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眼神不經意間從賈環身後的門客身上掃過,然後無力的對賈政笑道:“爹,您太誇張了,兒子不過是昨日的傷還沒好,今天有點累而已。
其實我還是可以站起來走路的,就是……想着爹您也不是外人,心地那麼好,那麼慈愛,不會跟我計較那些俗世之禮,所以兒子就沒起來站規矩。
來來來,爹您也坐下說坐下說。”
看着這頑劣的混賬行子這般無法無天,賈政滿腔的憐愛幼子之心,頓時變成了又好氣又好笑。
不過,看賈環雖然臉色難看,聲音底氣也不足,可眼神裡並無灰敗之色,賈政還是鬆了口氣。
順勢坐到了賈環旁邊的椅子上,然後纔有功夫看那忠順王長史,被他不成人形的模樣給驚了嚇,乾巴巴道:“環哥兒,你這是……”
賈環體若無骨似得靠在椅背上,懶洋洋的道:“就是這個閹庶,腦子裡進水了,跑到榮國府來冷嘲熱諷,還敢將爹你氣得吐血。
兒子今天若是不能把場子找回來,以後還怎麼在圈子裡面混?”
雖然賈政也是個不小的紈絝,但他從來自詡爲讀書人,對衙內圈子裡的風氣極度看不上,不悅的看着賈環道:“雖不讀書,但連好話都不會說嗎?”擺渡一嚇潶、言、哥關看酔新張姐
賈環嘿嘿一笑,道:“好好,我再來一次……
呔!此腌臢閹庶者,膽敢氣怒吾父,實乃無法無天之狂徒妄賊也。
哇呀呀呀,氣煞俺也!
看俺殺他個……哎喲!”
沒作完,被賈政一巴掌輕輕的敲在了腦門上。
不過,看着賈環那副小兒頑皮樣兒,賈政自己先忍不住大笑起來,身後的一干清客們也跟着笑的極爲豪邁……
笑罷,賈政對賈環道:“罷了,既然他已經受到了教訓,那就放了……”
話沒說完,忽地,從外面走來一門房,跪下道:“啓稟老爺、三爺,外面來了一羣人求見三爺,
爲首之人說他是忠順王長史,特來求見三爺。”
賈環聞言,眉尖一挑,看了眼跪在那裡徹底面若死灰的前任長史,對面色訝然的賈政道:“這就是所謂的豪門無情吧,爹,咱們見見這個新長史?”
賈政有些猶豫,道:“環哥兒,論國禮……”
賈環心裡好笑,面色端正,道:“爹,您放心,若是忠順王親至,兒子肯定給他施禮問安。可現在是他的一個長史,咱們就不用太怕了吧?”
賈政辯解道:“爲父不是怕……”
賈環呵呵一笑,還不忘氣喘兩聲,道:“那就見見,看他要說什麼。”
沒一會兒,外面就進來一人。
依舊是白白胖胖的富態相,一張臉上堆滿了笑臉,不過聲音沒有之前的王長史聲音尖銳跋扈,而是充滿了諂媚和討好:“奴婢桂喜,給賈爵爺和賈大人請安了。”
賈環皺眉笑道:“孃的,怪不得是個死太監,一點文化都沒有。
有把老子放在兒子後面提的嗎?
你這樣能有兒子纔是見鬼了。”
“環哥兒!”
雖然心裡熨帖,可賈政還是聽不得賈環當人面說這種刻薄之言,極爲不悅的喝了聲。
賈環無奈的抽了抽嘴角,笑道:“好好,我好好說話……
桂喜,忠順王派你來有何貴幹?
他寵愛的小受又不見了嗎?”
桂喜面色一陣青紅,卻不得不賠笑道:“爵爺說笑了……是這樣,因爲王燴自作主張,擅闖潭府,並險些氣壞了老大人。
王爺他老人家心中着實過意不去,言道你我兩家實爲親家,既然結了秦晉之好,那麼老大人也算是王燴的主子。
而他這奴才卻不懂得敬主,反而惡奴欺主,着實可恨。
因此,王爺除卻吩咐將王燴交由爵爺隨意處置外,還派奴婢將他的家人老小都送來了,也任由爵爺處置。”
本來老實跪在地上的前王府長史聞言後,“嗚嗚”嗚咽了兩聲,卻極有規矩的沒有大聲求饒,只是玩兒命的磕頭,本來就血糊糊的臉,沒磕幾下就愈發血肉模糊了。
“行了行了……”
賈環自己倒是無所謂,他是從武出身,對人身體骨骼強硬度都有了解。
知道額頭乃是人體最硬的骨骼之一,輕易磕不壞……
不過他見賈政皺起眉頭,面露不忍之色,就阻止道:“磕頭都磕的那麼醜,嚇誰?”
桂喜也是個有眼力的人物,不然也不會趁機“上位”,他看出賈政的不忍,討好道:“老大人着實不必對此人心慈,大人出身公府,天生尊貴,不知外面俗事。
說起來,這位王燴,真真不是個好東西。
以往在外面,揹着王爺,仗着王府的勢,作威作福,是黑了心肝的索取賄賂。
若他只是貪些錢財倒也罷了,可他明明只是個內監,卻偏喜好女色。
而且,還專喜歡官宦人家的閨秀。
爲了這,他不知逼的多少人走投無路。
有的人委曲求全獻上女兒,有的人剛性一些,不受威脅,他就打着王爺的旗號,使人整治此人,逼的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將人投入大牢後,他就不怕別人女兒不就範了。
不過,也有烈性些的女人,被他用怪法兒折騰後,就上吊了。
這樣的人,他府上一年不知擡出去多少。
還有他家人更……”
“夠了!這個無法無天的賊子,這個沒有王法的混賬,他怎麼敢?他怎麼敢?”
賈政是個純正書生,哪裡聽得這種事情,竟氣的渾身打起擺子來。
賈環好笑道:“爹,消消氣,消消氣!
這大千世界既然有咱們爺倆這樣的大善人,自然就會有他們那樣的大惡人。
爹您和他們置氣做甚?
打發了就是。”
賈政聽賈環說的輕描淡寫,但內中寒意卻又讓他忍不住心軟,不忍道:“環哥兒,你……你不會是想要……這不好吧?”
賈環忍不住呵呵笑出來,先一步起身,然後回身輕輕的攙扶起賈政。
賈政怕他累着,忙不迭的自己站了起來,反而招手要扶他。
賈環面上的笑容愈發和煦,對賈政道:“爹,方纔皇太孫替太上皇教訓了兒子,說是,讓兒子多長點心眼兒,做人別那麼實誠,不要是個人都能拿我當槍使,兒子深以爲榮,並深受教訓……
王燴作怪,是他還是忠順王長史時做下的惡事,與咱們何干?
咱們沒必要爲別人的過錯去善後,對吧?
而且,咱們又不是大理寺衙門,可以隨意判人生死。
就算他王燴十惡不赦,自有朝廷法度處置。
咱可不能做知法犯法的事,這可不是咱家的家風。”
賈政聞言,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讚歎道:“你要多謝太上皇和皇太孫的教導纔是,能讓你明白這些事理,真真是難得的皇恩浩蕩啊!”
賈環聞言後眨了眨眼睛,連連點頭,笑道:“父親所言甚是……”
而後又回頭對傻了眼兒的兩任王府長史道:“行了,與我賈家有關的事算是了結了,你們去吧。
對了,桂長史,勞煩你帶個話給我岳父,就說小婿多謝他人家的好意了。”
桂喜一張臉也不知是哭還是笑,乾巴巴的皺在那裡,不知如何交待。
賈環卻沒有再理睬他的意思,對一旁的韓大點了點頭後,便攙扶着哭笑不得的賈政往後宅走去。
雖然心中焦慮萬分,可給桂喜十個膽子也不敢喊住賈環,所以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上任以來的第一個任務以失敗而告終……
“請!”
面無表情的韓大對他大手一揮,送客。
……
“爹,您先去老祖宗那裡,我隨後就到,兒子還要先去接個人,辦喜事。”
進了二門後,衆門人清客退下,只有賈政和賈環父子倆繼續往裡走。
到了賈母院前,賈環對賈政笑着說道。
賈政聞言皺眉,道:“你身子骨傷成這般,還混鬧什麼?哪來的喜事?”
賈環哈哈一笑,擠眉弄眼道:“爹你只管進去便是,保管是喜事。”
賈政拿賈環無法,父綱不振久矣,只好對他白囑咐一聲:“你走慢點……”
賈環笑着點點頭,然後拄着黑滕柺棍,繞過賈母院,往後頭走去。
賈政站在賈母門口,看着兒子的背影,面上有些傷感。
不知何時起,這個曾經讓他頗爲頭疼的幼子,竟然承擔起了整個賈族的重擔。
唉,真是苦了他了,看看他,纔多大一點,連走路都需要拐棍了……
咦?
賈政的面色忽然古怪起來……
一般情況下,(wwwuukansu.cm)只有腿腳不便的人才會拄柺棍。
用手臂和柺棍的支撐力量,來減輕腿腳的負擔。
通常而言,拄拐時,拄拐那一側的腿腳受力會減輕許多,但也因此,會顯得有些飄,有些晃悠。
可是賈政此刻卻看到,賈環明明是右手拄拐,可怎麼會是左腿左腳在飄忽呢?
太古怪了吧……
或許感受到了身後注視的目光,亦或是自己也發現了這個破綻。
忽地,賈環在原地跳了下,左腳換右腳,走了兩步,嗯,自覺和諧了許多,便繼續往前走。
走了兩步後,又停下來,回頭朝着瞠目結舌的賈政,燦然一笑……
有些深色的俊臉,映襯着滿口的雪白牙齒,在陽光下顯得有些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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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對自己擠眉弄眼,賈政幾乎氣結,一張臉都微微猙獰了起來。
想起方纔他看到這孽子的慘樣,心疼的只落淚,賈政此刻恨不得也把賈環按到地上,狠狠打一頓板子!
可是看着那張賴兮兮的笑臉,賈政怒着怒着,卻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哈哈哈!你這個混賬行子!”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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