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李氏的指責,賈環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說她蠢吧,她反應倒還挺快。
可說她聰明吧,卻又可笑的緊。
“青隼”能夠留意到她,是因爲他們在監視忠順王府和李政等尚書府的時候,看到了她躥了東家走西家的緣故。
若非如此,區區一個賦閒在家的王家,而且還是一個王家的婦人,也值當賈環派人關注?
賈環甚至懶得說她一句“你值幾個大錢”,只是哭笑不得的看着賈母。
賈母在聽完賈環方纔之言後,已然滿腹怒氣。
再聽這個賤婦敢胡攪蠻纏,臉色愈發陰沉下來。
不過,她身份貴重,在外人面前講究儀態,不好直斥李氏。
而是對臉色同樣難看不已的王夫人道:“忠順王那一夥子想幹什麼,路人皆知。
他若真的成了事,宮裡的娘娘會有好結果,還是我們賈家會有好結果?
到那個時候,大廈傾潰,寶玉又能往何處存身?
我累了,不能久坐待客,淑清送你嫂子出去吧。”
王夫人聞言,面色一陣青紅不定,難看的緊,卻也只能起身應了聲,然後看向李氏的眼神,鋒利如刀。
李氏被人揭了老底,
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人家賈環八成也沒把她當一回事過,不免又羞又怒,不過並沒什麼愧意。
在她看來,若不是賈環當初害得王子騰丟了京營節度使的官位,還一竿子打到黑遼那個鬼畜不生的地方,王家又如何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今日上門來賠笑臉,已經夠不錯的了,還想怎樣?
可是……
事情到底還是要辦啊!
花了大半家底,結果事情卻沒辦下來。
那邊明着說了,本來都已經定下來了,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的位置。
可是在吏部左侍郎處卻少一個大印。
吏部左侍郎,用後世的官名來比喻,大概就是組織部常務副部長。
其權勢之盛,分管任務之重,在某些方面來說,比吏部尚書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爲吏部尚書是掌總的,吏部侍郎卻是具體施爲的。
吏部左侍郎與吏部尚書不是一個頻道,那麼對吏部尚書的掣肘,非常之大。
比如說這次王子騰的任命,吏部左侍郎李釗就是攔着不肯用印,硬說王子騰不合格,資歷不足,業務水平不達標,誰拿他也沒辦法。
李釗如今抱着隆正帝的大腿,已經敢和李政放對了。
作爲李政曾經的心腹,他這一招,生生打在了李政的七寸上……
而王子騰如果想重新上位,王家只能找李釗求情。
對面人還指了一條更直接的明路。
你們王家自然搭不上王釗的路子,臉也沒那麼大。
可有人可以啊。
你們的姻親賈家的那個小三兒,如今都快成了隆正帝的狗腿子了,自然可以和簡在帝心的李釗搭上話。
放在你這裡難如登天的事,可擱人家那裡,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於是,便有了李氏今日之行。
她的預算本來是五千兩,先給三千兩,回頭再送兩千兩來。
一來顯得她誠心,二來,若能打動賈家人的憐憫心,能省一點是一點。
王家經過這兩年的折騰,家底着實已經不豐了。
除了給獨女準備的嫁妝外,又拋出去大幾萬兩後,她已經沒有多少銀子可以揮霍了。
再有一個,實在是,不來也不行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爲如今悔親套路太流行,保寧侯那邊看到王家勢衰後,已經有了明顯的拖延親事的跡象。
若是王家再沒有起色,被人退了親,那臉面就着實丟大發了。
這對自尊心極強的李氏,是萬萬不能接受的事。
可是如今,賈家老太太和賈環明顯指望不上了,她全部的希望,也只有放在王夫人身上了。
看着王夫人尖銳的目光後,李氏淚眼婆娑,抹着淚給賈母行禮告辭後,跟着王夫人出了榮慶堂。
從始至終,她竟沒有給薛姨媽說一句話……
待她離開後,薛姨媽的臉色難看的發白。
恥辱……
賈環笑呵呵的薛姨媽道:“姨媽,我在外面廝混了這麼些年,長的腦子和認識不多,但有一個認識,卻是很自豪的,對我也頗有益處。”
“什麼認識,說出來我和你姨媽也聽聽,讓你寶哥哥也聽聽……”
賈母還是第一次聽賈環講人生經驗,頓時來了興趣。
賈環卻明顯帶上怨氣了,“忿忿不平”的對薛姨媽道:“姨媽,聽聽,聽聽!
見過有這麼偏心的沒有?啥好事都想着我二哥……
我就納悶兒了,不就比我多了塊兒玉麼?
我就說都是我孃的不是,生我的時候也不知道多動動腦筋……”
“呸!”
賈母聞言,忍不住啐笑道:“再敢胡說仔細着!你二哥的玉是上天賜的,是有大福氣的。
你讓你娘動什麼腦筋?還讓她刻一塊給你?”
薛姨媽聞言,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對賈環道:“老太太也是心疼你的,只是不跟你說罷。
而且,你現在又這般了得,那般大的家業不說,還是極尊貴的一等國侯。
老太太就是想再偏心你一點,也沒地兒偏心了。”
賈母聞言大喜道:“到底是姨太太有見識,不比那些沒見識的小泥腿子!偏偏還自以爲聰明!”
賈環聞言,哈哈大笑,而後對賈寶玉道:“二哥,聽到沒有?老祖宗是在批評你舅母呢!
真不開眼,給外面那羣王八蛋都幾萬幾萬的給,偏到了我這兒,就給三千兩銀子,看不起人是怎麼地?
還說些謊話糊弄人,自以爲聰明……”
“環哥兒!”
見賈寶玉腦袋快垂進褲襠了,賈母有些不悅的喝了聲,道:“畢竟是你的長輩,豈有非議長輩的道理?
她縱然有不是,你不理會送客就是了。
就算評斷她,也自有我在。
你這般說,讓你寶哥哥難做不說,傳了出去,旁人也會說你的不是。”
賈環聞言,無奈的點點頭,笑道:“這世道還真是讓人……”見賈母又瞪他,賈環連忙打住,轉移回原來的話題,對薛姨媽道:“老祖宗的話,其實就是我想說的。
這麼些年來,我最大的收穫,就是明白,人一定要給自己定位清楚,要有自知之明。
給自己的定位低一點不要緊,頂多吃一點虧。
但若將自己看的太高太重,那就不是吃一點虧了,那就要吃大虧的。
有的人,明明已經沒什麼分量了,偏偏還將自己看的比泰山還重,自視甚高,看不起旁人。
卻不知在別人眼裡,她和小丑沒什麼區別。
和這樣的人,不值當生氣。
繼續看她敗落下去就是了。
姨媽以爲呢?”
薛姨媽何等聰明的人,哪裡聽不出賈環說了這一大堆,其實是在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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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感動的薛姨媽眼淚都快下來了,動容道:“我的兒啊,難爲你有這般心思,還知道寬解我。
你放心就是,姨媽這麼些年來,這樣的場面經歷過不知多少次,早就不在意這一點了。”
賈環笑道:“姨媽自然比那些人明白的多,我不過白話兩句罷了,姨媽……”
賈環正說着,還沒說完,一直安靜的賈寶玉卻忽然發表意見了:“三弟,舅母雖然……
可是瑜晴表姐卻是極好的。
每次去舅舅家,表姐待我都很好。
若是她受了牽累,太讓人心痛了。
你還是幫幫她吧……”
“寶玉!”
見賈環面色一沉,賈母趕緊喝住了賈寶玉的話。
這方面,賈母還是很靠譜的。
後宅輕易絕不干涉外面的事。
在她眼裡,賈寶玉也是後宅的人,就不該干涉外面的大事……
賈寶玉卻不服氣,辯解道:“老祖宗,瑜晴姐姐真的很好的。我……”
“二哥,你表姐那麼好,那你就去幫她啊。”
賈環看着賈寶玉微笑道。
賈寶玉聞言一怔,道:“我想幫她,可我怎麼幫呢?”
“那你想讓我怎麼幫?”
賈環好奇問道。
賈寶玉眨了眨眼,看着賈環道:“三弟不是認識許多官兒嗎?可以給他們打招呼呀!”
一本正經的語氣。
賈環忍不住好笑道:“那二哥你也可以給那些官兒打招呼呀……對了,你可能不大認識那些官兒,可你認識北靜王啊。他和陛下的關係也好的很,你給他打個招呼,不就可以幫到你表姐了嗎?”
賈寶玉聞言,連連搖頭道:“不成不成,我們之間相交,有過君子協議。都不許拿俗務相擾,否則,豈不都成了俗人厭物……呃!”
說罷,小清新賈寶玉還打了個酒嗝……
賈環不說話了,先給了面色已經浮起隱憂的賈母一個放心的眼神後,就靜靜的看着賈寶玉。
賈寶玉就算再遲鈍,被賈環盯了一陣後,也感到不自在了。
他努力的回憶了下方纔的話,想了會兒,纔想到話裡的不妥之處。
賈寶玉悻悻的對賈環一笑,道:“三弟,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賈環搖搖頭,道:“沒事二哥,我本就是一個俗人,你說的也沒錯。
不過,能聽到二哥想要保護親人,保護你表姐,我很高興。
這樣,我給二哥你一個建議。
二哥你可以試着去外面跑一跑,拜訪一下我賈家的一些故舊。
然後託一託他們,看看能否幫到你表姐。
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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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聞言,想了想,臉上浮起爲難之色,而且爲難之色還越想越重,最後搖搖頭,道:“三弟,我做不來這些事。和他們那樣的人,沒有話說,也開不了口。”
賈環聞言,呵呵笑道:“既然如此,那二哥你就安安分分的做你的富貴閒人,不要多管閒事。
上次王子騰之事,我就告訴過你,不要再插手外務,除非你有心仕途。”
賈寶玉聞言,又羞又愧,酒意之下,更有一股壓住不住的邪火往上涌,一張陡然漲的通紅。
他忽然一把將脖頸裡戴的那塊玉拽了下來,狠狠的朝地上摜去,哭喊道:“我算什麼寶玉,姐姐妹妹們都不與我親近了,說的話也沒人聽,都是這個勞什子厭物兒給害的,我砸碎了它……”
……
(未完待續。)<!--flagw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