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媽,這下可放心了?
那犟種有時連我的話都敢不聽,讓他跪他倒是跪,可就是不聽,我也沒法子。
他身份畢竟不同,我也不好真使家法……
可有趙氏這一句話,你總該安心了吧?
方纔你也看到了,如今這都中,這大秦天xià,除了太上皇和皇帝老子外,敢對他動手,還讓他只有捱打,沒有還手的份兒的,趙氏是第三個。
有她這句話,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賈母笑容滿面的問道,至於心裡怎麼想,就不得知了。
薛姨媽慣會做人,哪裡會留下這種破綻,她忙道:“老太太,不是我拿捏,不信老太太的話……
誰還不知,府上環哥兒最孝敬的人就是老太太?
有老太太的這句話,我自然再沒有不放心的理兒了。
只是擔心……
罷了,那就依了老太太的意思吧。”
賈母聞言,愈發高興,連連高聲道:“好,好,好,真真是太好了。”
王熙鳳在一旁也高聲笑道:“老祖宗,老神仙說的還真靈驗,眼看着老太太的氣色愈發好了,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敢相信,今兒開頭時,您老封君的樣子快唬死人了?
從三弟答應口頭訂婚起,
老祖宗立馬好了一大半,如今姨媽鬆口,老祖宗更是比往常看的還光彩,如同年輕了四十歲呢!
哎呀呀!寶妹妹到底是福緣深厚之人,確實不凡哩!
想來,過不了兩天。三弟那邊也會傳來喜訊的!”
“可不是嘛!!”
賈母深信不疑的拍手笑道:“得找個好日子,近一些的。咱們先把親事給訂了!
他們都還太小,成親的話。怎麼着也要再等上幾年。
不過,訂了親,就和成親沒什麼分別,咱們可不是那種隨意……
哼哼!
姨太太,這下,咱們兩家可是真正親上加親的親家哩,比至親更親!”
原本聽賈母說,只訂親,成親還得好幾年。薛姨媽心裡還有些沒譜。
心道這皇家之前訂給賈家的親都能毀了,更何況她們孤兒寡母的薛家……
不過再聽賈母話裡有話的譏諷了皇家一遭,薛姨媽頓時安心了不少,點點頭道:“倒也不必非要挑最好的日子,差不離兒的,近一些的就好,畢竟,環哥兒的事更重要……”
這話說的,頓時讓賈母連方纔的那一絲芥蒂都消去了。連聲叫好,更是立下招呼着王熙鳳和鴛鴦看看,最近哪天最吉。
王熙鳳和鴛鴦兩人在一旁嘀嘀咕咕了一會兒,還使小丫頭子拿出隆正十九年的年曆牌裝模作樣的算了一會兒後。兩人才回過頭,均笑的滿臉桃花,對衆人笑道:“可真是巧了。老祖宗,姨媽。今兒是初五,三天後初八。是最吉利不過是大吉之日,正適合新人訂親,婚嫁哩!”
“當真?”
賈母激動道,薛姨媽面色也關注的緊。
王熙鳳大笑道:“這麼大的事,我如何敢弄鬼?再真沒有了,不信啊,老太太你自己瞧瞧!”
賈母忙擺手道:“不用不用,我不是不信,就是覺得,真是太走yùn,太順了。
好似,合該如此一樣。
好!真好!
寶丫頭果真是有大福氣之人!
想來,有她的福祉在,定能中和了環哥兒身上的煞孽。
老神仙說的再準不過了,怪道自他回來後,每每沉下臉來,連我都有些心驚的感覺……”
王熙鳳這可遇着知音了,連道:“可不是嘛,老祖宗這話太對了!偏您老封君還常笑話我遇到了剋星,他這般大的煞孽,能不壓倒我?老祖宗還好,他沉下臉時才覺得心驚,我是看到他笑的淡一點,就不自在了!
寶妹妹啊!二嫂我只盼你快點進門,趕緊把他身上那駭人的煞孽給對了,別讓他再嚇人了,你瞧瞧,二嫂我如今多可憐……”
衆人聞言,無不大笑出聲,薛寶釵則羞紅了臉,但並無惱意……
唯有林史二女垂着頭不出聲,史湘雲倒罷,雖然面無表情,可也沒有再哭。
林黛玉卻是止不住的在流淚。
一雙冬泉凝霧般的眸眼中,滿是令人心碎的哀憐痛楚……
只是,在這個檔口,別說大夥都只顧着喜慶,就是看到了,也會裝着看不到,心裡還會暗自責備,這丫頭真不知好歹……
大家笑一場後,見賈母倦意又上來了,連打了幾個大哈欠,忙起身告辭。
賈母笑着賠了個不是,也沒有多留,就讓鴛鴦送送薛姨媽,卻已經不叫姨太太,而是叫親家太太。
薛姨媽聞言,面上笑的愈發和煦,還憐愛的想招呼林黛玉和史湘雲一起離去,去她那裡坐坐……
不過,賈母卻讓兩個丫頭留了下來。
衆人心知賈母是要安撫一下兩人,不然賈環那邊怕是還要出岔子,便沒有多留,又都說了幾句吉祥話後,就一起笑着離去了。
待人都走盡了,賈母臉上的笑容漸jiàn斂去,揮了揮手,鴛鴦就打發了滿屋子服侍的丫鬟出去了。
榮慶堂內,就只有賈母、鴛鴦並林史二女了。
賈母看着依舊淚流不止的林黛玉,眼圈也紅了,道:“好玉兒,快別哭了,哭的外祖母心都要碎了……”
賈母若是自持身份,冷靜的講道理,林黛玉或許還能收了眼淚。
可她現在這麼慈愛的一說,林黛玉哪裡還能忍住,頓時泣出聲來,傷心欲絕。
只有女人,才最瞭解女人。
薛姨媽暫且不說,林黛玉縱然冰雪聰慧,可道行畢竟還淺。摸不透薛姨媽的深淺。
可對於薛寶釵,她卻打一開始就忌憚不已。
當初有個史湘雲。林黛玉都沒這麼反感,因爲史湘雲大氣爽利。好與不好都浮在臉上。
你對她好,她也對你好。
你對她不好,她自也對你不好。
簡單,而恩怨分明。
後來多了一個明珠郡主,就更談不上反感了。
林黛玉自忖也算是大家閨秀,可與金枝玉葉的贏杏兒相比,卻又差了許多。
這個差並不是單指家世,自然更不會是容貌,她的容貌比贏杏兒強出不止一分。
她自覺不如的。是那份氣魄和氣度。
縱然林黛玉心性不寬,從不服其她閨中嬌女,卻也不得不服贏杏兒。
一個敢帶大兵圍了滿朝文武,平息逼宮政變的奇女子,根本與她不在一個世界……
最重要的是,同爲女人,她能清晰的感覺到,贏杏兒絕不是那種在內宅使心機,算暗法的人。
林黛玉之前還刻意試探的挑釁過贏杏兒。可人家連搭理這一茬的興趣都沒有,一笑而過……
她是那樣的驕傲,驕傲的恍如天上的明月,高高在上。而又皎潔不凡。
女人之間,只有相差不多的人,纔會彼此攀比。計較。
當另一人的高度,高到讓人踮起腳。仰着脖子都難以企及時,這人也就不會去忌憚嫉妒了……
因爲沒有意義。
所以。林黛玉也不會忌憚贏杏兒。
但薛寶釵不同,無論從相貌,從性格,和接人待物上來說,薛寶釵都不比林黛玉差多少,甚至還更得府上丫鬟婆子們的喜愛。
縱然她出身並沒有四代列侯出身的林黛玉高,可林黛玉如今父母雙亡,林家宗族又都是一羣鄉紳山炮,似乎還不如有一母一兄尚在的薛寶釵。
最重要的是,心思敏感的林黛玉,雖然總看不透薛寶釵的心思,但卻能清晰的感覺到,她的內心絕非表面上那樣隨和,那樣與人爲善。
林黛玉能感受到薛寶釵內心的驕傲,和自命不凡。
更能感覺到,她的野心……
儘管薛寶釵隱藏的很好,甚至有時會讓林黛玉自己都對這種感覺產生懷疑。
但是到了現在,林黛玉終於可以確定了,薛寶釵的這種心思,從未消失過,對賈環的心思……
原本,林黛玉還指望一貫最疼愛她的賈母能替她做主,可誰想……
她豈有不傷心欲絕的道理?
而且,她還不能阻攔,因爲事關賈環的眼睛……
賈母摟過林黛玉,嘆息着勸道:“傻孩子,你當老祖宗就願yì讓你矮人一頭?
你可是我的親外孫女啊!
你莫非還不知,老祖宗待你如何?
縱然是寶玉,也未必能強過你去……
只是事到如今,又有什麼法子?
只恨咱們祖孫倆都不是有大福氣的人,不能保佑環哥兒,不能消了他身上的煞孽?
我知道委屈了你和雲兒,可是你們難道就不願yì,看到環哥兒的眼睛復明?
今天趙氏抽掉環哥兒眼前的黑布時,我的心喲,都要碎成八瓣了。
我就在想,我的孫兒啊,他當時該有多疼哪?他該有多絕望……
可是,就算是這樣,你們看看,那兩顆落地的小銀球,是爲了什麼?
他那是怕咱們這些家裡人擔心,才故意弄上去糊弄咱們的……
到了那個地步,他還能想着我們,念着你們兩個,不願你們傷心。
他這份心哪,你們得想着呢……
難不成,我們就只能看着他這般一直瞎下去?
你們想想,他看不到了,他自己個兒又是怎樣的痛苦,怎樣的難過?
和他的痛苦難過相比,你們現在的這份傷心,會比他更痛苦嗎?
我常cháng做夢,夢到他以前那雙大眼睛,多好看,多靈氣,可是現在,看着他臉上那雙……
嗚……
老祖宗的心,都要疼死了!”
林黛玉聽了賈母悲泣的話後,竟漸jiàn斂去了眼中的淚水,她低聲道:“老祖宗,你別說了……
我再愛使小性兒,也絕不會在這事上牽絆阻攔的。
我也很想很想,再看到環兒的眼睛復明呢。”
賈母聞言連連點頭,笑道:“對,這纔不枉環哥兒那般待你……還有云丫頭,都是好孩子。
而且……”
說着,賈母擡頭看了眼遠處門口處,才壓低聲音道:“你們啊,白擔心。
有我在,難道誰還敢欺負了你們倆去不成?
這件事裡頭,我總覺得巧的有些過了些,薛家太太是個了不得的人哪……
可是,張老神仙的話,也絕不是虛言。
所以,就算懷疑這是個計,咱們也得先踩進qù再說,爲了環哥兒,咱們不得不爲之……
至於正妻、平妻……
呵呵,今兒趙姨娘的表現,你們都看在眼裡了?
瞧瞧,她不過是個妾,卻能把環哥兒他爹,死死的攏在手裡。
寶玉他娘雖然是正室太太,(ww..om)可你們再瞧瞧,她過的又是什麼日子?
夫妻之間,縱然還未恩絕,卻已經相敬如冰好幾年了……
所以說,這女人啊,算計太過,也未必就是好事……
有我和環哥兒在,你們有什麼好難過,有什麼好擔心的?
兩個傻丫頭,要是換作我是你們兩個,我一定敲鑼打鼓的把這件事早早促成,越早越好。
早一些,環哥兒的眼睛不就可以早點復明不是?
你們想想看,這環哥兒的眼睛好了後,他是看你們兩個多一些啊,還是看寶丫頭多?
嗯?”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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