁倒衝而上,隨後抓住了自己的長劍朝着一旁的牆體刺了進去。
“嚓嚓嚓-”
鋒利的含光劍一直在牆體上割出了七八米的劃痕才終於緩解了趨勢,楊銘的身體微微一擰,借力翻進了一棟樓層!
明珠塔塔底,又是一道身體砸下,噗的一聲就像是一顆西瓜從高處落在地上,汁囊濺開……
這一戰,終於結束了!
楊銘朝着樓上走去,又回到了塔頂,撿回了自己的長劍和艾啓山留下的太阿之後,他抱起那剩下的半壇酒繼續喝了起來,下方已經閃起了標誌性的燈光,楊銘的目光望向頭頂的星空,忽然間猛然皺眉,然後朝着塔底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