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西北路長武縣,雲字號,賈家驛站。』』『
“風哥,這長武縣縣城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感覺比神京城還有歷史,什麼來頭?”
夜色漸暗,行走了一天的西征隊伍,在長武縣外紮下營寨,埋鍋煮飯。
賈環等人則住進了賈家驛站內,趁着一點夕陽的餘暉,看着背後頗有古意的城池,賈環向秦風詢問道。
沒法子,這一夥人裡,唯有秦風讀書多。
見篝火旁的衆衙內們齊齊看來,秦風也有些自得,輕輕一笑,道:“環哥兒好眼力!這長武縣,原名鶉觚,確實比都中久遠的多。
早於始皇二十七年,始置縣於淺水塬,隸屬北地郡領轄。
《周地圖記》載:太子扶蘇與將軍蒙恬,率兵北上屯邊,治馳道,通四域。
見塬高水淺,因欲築城。遂以觴設奠,乃有鶉鳥飛昇觚上,視爲靈異,故以鶉觚爲縣名。
再到建安十八年,鶉觚縣併入魏境,隸屬雍州新平郡。黃初七年,鶉觚縣改屬扶風郡。
最後到鹹平四年,由涇州長武城升鎮置長武縣。
是名副其實的千年古城,比武威還要久遠。
我武威……”
“得了得了得了!”
沒等秦風將話題拐向武威,牛奔就不耐煩打斷道:“知道你就要去見你老子了,動不動就武威武威,武威是你家的?人家環哥兒問的是長武!”
秦風大氣,不和他一般見識,笑罵了聲後,剛想說什麼,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軍陣聲。
衆衙內們紛紛站起,出了驛站庭院,向遠處看去。
“他們在操演軍陣,指揮的人是……葉楚?”
溫博皺着黑黑的濃眉,眺眼望道。
“一千軍馬,以一字長蛇陣擺開,佈陣嚴密有序,操演嫺熟,我不如也……”
秦風在一旁讚道。
牛奔嗤笑了聲,道:“那是你沒用,我比他強多了!”
秦風哼了聲,不服道:“你自幼在灞上大營操演,比葉楚在宮中操演方便的多,自然比他更強。可惜,我卻沒多少操演的機會,只能翻看一些兵法。”
“好了好了,都比我強!看看到底什麼名堂……”
賈環止住了兩人的爭吵,眼睛直直的看着不遠處,那一千騎兵擺出的陣型。
其實是看不大明白的……
秦風給他解釋道:“環哥兒,此一字長蛇陣,乃孫武所創。《孫子兵法》曰:‘故善用兵者,譬如率然,率然者,常山之蛇也。擊其則尾至,南其尾則至。擊其中,則尾俱至。’
這就是一字長蛇陣的精髓!
你看,葉楚將他手下的一千兵馬,布成一個一個的小方陣,擺成長長一條,如此一來,指揮起來就會極爲靈活。
攻其則中尾瞬息而至,攻其中央則尾至。
這樣做,能使得兵力得到最好的揮,還能保證不亂,極其犀利。”
賈環聞言,緩緩點了點頭,看着葉楚將他手下的一千兵馬純熟的調動,變換陣法,果然厲害。
他覺得秦風有一句話說的很好,陣法,就是讓兵力得到最好的揮。
這一千兵馬展開來,遠比無序的散佈或者集中在一起,更容易調動,也能更好的揮力量。
“風哥,這一字長蛇陣,可有破解之道?”
賈環看着葉楚在那裡“耀武揚威”,心有不甘的問道。
秦風呵呵一笑,道:“自然有破解之道,世上沒有破解不了陣法,當然,知道怎麼破是一回事,能不能破掉,又是一回事,還要看手下的兵馬如何……這一字長蛇陣,以蛇形成陣,只要破解蛇形,其陣自破!”
賈環挑眉道:“打蛇打七寸?”
秦風道:“沒錯,正是打蛇打七寸。這一字長蛇陣的七寸,就是它的中軍,只要突破它的中軍,一字陣必破。變陣了……”
“這是什麼陣法?”
賈環見“長蛇”收起,變成了另一種陣法,問道。
“是魚鱗陣,他們換人了,方衝在指揮……”
賈環右側,牛奔有些不甘的道。
沒有誰不想指揮千軍,操演軍陣。
溫博也羨慕道:“葉道星把他手下那五千重甲軍調理的極爲出色,是個人物。”
“他們身上的重甲呢?”
諸葛道在賈環等人身後問道。
賈環回道:“重甲早十天就已經起運去西域了,真要讓這些人着重甲出征,走不到半路,馬都要累死完……風哥,再說說看,這魚鱗陣是怎麼回事,看起來,好像比一字長蛇陣還要複雜。”
秦風笑道:“一字長蛇陣大概是最簡單的陣法了,當然,用的好也不容易。
不過魚鱗陣也不算複雜,真正複雜的,是諸葛道他家老祖宗的八卦陣,那纔是真正的天人之陣,後人少有人能布出此陣,其實原陣早已失傳……
環哥兒,這魚鱗陣,用的最好的,大概就是蒙元的成吉思汗,他極善用魚鱗陣。
以其麾下雄軍飛行軍佈陣,天下少有能敵者。
魚鱗陣一般分爲三個層次,但有的用兵大家,能分出五個層次。
最前方的是先鋒陣,後面是兵力更多,力量更強的第二和第三層次。
總之,越往後面力量越大,實現分層次攻擊。
魚鱗陣的關鍵,就在於將大軍分層次,且能將火候把握的好。
把握不好,就成了添油戰術,乃兵家大忌。
把握的好了,分成多層次攻擊,一層接着一層的攻擊,迫使敵人露出破綻,而後用後續層次,一舉攻破。
一層強比一層,則天下莫與能爭,比如成吉思汗。
但這個陣法,尋常將領都不大用。
一來怕成爲添油戰術,二來,麾下沒有一支如臂使指的大軍,也協調不好。
方衝,是個人物啊……
你看他,用的是葉家的重甲軍,之前肯定不熟,可是卻能極好的變陣。
以戰鼓和軍旗令,絲毫不錯。
我勉強也只能做到這一步……”
“沒事環哥兒,不打緊。這個東西,其實就是熟能生巧的東西。
普通人接觸不到,沒有名師指點,所以才難以入門,可咱們不同……
上回我爹說要教咱倆兵法,可後面一連續的鬧騰,趕上太上皇駕崩,又要準備西征,纔沒來得及。
等這回回去後,我爹會親自教咱們,到時候去灞上大營裡練,保準比方衝、葉楚他們強!”
見賈環面色肅然,眼睛微眯,緊緊的看着對面方衝在那裡指揮兵馬,牛奔寬解道。
賈環點點頭,笑道:“我知道了,奔哥。咱們回去後是要好好練……”
“咦,這是……六花!!”
賈環和牛奔話沒說完,一旁的秦風忽然失聲驚呼道。
牛奔等人聞言,再不復之前的輕鬆笑意,面色紛紛一變,眼神有些駭然的看向前方。
賈環的臉色也一瞬間沉了下來……
他兵書雖讀的甚少,卻也聽說過,六花,乃先榮國最善的軍陣!
此陣頗難,對軍卒的要求極高,自先榮國戰歿後,從未聽說還有哪位將軍,能布出此陣,包括牛繼宗、秦樑……
看着陣中指揮的葉道星,秦風沒等賈環相問,就沉聲道:“環哥兒,此陣爲前朝軍神李靖,根據諸葛亮的《八陣圖》法推演而來。
其陣中大陣包容小陣,大營包含小營,四方四角相互銜接,一曲一折彼此對應,相傳諸葛亮的八陣圖就是這樣的。
而李靖創的六花陣繼承了這一原則。
六花陣法外面六陣呈示爲方形,裡面中央軍陣呈示爲圓形,因其總體形狀像六角花瓣,所以俗稱六花陣。
你看此陣,內圓而外方,外面六陣是正兵,所以呈方形。
裡面的中央軍陣是奇兵,所以呈圓形。
方是用來規定戰場的範圍,圓是用來連接各方機動的路線。
所以,規定戰場範圍的步數要像大地一樣固,確定機動的路線要像天體運轉一樣靈活。
步數固定,迴旋整齊,就可以在變化中不容易生混亂。
從八陣演變爲六花陣,仍然是源本於諸葛亮的佈陣原理。
此陣極難極難!
自先榮國戰歿後,不是沒人想學習這一所向無敵的陣法。
只可惜,大都因爲將兵關係混亂緊張,列兵佈陣雜亂無序,而致敗了。
六花陣有方陣、圓陣、曲陣、直陣和銳陣五種陣型,五種陣型又各有五種變化,共有二十五種變化。
不止爲將者要對此二十五種陣法悉數皆知,連佈陣士兵都要對這二十五種變化嫺熟於心,這纔是最難之處。
也因此,古之名將,強行演習六花陣而不亂者,寥寥無幾。
非將不知陣,實爲兵卒訓練不出……
自先榮國戰歿後,大秦軍中就再無第二人能布此陣。
這葉道星……了不得啊……”
賈環不大懂六花陣的神奇,但他知道六邊形的神奇。
前世學數學時,六邊形的神奇是少有的不枯燥的數學課。
從雪花,到龜殼,再到蜂巢,皆是六邊形。
結構穩定,節省材料,是其最大的優點。
而六花陣,同樣如此。
葉道星親自操演軍陣,自然不會只是一千人,而是整整五千兵馬齊動。
五千兵馬布成一六邊大陣,每一邊,就是一個作戰單位,運轉極其靈活。
六邊受力均勻,攻守強勢。
守則六邊齊動,就是攻,也可做到三角齊攻。
足以可見,六花陣要比一字長蛇陣和魚鱗陣雜的多。
見周圍氣氛有些壓抑,賈環能明白他們的心情。
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大家都出身將門,又都是自幼從武,心氣頗高。
他們和他們父親都做不到的事,葉道星卻做到了,這不得不讓他們鬱悶。
賈環見之,笑道:“這不算什麼,葉道星麾下的五千重甲軍,被他訓練了多少年?且只有這五千精兵,葉道星對他們熟的不能再熟了,怕是連他們每個人的名字都記得住。
他們十數年如一日的駐守在龍宮,尋日裡也沒其他事,不操演軍陣做什麼?
這種情況,別說牛伯伯和義父他們,就是換做咱們,這般練上十幾年,也一定能做到!
沒甚了不起的,落後的,咱們好生努力,追上並趕過他們就是!”
“說的好!”
牛奔捧哏道:“這就叫笨鳥先飛……”
“噗!”
秦風剛從水囊中喝了口水,卻被這句話給逗噴了,笑罵道:“奔哥兒,你真真是……咱們這叫奮起直追,哪裡叫笨鳥先飛?”
賈環、溫博等人哈哈大笑,牛奔倒有急智,高聲道:“你懂個屁!我是說他們,他們是一羣笨頭賊廝鳥,讓他們先飛一陣,咱們再追趕!”
一羣衙內被賈環開解通後,也就不再鬱悶,再聽這兩人的對話,無不大笑。
又看了一陣後,衆人就回到了庭院內。
篝火上架起了三頭大黃羊,賈環帶的庖廚收拾的差不多了。
肉香撲鼻!
早早就貯存在驛站地窖內的伏特加被取出,用大碗分潤。
一干衙內們用隨身刀匕割着烤羊肉,喝着辛辣刺激的烈酒,嘻嘻哈哈,過的好不自在。
諸葛道一夥兒靠着賈環等人,吃着吃着就笑了起來。
見衆人看過來,諸葛道嚥下口中烈酒,“嘖”了聲後,道:“咱們大都跟家裡長輩們行過軍,何曾有這等快意過?嘿嘿!”
衆衙內一陣鬨笑。
蘇葉笑道:“那年我爹回京,我才八.九歲,剛開筋鍛骨完,就央我爹帶我去魯地的東方軍團開開眼。我爹見我開完筋骨了,也就答應了。
好傢伙,雖比不得上回我們隨環哥兒去西域的度,卻也將人累個半死。
關鍵是吃食……
不怕你們笑話,當時累我倒是不怕,可那吃食,我都哭了!”
“哈哈哈!”
衆人大笑,蘇葉出身象陽伯府,其父蘇盧現襲一等男,任東方軍團都虞侯。
蘇盧默默無聞了許多年,但在今年,名聲大噪。
齊魯之地今年多災,先是春季的大旱,赤地千里。
到了夏季,黃河在入海口處居然生了改道……
因民風彪悍之故,再加上一起子混帳官員那些操蛋事,使得山東之地落草起義者數不勝數。
有一名喚王波之人,想效仿宋時梁山舊事,打出了替天行道的旗幟。
還別說,一時間從者雲集……
和梁山上那些人差不多,歷代農民起義,其血腥暴虐程度,其實都出了後人的想象。
無論是前漢時的黃巾,前明的李自成,還是後世的太平天國,做的都是比八國聯軍和日本鬼子還要殘忍的事。
連屠了幾座城後,王波麾下已經聚集了十萬“大軍”。
這個時候,徵東將軍諸葛城,也就是諸葛道之父,派遣蘇盧,率麾下兩千五百兵出征,連戰十八場後,誅殺王波,取其級於黃河邊。
蘇盧的爵位,怕是要往上提一提了。
蘇葉的地位,也就水漲船高。
倒不是衆人勢力,看中他爹的權勢。
只是單純的敬佩能打的人。
二十多個衙內吃飽喝足後,三隻大黃羊連骨頭都被嚼碎了,酒也喝乾。
衆人圍着篝火坐着,遠處的軍鼓聲漸息。
離睡覺還有一些時間,許多人也都想借着這個機會,好好和賈環、牛奔幾個核心相處相處,因此,沒誰離開。
賈環用一根木棍撥拉了下篝火後,看着圍在大篝火旁的一羣夥伴們,輕聲笑道:“都還記得襄陽侯府的陳賀吧?”
衆人聞言,無不面色微變。
誰會不記得那個倒黴鬼?
此人是近三十年來,武勳將門家族出來的最大的恥辱。
鐵網山之變,先和幾個武勳子弟脫離了賈環的序列,然後又在寧至殺向皇帳時,居然棄兵逃遁,使得大陣被破,上千御林軍被寧至麾下的藍田大軍砍瓜切菜般斬殺。
丟盡了武勳的顏面,也讓他們自身死亡,家族敗落。
只是,賈環現在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賈環又挑了挑篝火,道:“咱們是自己兄弟,這會兒又沒事,所以有些話,我就不遮掩,直接同大夥兒說明白。”
這個時候,牛奔、溫博、秦風幾個不好接,所以諸葛道就接道:“寧侯,就像你說的,能坐在這裡的都是自己人,你有話只管說,我們都聽你的。”
賈環笑了笑,秦風等人看向他也笑了笑。
諸葛道這一夥兒,再加上曹雄趙虎,是僅次於賈環、牛奔、溫博、秦風這一核心的,第二緊密梯次。
因爲他們的靠近,原本漸行漸遠的東方軍團,又回到了榮國一脈的核心利益圈中……
賈環對着數十雙看着他的眼睛,道:“這次和鐵網山之時不同,那會兒陳賀他們雖然先跟着我,卻只是他們自己想跟着我立點戰功。
當然,這沒什麼,以我們這樣父祖輩的交情,一起立功也算是一件美事。
至於他們後面離開,想自己去建功,我也沒攔着,也沒這個資格和權利。
但這次不同,這次是我同陛下打擂,才求來這次機會。
本想帶幾個兄弟,幾個老兄弟,去西域見見大陣仗。
比如諸葛道、蘇葉、塗成、馬剛他們,都是上回隨我一起去西域出生入死,在鐵網山時也緊跟着我的,我本只想就帶着他們去就好。
因爲他們信我。
只是後來,好些叔伯前來尋我,託我把你們也帶上,去見見世面。
都是自家叔伯,好言相說,我不好駁他們的面子,也就答應了。
然後又到陛下跟前去磨,好說歹說,總算說通了。
不過陛下警告過我,再有鐵網山陳賀之流出現,我是要負責的。
不止是我,整個武勳一脈,都要承擔着再次出現陳賀之流的風險。
今兒正好趕巧,大家興致也高,所以我就同大夥兒提前說說。
我明白的告訴大家,這次去西域,我們一定會上戰陣,與羅剎鬼正面廝殺。
光看是沒有用的,這一點,我和諸位叔伯都說過。
他們也都理解和支持,並且表示,可以接受戰死……
其中有多危險,不用我多說了,都是出身將門,該明白羅剎鬼是什麼樣的敵人。
如果有兄弟還沒準備好,現在告訴我,私下告訴我也行,這不丟人,再經歷些陣仗,日後就不怕了,沒什麼的……
告訴我,我提前安排你在後面觀戰。
而如果有人好虛面,分明還沒準備好,卻強自上陣,臨陣前,卻又和陳賀、楊塢他們那般,轉身逃跑,致使戰陣崩壞……
不用等回京後捉拿下獄,誰先跑,我殺誰。
都記住了嗎?”
ps:快可以恢復更新了。差不多了,她祖母對我的印象非常好,說我是一個本分老實的好孩子,爲人正派。
咳咳,我也這樣以爲,我私下裡問清楚了,老太太雖然喜歡讀書,卻不讀起點中文網的書……
希望明年我可以鄙視單身汪……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