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嬪妾……遵旨。”寒雪應下,沒有一句怨言也沒有半點不甘,只是覺得兩人弄到如此針鋒相對的場面,實在讓人感到心痛。
玄啓酒後的醉語,那些話背後的意思她不敢猜,猜中如何猜不中又當如何,她逃不出皇宮,但也不願接受一份註定不會完整的愛情。在宮裡,她已經沒了自由,倘若再把心給她,那她還能剩下些什麼?他是龍玄啓也好東方玄啓也好,只要他還有別的女人,她的心裡就永遠有疙瘩。
即使她不在乎與別的女人共侍一夫,即使她有一天能邁過自己心裡的砍,可那一天會在什麼時候到來,連她自己都不清楚。有人說,愛與不愛,往往只在一線之間,往往也只發生在一瞬之間。她承認她對他不是完全沒有感覺,相反那種細細柔柔的牽念從第一眼看見他開始便一直在她心裡生長着。可是,她對他究竟是不愛,還是不夠愛,她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沒有答案。
寒雪回到玉泉殿換了衣裳,拆掉一身釵環珠翠,只將頭髮用清雅顏色的絲帶束在腦後,衣襬和袖擺上繡着墨色的梵字經文,穿在寒雪身上頗有佛心道骨的清幽之感。
祈英殿算是一間小型的佛堂,裡面供奉了一座金身佛像,每日亦有宮人將這裡打掃得一塵不染,這裡吃穿住用一應俱全,偶爾也會有小型的皇家祈福祭祀儀式在這裡舉行。
玄啓下旨,寒雪在祈英殿抄經期間,除了每日三餐由香染準備好送去,其他人一概不準隨意進出打擾,這樣也好,她真的需要安安靜靜地好好想一想了。
淨手淨面焚香禮佛後,寒雪這才點燃上等的檀香,頓時高梁大柱的祈英殿內香菸飄渺,令人心曠神怡。
寒雪在案前坐定,閉目深呼吸,暗自在心中頌了幾遍“戒定慧,敬靜淨”,便提筆在瑩潤如玉的玉扣紙上寫下一個個端莊清秀的篆體隸書小字來。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細小的沙線從巨大的沙漏上端滑落下來,在下端堆積起一個漸漸變大的沙丘,祈英殿內靜謐得猶如另一個時空,不時傳來翻動紙張或是研墨的聲響。
“……是諸衆生無復我相、人相、衆生相、壽者相……無法相、亦無非法相……”
寒雪在心中默唸着一句句艱澀難懂的經文,意隨筆走,凝神其中,頓時妄念漸消,心境清明開朗起來,如水滌塵,如風掃葉,剔除了一切紅塵紛擾,雜念盡去,心境如水。
其實這抄經一事,寒雪並非第一次做。入宮之前,她因母親信佛,時常抄一些經文同母親上廟裡供奉,金剛經她自由抄習,早已字字句句爛熟於心,一手漂亮的篆體隸書也是得益於此。是以,首遍抄寫下來,通篇竟然沒有一個錯字,工工整整方方正正乾乾淨淨,甚是端莊虔誠。
“陛下……”
“噓!”玄啓輕聲阻止韓徵的話。
他站在殿門外,透過窗口凝望聚精會神的寒雪,一時說不清心中究竟是哪般滋味。本來是堵着氣不想管她的,本來是鐵了心想磨磨她的脾性的,可是他管不住自己的腿,批完摺子說是出來走走,不知不覺的就溜達到了祈英殿,一如一年前偷偷跑去看她跳舞的時候,遠遠地觀望着,生怕一接近就將這個有些飄渺的女子嚇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