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描述西城千秋明伸手去觸摸神格那一刻的景象,就好像滿池錦鯉,因爲頑童入水而慌亂逃竄,又像是一羣頑皮的螢火蟲。在夏夜中圍着人不停的飛舞。
數不清的人像越動越快,快到了看不清他們的形狀,只能看到無數的光芒在空中舞動。最終,有一點光芒被西城千秋明抓到,砰的一聲散開,化爲點點散碎的光點,沒入西城千秋明的身軀之中。
西城千秋明的身形驟然旋轉起來,化成了一股旋風。
當這股旋風停止的時候,西城千秋明已經消失不見,出現在那裡的,是一個身穿古希臘白袍,面目英俊,手裡拿着豎琴的青年。
“俄耳浦斯……”
葉戈無語……他和西城千秋明臨來之前,涉獵過一些希臘神話知識。簡單來說。希臘神話中的角色分爲兩個體系,一個是神,就是宙斯阿波羅他們,還有一種是半神英雄,比如盜火者普羅米修斯,阿伽門農等等。
看西城千秋明變成的這位,似乎不是神,而是人間的英雄--俄耳浦斯!
那把豎琴就是他的標誌。據說他的琴聲可以使頑石點頭,野獸馴服,就連冥王哈迪斯,都沉迷於他的琴聲,慨然允諾讓他死去的妻子復活。女餘吐技。
“葉戈……”
變成俄耳浦斯的西城千秋明,急迫的看着葉戈,雙手打出了一連串繁複的符號。
這是他們做傭兵時候的暗語,天下間只有他們六個人知道。就算宙斯是主神。也看不懂他的意思。
“千萬不要再去觸碰那些神格……我能夠感覺到,他們會慢慢侵蝕我的意志……很快,我就會變成他……我將不再是我……”
是這樣嗎?葉戈攥緊了雙拳,西城千秋明因爲修煉催眠術的緣故,對於意志力和心靈能力有着獨到的造詣。既然他這麼說了,那麼……
“我帶你進來的!我就會帶你出去!”
葉戈大步走向不斷旋轉的神格,伸出手,目光平靜的看着西城千秋明。
“別人想奪我們的舍……也要問我們答應不答應!會變成他麼……爲什麼不可以讓他變成我!”
“不可以!”西城千秋明厲吼一聲,飛身撲來,想阻止葉戈這無異於自殺的行爲。
可是剎那之間,一朵閃亮的光芒在葉戈的頭頂轟然炸開,點點星火漫空飛舞着,鑽入了葉戈的身軀。
葉戈的身體,迅速的變淡,近乎透明於空氣中的時候,顏色慢慢加深。就好像有人在用筆一點一點勾勒出一個立體的人一樣。
西城千秋明頹然停住腳步。看着面貌再也不同的葉戈,雙拳重重的砸在一起:“是他……”
宙斯的臉上閃過微微的驚容:“是他……”
取代葉戈的,是一個面目平凡到了極點,身材健碩的青年。他身上穿着簡陋的半身皮甲,一隻手握着一支長矛,平靜的站在那裡。
一人一矛,形成了一種極度和諧的畫面。若是把人和矛分開,他們都只是極度的平凡,可是組合起來,卻讓人無法直視他們的光芒。
阿克琉斯!小琉長矛!
希臘神話中,半身英雄數不勝數,每一個都身懷絕技,可是最最牛叉的一個,所有的人都公認爲--阿克琉斯!
傳說中。他的母親在他小的時候把他放到冥河裡浸泡,由於他母親拿着他的腳踵倒着泡,因此阿克琉斯除了腳踵之外全身刀槍不入。
阿克琉斯在奧德修斯的誘導下參加特洛伊戰爭,他在戰場上幾乎是百戰百勝,殺死過無數的特洛伊英雄,他不但是人中之傑,而且在戰場上打跑了戰神阿瑞斯,讓太陽神阿波羅蒙羞,後者因恨,用太陽神箭射中了他唯一的弱點,腳踝,讓他遺憾死去。
也許,只有這樣的神格。才配得上這個傢伙吧!
西城千秋明若有所悟,希臘神話中,大部分的神,私德都是渣渣,比如眼前這位宙斯,欺男霸女的事蹟不計其數,甚至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下手……
而半神英雄阿克琉斯,卻是所有人提起來,都要讚一聲好漢子的。
當他被阿波羅暗算射中腳踝的時候,沒有選擇苟活,而是慷慨赴死。
“我的生命是不能賤賣的,我寧可戰鬥死去,不要走上不光榮的結局,讓顯赫的功勳傳到來世……”這擲地有聲的話,比起那些蠅營狗苟,只會背後玩弄陰謀的諸神,要高尚太多了……
“只是兩個半神英雄!只配用來讓主神覺醒!”宙斯冷哼一聲,權杖對準兩人一揮,一陣耀眼的金光籠罩了他們。兩人立刻感覺到雙眼難以視物。
當他們重新恢復視覺的時候,發現自己腳下踏的,是如茵的綠草,晚霞鋪滿天空,一起都美麗的讓人震顫。
他們……竟然回到了先前初到這裡的地點!
“何必……何苦……”西城千秋明對着葉戈嘆了口氣。
葉戈淡淡一笑:“你變!我也變!”
“可是這樣的話,我們都會被那該死的英雄吞噬了原本的人格……那樣的話,和死亡有什麼區別……”西城千秋明說到這裡,忽然雙眼一陣迷糊,喃喃的說道:“歐律狄克……”
葉戈皺起了眉。歐律狄克是傳說中俄耳浦斯的妻子,就是因爲她的死亡,俄耳浦斯纔會勇闖冥界的……難道現在他的神格就開始吞噬西城千秋明瞭嗎?
葉戈一把拉住西城千秋明,正要說話,腦海裡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小琉長矛!我再次握緊了你!這次……沒有人可以再戰勝我!”
你也來了嗎?阿克琉斯!你要和我戰鬥了嗎?以我的身體爲戰場,你我的意志來殊死搏鬥麼……那就來吧!
“聽着,我不管你是誰!我只想告訴你一件事!這是我的身體!你沒有任何可能,從我的身體裡奪走我的意志!即便你是神!”
葉戈在心裡默默的宣誓,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來。
“阿波羅……我聞到了他的氣息……戰!我要戰這個卑鄙的小人!”
轟然巨響中,一輛金色的馬車從夕陽落下的地方,如飛奔來,阿波羅站在車上,盯着葉戈,面如嚴霜。
“阿克琉斯!你居然還在……”
大喝聲中,阿波羅舉起手中的長弓,十幾支箭連成一道長長的金線,向着葉戈飛了過來。
葉戈感覺手中的小琉長矛傳來一陣血肉相連的悸動,手臂一震,長矛旋轉成一個光輪,把那些箭支盡皆挑飛。那些威力無窮的箭支,竟然如同燈草一樣不堪一擊。
“無知的凡人!神的力量,不是你能想象的!”
阿波羅暴喝一聲,催動馬匹,向着葉戈衝了過來,他手中的長弓不停震動,一蓬密集的箭雨,好像水中成羣的游魚,在空中划着各種的軌道,一起飛向了葉戈。
錚錚錚錚的絃樂聲響了起來,西城千秋明撥動懷中的豎琴,一波波音波迎上去,那些箭支立刻變得東倒西歪。就連阿波羅拉車的馬匹,都好像喝醉了一樣,搖搖晃晃的不再走直線……
“找死!俄耳浦斯!”阿波羅瞪起眼睛大吼一聲,擡手向着天空射出一箭。
這支箭來到兩人的頭頂,像太陽一樣散發出無比強烈的光芒。炙熱的溫度瞬間籠罩兩人,他們腳下的綠草,迅速的枯萎變黃,整個空間,都變得熱鍋一樣。
錚錚錚錚……西城千秋明手指抽瘋一樣的彈動琴絃,卻不防葉戈忽然踢出一腳,正踢在他的手腕上。
豎琴脫手而出,在空中劃了一個拋物線,遠遠的跌落在地上。
“葉戈……你……”
西城千秋明又驚又怒的盯着葉戈。
“不能再用他們的戰鬥方式!不然的話,我們真的會被同化的!”葉戈說着,單臂用力一拋。
小琉長矛後面拖着一溜殘影,飛射向阿波羅。
西城千秋明猛然醒悟,自己哪裡會彈這種豎琴……這麼美妙的聲音。只能是出自於俄耳浦斯之手……難道,自己剛纔不知不覺的被他影響了嗎?
這個時候,阿波羅已經避過了飛了的小琉長矛,葉戈兩人撲了上去,用他們熟悉的傭兵格鬥術,開始和阿波羅戰鬥起來。
三個人糾纏在一起,戰鬥持續了不知道多久,忽然聽到一聲清脆的笑聲。
“竟然打不過兩個半神英雄!阿波羅……替你感到恥辱哦!”
一個身穿雪白露肩長裙,有着一頭紫色長髮,面容美麗的無與倫比的女人,漂浮在三米之外,裙裾飛揚,冷笑着看着這裡的戰鬥!
“雅典娜!”
西城千秋明驚呼一聲,葉戈腦子裡閃過一道明悟。
十二主神缺了兩個,一個是阿波羅,另外一個,則是智慧女神雅典娜!
“滾開!”阿波羅對雅典娜卻毫不客氣。
“你想吃獨食?”雅典娜的臉上浮現了幾絲怒氣。
“這兩個人,是宙斯用來讓我們試煉的!你憑什麼要我離開!
雅典娜盯着阿波羅,一字字的說道。
“那好,一人一個!”
阿波羅爽快的說完,催動馬車,急速向着西城千秋明衝了過去。
沒有慣用的雙槍,只憑肉體功夫和對方硬拼,西城千秋明的形勢立刻變得左右支拙起來。
葉戈並沒有時間救援他。因爲此刻,雅典娜已經揮舞着權杖,向着他發動了攻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