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深夜子時,賈環才從城外歸來。
今夜主要就是年輕人的盛宴,賈環挑起氣氛後,各般珍饈佳餚,主要是海味海鮮,讓一干關中子弟,和西北子弟吃的差點沒把舌頭咬掉。
莫說他們,連他們的父輩,一道蔥爆海蔘,都直呼吃的痛快。
牛繼宗等人倒是尋常,因爲這三年來,賈環沒少派快船往回運送這些吃食送往幾個府上。
一樓甲板上年輕衙內們吃喝呼嘯,二樓甲板上,一羣大佬們則商議事宜。
雖然對於隆正帝對他們的逼迫極爲不滿,不過現在到底是皇權時代,不滿也只能忍着。
除非到了家破人亡那一步,否則誰也不敢輕言對抗皇權。
更何況,賈環還給他們找出了條極好的出路。
施世綸今日更是帶來了一副海圖來,讓目光從未關注過海外的一干武勳們,大開了眼界。
原來,大秦之外的世界,竟如此之大,如此廣闊。
而在這樣廣闊的世界萬國中,大秦如今人口最衆,國力最強!
連國力實力遠不如大秦的紅毛真番鬼都開始駕着艘破船到處圈地,大秦豈能放過?
若是放過那些富饒肥沃的土地,簡直就是天予弗取,枉費大好天機。
如果是朝中文臣們在此,興許還會以爲此舉有傷天道,妄起刀兵必受天譴爲由反對。
可一干武將,尤其是從西北殺出來的武勳們,原本個個就是殺坯。
這種事對他們而言,簡直太對胃口了。
過去的二三年,在都中富貴日子雖然過的還行,比在西北時強多了。
可這種安閒的富貴日子,家裡老人女人和孩子過的舒坦,他們未必真的喜歡。
他們更喜歡的,是刀口舔血的沙場生活。
只是如今四海昇平,少有戰事,只能讓他們刀兵入庫,馬放南山。
如今卻陡然出現了一個比大秦還要廣闊的戰場,他們豈有不動心的?
最重要的是,這次的出征,是爲了他們自己的封地,這可是可傳萬世的基業啊!
因此,衆人都無比上心,一個個圍着賈環詢問細節。
不過到底都是成年人,當得知海戰和陸戰完全不同,騎馬射箭倒是其次,主要是接舷戰時要勇猛不怕死。
但接舷戰要在顛簸的海面上進行,其中又是另一種戰法後,衆人都冷靜下來。
知道他們親自上陣的機會,並不多。
他們年紀都不小了,想要完全重新學習一種新戰法,改變過往的戰術思想,幾乎不可能。
再加上如何在船上生活操練,都與陸戰不同。
一羣大佬們當場讓樓下的各家子孫們,給施世綸跪下磕頭拜師。
一日爲師終生爲父,這些人就被交給了施世綸。
隨打隨罵,只要不死不殘,隨便折騰。
施世綸作爲軍機閣大臣,自然沒有時間親自教導他們,好在他一輩子經營水師,府中家將便多以老水師爲主。
隨便調一個出來,教這些衙內,都是大材小用。
安頓完後,一起子大佬就雷厲風行的上岸,進宮當值的進宮當值,回家睡覺的回家睡覺。
留下一船衙內們,繼續在船上狂歡。
今夜,賈環將船借給他們。
也許,這是他們最後的狂歡了……
這艘船,並不是三年前賈家南下時那條福船了。
那條船和賈環一家人在水上的家一樣,怎麼可能借給外人。
這艘不過是專門又造了條用來待客的船。
一來方便,二來,也爲銀行下屬的船坊提供活計,豐富經驗。
以後少不得有海量的訂單,讓他們吃個飽。
就今日這些衙內對遊船的喜愛程度來看,日後銀行下屬的造船廠,定會興旺。
就是不知道,日後這羣衙內會不會也開一場海天的盛宴……
……
“爹爹……”
“嗯?”
回到榮慶堂時,賈環本以爲賈母老太太已經安歇了,只是過來看看,以盡心意。
孰料榮慶堂內依舊燈火通明,進來一看,就看到小賈蒼姿勢不雅的撅着屁股站在門前不遠處,堂上一片鬧哄哄的。
賈環一看就知道兒子又被他娘打了,有些頭疼的笑道:“這又是怎麼了?”
小賈蒼垂頭喪氣道:“爹爹,我又惹禍了。”
賈環哈哈笑道:“你能惹什麼禍?又把哪個給打了?”
小賈蒼搖搖頭,不好意思說。
賈環牽着他的手往裡面去,見好些人圍着蛇娘聲討,見他來了,便停了下來。
賈環笑道:“都這般晚了,還在老祖宗這叨擾,不像話吧?”
林黛玉哼了聲,道:“都怪蛇娘姐姐,又打狠了蒼兒,我們攔不住,只能讓老太太做主!”
賈環聞言,皺眉看向蛇娘,道:“喂,都說你幾次了,別再打我兒子,仗着我打不過你是不是?”
“噗嗤!”
衆人聽他一本正經的說打不過蛇孃的話,紛紛噴笑出來。
賈母嗔道:“也是個沒正經的!不過今兒蛇娘做的也不差……”
賈環聞言一怔,道:“蒼兒做什麼了不得的事了嗎?”
賈母好笑道:“小小孩子,帶着兩個妹妹,竟想出去逛逛。也不知他們怎麼繞開了那麼些奶嬤嬤和丫鬟,從後門悄悄出了府。
現在想想都後怕!
若不是杏兒手下人心細,臨天黑在大街上認出了這三個小祖宗,也是唬了一大跳。
一面細心保護着,一面回府報信兒,家裡竟還不知道他們仨小人兒走丟了!
三人竟跑到南市上去逛了圈兒,老天爺!”
賈環聞言都變了臉色,看向賈蒼,道:“兒子,你怎麼帶着妹妹出去了?想出去逛,也要帶着人陪着呀。”
賈蒼聞言,懊惱的點點頭,看了躲在史湘雲身邊的賈芝一眼,又看了王熙鳳身邊的巧姐兒一眼後,道:“爹爹,我記下了……”
賈環見之就知有異,笑呵呵的看着賈芝,道:“芝兒,哥哥今天帶你去哪裡頑了?”
賈芝性子還是有些怯弱,看着賈環道:“芝兒和巧兒妹妹讓哥哥帶我們去外面買小兔子,送給巧兒妹妹。
哥哥說,他來都中尋爹爹時,在那處看到過有人賣小兔兔……”
賈環聞言,心一下化了,憐愛的看了眼還垂頭喪氣的賈蒼,呵呵一笑,對賈芝道:“下一回,記得帶上嬤嬤一起,不然哥哥又要捱揍了,好不好?”
賈芝歉疚的看向賈蒼,大眼睛裡都浮現淚花了,點點頭,道:“好,爹爹,不讓孃親打哥哥,哥哥好……”
賈環聞言忙笑着哄道:“不打不打,動手是不對的,做人要講道理,對不對?”
賈芝點點頭,極以爲然,道:“對。”
滿堂人鬨然而笑,這話從賈環口中說出,怎地那麼彆扭呢……
賈環對蛇娘道:“看到了吧?又斷了糊塗官司。”
蛇娘沒好氣的白了賈環一眼,不搭理。
苗寨女子地位極高,不怕丈夫。
王熙鳳那邊卻笑了起來,巧姐兒剛伏在她耳邊說了起子話,她高聲嬌笑道:“真真是冤枉蒼兒了!
原是爲了送巧姐兒一隻小白兔,蒼兒才帶着妹妹一起出去的。
蒼兒真是英雄,被他娘打成那樣,都不拱出妹妹來。”
衆人聽說還有這個緣故,紛紛驚歎起來,驚喜的看向賈蒼。
賈蒼有些羞赧的垂下頭,不過合不攏的小嘴巴,還是表明他極喜歡聽到表明。
王熙鳳愛煞了他,稀罕道:“蒼兒爲了巧兒妹妹捱了一頓打,今兒和妹妹一起跟二伯孃回去,二寶娘送你幾樣好玩物兒,好好補償補償你!
也替巧姐兒謝謝你這當哥哥的,好不好?”
小賈蒼聞言,擡頭看向王熙鳳,見王熙鳳身旁巧姐兒笑眯眯的對他笑,也嘿嘿樂了起來,重重點點頭。
其她人見之也都笑了起來,賈母等人對賈蒼也愈發滿意。
雖是從外面回來的,身上卻沒一點小家子氣。
天性純良,捱打的時候雖然也哭喊,可站起來抹了淚就好,丁點嬌氣都沒有。
唯獨蛇娘不滿意,對王熙鳳道:“二嫂子可別慣他,分明是他淘氣頑劣,拐了芝兒和巧兒出去,差點出了大事。
他總是這樣……
若只帶芝兒也就罷了,可巧姐兒那般金貴,若是出半點閃失,如何賠得……”
“哎喲喲,快別說了,這叫什麼話,難聽的緊,我實不愛聽!
蛇娘沒說完,就被王熙鳳一迭聲的打斷,王熙鳳氣惱道:“都是一家子,難道還要分個高低貴賤?
就算要分,也是蒼兒最貴重,人家身上有三品輕車都尉的爵兒呢!
家裡人都道我是潑皮破落戶,最不耐煩講這些俗禮。
原我道你是外面來的,還慶幸,可有一個和我一般爽利性子的來了。
怎地如今你反而比我還多禮?”
一番話說的衆人大笑,賈母笑罷道:“蛇娘啊,咱們府上和其他家不同,不講究這些。
都是家裡的孩子,都是一般金貴的。
你也不必太生疏,這樣反而讓人不好親近。
瞧瞧環哥兒,你再這般輕賤他的兒子姑娘,仔細他跟你鬧!”
蛇娘聞言,見賈環正眼神不善的覷目瞧她,沒好氣白了眼,又忙笑着對賈母道:“聽老太太的就是。”
賈環看了看蛇娘,輕笑道:“不要急,苗寨的事已經在辦了,西南自總督、巡撫往下,挨個徹查。
總要給苗疆百姓一個交代,也給你一個交代。
天府軍團長已經自殺,剩下的人也一個跑不了。
這些都是在做着的。
除了這些,我已經讓人去苗疆調查,看看都能安置些什麼營生。
讓苗疆百姓能過的好一些,老有所養,幼有所學。
等忙完這陣,我就陪你回去一趟,讓你看看,到底是你這個苗疆聖女管用,還是我這個苗疆女婿管用。”
一番體貼話,說的衆人都善意的鬨笑起來,啐賈環不要臉。
蛇娘一雙妖嬈的眼睛裡,多了幾分水意,看了賈環一眼後,垂下頭,抿嘴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