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深入虎穴(二)
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正悠閒的靠在一張椅子的後背上,在兩道‘門’都打開之後,他原本半眯着的眼睛才緩緩張了開來。
他的瞳孔已經收縮,眼珠有些渾濁,臉上皺紋‘交’錯,無一不是垂暮之年的象徵。而且他的呼吸也時短時長,‘胸’口不成規律的起伏‘波’動着。
當看到這個老人的時候,趙敢的眼神遲疑了數秒鐘,原本夾着刀片的手指也鬆懈了下來,乾脆不再脅迫白人司機,自顧自的輕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是那麼的小心翼翼,生怕一有聲音發出就會破壞掉什麼。
但事實上,當看清老人面龐的時候,他心中最後殘存的希冀已經被破壞了。
曾經也懷疑過數次,但都被內心強行否決了,在自己看來,這個人可能是任何人,卻獨獨不可能是他。
趙敢輕步走到離老人一米多遠的位置,站定,雙手垂立,就像是課堂上要提問的乖學生,然後恭恭敬敬的喊了聲:“亞克力斯先生,好久不見了。”
老人亞克力斯緩緩的轉過頭顱,同時指着不遠處的另一張椅子說:“坐。”
趙敢依言坐下,等着對方先開口說話。
亞克力斯先是細細的打量了趙敢半晌,眼中含着微笑,像是乍見到久別重逢的老友,隨即他衝着白人司機擺擺手說:“你先出去吧。”
白人司機沒有做任何的質疑,安安靜靜的退了出去。
“老先生,你要注意保重身體。”趙敢真心誠意的說道。
亞克力斯笑着搖了搖頭,反問道:“你一定感到很吃驚吧?不過你應該早就想到可能會是我了。”
“是。”趙敢聞言點頭,“我猜到了是你把我叫來,但是猜不透你爲什麼要把我叫來。”
“‘抽’雪茄嗎?”亞克力斯也不等趙敢回答,便幫對方切開一支雪茄遞了過去。
趙敢伸手接過,自己掏出打火機點燃,看着亞克力斯自己也點燃一支,吞吐了一口後竟將呼吸平定了下來。
亞克力斯渾濁的眼神透‘射’着深邃而久遠的光芒,說道:“我先給你講個故事吧。”
趙敢點點頭,將坐姿擺的更加端正了一些,他知道,這個故事或許就意味着二人間正式議題的開端。
“六十多年前,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時候,一個年輕人隨着部隊來中國支援反法西斯戰爭。在雖然戰火蔓延但卻美麗富饒的中國,他愛上了一個溫柔漂亮的中國‘女’孩兒。
他們的相識簡單而又戲劇,中國‘女’孩兒的父母都死在了日本人手裡,連家裡的房子也被一把火燒光了,最後,這個‘女’孩兒被四五個日本兵‘逼’到了一個角落裡,眼看着就要遭受荼毒。
然而在最後的關頭,這個年輕人救下了這個‘女’孩兒,雖然槍殺了那幾個日本人,但自己也受了傷,而且因爲耽誤時間和大部隊失去了聯繫。
‘女’孩兒很感‘激’,所以在接下來的時間中給了年輕人無微不至的照顧,一直到他槍傷痊癒。
在相處的這一段日子中,愛情的‘花’朵漸漸綻放,將這個‘女’孩兒和一個大洋彼岸的美國人緊密包含在了一起。年輕人答應‘女’孩兒,一等戰爭平息就會和‘女’孩兒結婚,或者去美國,或者留在中國,只要‘女’孩兒願意,去哪裡都可以。
但是好景不長,因爲種種誤會,部隊的首長將年輕人當成了逃兵,然後押送回國處理。這個首長所管轄的部隊紀律極爲嚴明,任何逃兵都要被處以重罰。年輕人雖然曾立過不少戰功,但還是被關押了整整一年。
而在一年之後,已經傳來了日本投降的消息。年輕人和其他士兵一樣歡呼雀躍,但他心裡想到的更多的卻是那個‘女’孩兒。
136於是,他又返回到了中國。年輕人歷經千辛萬苦,體驗了種種挫折,才終於知道了‘女’孩兒行蹤。原來,在他離開之後不久,那個‘女’孩兒就到了日本,嫁給了一個級別還比較高的軍官。
年輕人心灰意賴了一陣,最終還是不願放棄,他始終認爲,‘女’孩兒一定是受到了什麼脅迫,一定是身不由己,‘女’孩兒一定還是愛着自己的。所以他又橫渡東海奔赴日本,並找到了個軍官——也就是‘女’孩兒的丈夫。
但他忘記了自己只是孤身一人……
軍官和那個‘女’孩兒相依相偎着走了出來,身後還跟着兩排列兵,身上都有制式裝備。年輕人卻是直直的盯着‘女’孩兒,二人彼此間的眼神‘交’流告訴了他一個無情的事實,‘女’孩兒已經忘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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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官先讓人開槍打了年輕人的兩條‘腿’,然後俯視着已經趴倒在地上的年輕人說:‘只要從我的‘褲’襠下鑽過去,我就可以給你一條活路。’”
說到這裡,亞克力斯停頓了一下,趙敢開口說道:“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這個年輕人應該是照做了。”
“如果是你呢?”亞克力斯將目光轉向趙敢,“你會怎麼做?”
“那要看我除了這件事情之外,身後還揹負了什麼,如果還有家仇國恨,如果我還有很多必須由我來做的事情,如果還有很多要依靠着我才能存活下去的人,那我想,我也會照做。”趙敢淡淡的答道。
“我已經猜到了你的回答。”亞克力斯接着說:“那一刻,那個年輕人想到了用自己的****來解決掉自己,但他最終改變了想法,一死了之,不過就是逞一時之勇,這種行爲永遠都是弱者的行徑。那個年輕人的父親也是軍人,在歐洲的戰場上,是他的父親用自己的身體救了他的命。如果他就這樣死了,那他的父親也就白死了。你們中國人有一句話說的很好‘逝者已矣,生者更要好好的活下去’。
所以,他無比卑微下賤的卻又是毅然決然的從那個軍官的‘褲’襠下鑽了過去。
那個軍官倒是沒有食言,之後便放他離開了,不過讓他以後永遠都不能在踏足日本,否則的話便是那年輕人死期的到來。
之後,那個年輕人離開了日本,但是並沒有回到美國,因爲他當時受了重傷,身無分文。只能是悄悄爬上了一艘開往中國的貨船,鑽在倉庫中過着和老鼠差不多的日子,同時自己取出了子彈,讓傷口慢慢的癒合。但是,在船靠岸的時候他還是被發現了,然後被很多人毒打了一頓。
是一個煤礦老闆救下了他,只是因爲覺得他身強體壯。那個時候,外國人在中國很難被普通老百姓接受,所以他只能裝傻充愣,讓其他工人覺得他很可愛,從而不會去排擠他。他在黑心的煤礦老闆手下整整挖了五年的煤,無數次出入於生死之間,才終於攢夠了回到美國的錢。
但是,在他本以爲苦難就要終結的時候,卻再次被上帝嫌棄了。
剛離開那煤礦沒多久,他身上所有的錢就都被人偷走了。直到很多年後,他才知道,偷走這些錢的也是一個美國人,這個美國人利用這些錢在中國開了一家工廠。改革開放之後,這個美國人又迅速轉行,從事起了文化娛樂業,並且做的還不錯。
而年輕人再次迴歸到身無分文的狀態,他只能靠四處給人打零工爲生,晃眼間,便又過去了四五年的時間。他這次學乖了,把錢都存到了銀行,然後也順順利利的回到了美國。”
“這個故事的後半部分,應該就是這個年輕人報復那些人的過程吧,畢竟,這樣慘痛的經歷,確實不是誰都能接受的了的。”
亞克力斯重又點起一支雪茄,用手指輕輕的敲了下桌面說道:“你說的沒錯,他要報復,必須要報復,而且還要掀起一場血雨腥風般的報復。
年輕人回到美國之後,已經是三十多歲的年紀了,比起剛當兵時候,沉穩堅毅了太多太多,而因爲他那無比慘痛的經歷,更具備了一種百折不撓的‘精’神。他利用在中國賺來的血汗錢開了一家公司,然後越做越大,並最終成爲了紐約城裡屈指可數的企業。
而與此同時,當年的那個軍官也轉到了商界,利用本身的人脈和資源積累,在東京開了一家大公司。
東京——紐約,這是兩個完全不搭槓的城市,彼此相距數萬裡遠,更何況二人所從事的行業關係也不密切。那時他便在想,如何纔能有機會報復當年的那個軍官。”
“他最終想到了兩種方法。”
這一句話,竟幾乎是亞克力斯和趙敢同時說出來的!亞克力斯略帶吃驚的看了下趙敢,但表情很快就歸於平靜了。
“是兩種方法。”亞克力斯又重複了一下,“一種是明的,一種是暗的。爲此,他開始在暗中培養專屬於自己的武裝力量,這些人都是見過真血的漢子,絕對不是一般公司的保鏢可以比的。而在另一方面,他開始逐步在美國、日本和中國建立起一個巨大的經濟網,當然,等到這一切都準備就緒的時候,已經到了九十年代。當年的那個‘女’孩兒和軍官已經有了孫子和孫‘女’兒。”
“這個經濟網其實是利用‘操’盤手來控制二級市場,由美國總部注入大量資金,然後再有多層級的‘操’盤手彼此配合,或許是可以輕易滅掉一個公司。爲了讓這種經濟網更加穩定,他又在這三個國家投資建立自己的基地,這些基地都很快發展爲大公司,成爲了這種非法商業行爲的最好掩護。”這些話,趙敢替亞克力斯說了出來。
亞克力斯笑着看了看趙敢,眼中滿是對其聰明的讚許,“利用這種手段,他很快將那個軍官的公司倒閉,又讓當初那個竊取了他所有錢財的美國人瀕臨破產,然後暗中派自己的武裝力量分別潛入到日本和中國,殺光了那個軍官的全家,包括當年那個‘女’孩兒,包括他們的兒子‘女’兒,甚至是孫子和孫‘女’兒。
後來到了二十一世紀,因爲被國際相關部‘門’嗅到了不太好的味道,他開始秘密籌建一個用來逃難和隱蔽的基地,同時繼續經濟勢力擴張。”
“於是在21世紀初的時候,他在中國投資建起天劍集團,還有弘廣集團,而弘廣集團在中國的代理人就是洪德光!”趙敢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最後一句話,“亞克力斯先生,你真是好大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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