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 二
我睜大眼睛，故作無邪樣：“格格，你好像很生氣哦！是不是因爲你天生不是婊子，沒法子讓阿哥們注意到你的緣故？”
容珠氣得呼吸不暢：“你、、、、、你好大的膽子！你、、、、”她不知如何說話纔不自辱，指着我，卻不知如何收場。我垂眸一笑：“格格，膽子能有多大？你沒吃過動物的內臟嗎？人的膽子，比豬的還小！”
容珠臉色蒼白，周圍地人到是看戲看得興味十足，我們一來一往的對話比起她們常看的梨園大戲還生動。四福晉一直靜靜的觀察着我，十四福晉看着我的眼中有驚佩，九福晉雙眼含憂，偷偷地打量場上的狀況，那八福晉看我的眼中有嫉、有恨、有驚異、有領悟、還有一絲隱隱的欣賞。
容珠受不了自己會下不了臺，氣勢洶洶地向我衝來，武力相向，我纔不會笨笨的站着給人打，動作敏捷地往旁一讓，容珠撲了個空，低笑起在四周響起，容珠紅了眼，周圍的人驚叫着制止她，四福晉快速的叫了兩個侍女將她拖住，我垂眼退到一邊，想打我？沒那麼容易，心中憤恨，好在也出了點氣，稍稍讓我覺得好過一點。轉過身子想離開，一回頭，我的身後是十四福晉，我擠出一點笑容對她點點頭，十四福晉笑笑，剛想說些什麼，突然我們聽到身後傳來驚呼聲，我迅速回眸一看，容珠掙脫了侍女向我撲來，我剛想躲開，眼角卻撇見十四福晉恐懼睜大的雙眼，我在她身前，要是讓開了，她首當其衝！沒時間考慮了，我猛地回身面對十四福晉，屏着氣，硬受了容珠帶着怒火地狠力一擊，我痛得一個趔趄，卻往一旁撲去，不能讓自己撞到了十四福晉！這時，心中只有這個想法，我撲倒在地上，容珠又跟過來狠狠地在我腰上踹了一腳。
驟然，天雷驚響。
“你在幹什麼？！你好大的膽子！敢在暢春園裡公然行兇！”一道氣急敗壞地喝聲響起，我撲在地上，痛得倦起身子，心裡卻覺得好笑，是誰一上來就給人扣上這麼大的帽子？公然行兇？有人跑到我跟前，小心地扶着我的肩問道：“安婉侍，你沒事吧？”誰說沒事？我這樣子明擺在這，我非常的有事！我慢慢地爬起來，身邊的人高達，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我，我站直了身子回頭一看，身後，四、八、九、十、十二、十四爺都在，九爺可以說是用爆怒來形容了，他的臉黑得像墨，噬血陰狠的目光緊盯着縮在八福晉身後的容珠。
場面死寂，沒人敢出聲，剛纔囂張的潑辣行徑，趾高氣揚得不可一世的容珠這會子像只驚兔，萎縮在八福晉身後，面色蒼白帶青，噤若寒蟬。八福晉的臉色有點僵，卻強挺着身子，作出一副傲態。十四福晉早讓九福晉扶到一邊去了，蒼白着臉，似乎還沒醒過神來，四福晉在一旁小聲的安慰她。
四爺慢慢地踱到我身邊，森幽陰沉的黑眸和糾結的眉宇，匯成蓄勢待發的張力，周身上下透着濃重的危險訊息，他近前低聲問道：“你傷得重嗎？能不能走？”他的聲音裡有強壓的心痛，我的眼中猝然涌上淚意，所有的委屈一下子侵襲而來，我垂下眼，有些哽咽地道：“奴婢沒事。”
十四爺看着我，想過來，又見十四福晉淚漣漣地瞅着她，頓了頓，丟給我一個感激地眼神，扶着福晉去了，九爺就這麼陰着臉站在八福晉跟前，我毫不懷疑，他極想踹那容珠一心窩子，八爺緩步走近妻子，臉上沒有了平日的招牌笑，肅聲問道：“怎麼了這是？”八福晉臉上原有一絲恍惚的表情，八爺這麼一問，她旋即如受驚的刺蝟般張開身上的刺防備起來：“也沒什麼事，不過是訓斥一個無禮的宮女罷了。”
九爺在一旁陰霾地問道：“她是怎樣的無禮？這奴婢再不汲也是皇上親點的秩三品女官，難道要她任你們辱罵嗎？”我聞言一驚，他怎麼知道我們剛纔的對話？難道他們早來了，卻一直在一旁看戲？這麼說我這頓打原是可以不用挨的？一思及此，我的心底原壓下去的一小簇火苗如有風助勢似的，嚯嚯地往上竄，我擡頭怒視身旁的四爺，他察覺到我的火氣，低聲說道：“抱歉。”我動動嘴皮子，眼角卻撇見這廊下廓外已經或明或暗的站了許多窺視的太監宮女，心中一驚，這宮人嘴碎，今夜的事明日不知要傳成怎樣的版本，人言是可畏的，我可不想死在流言蜚語裡作阮玲玉第二。
心想身行，我福下身子道：“各位爺，剛纔是奴婢不小心衝撞了格格，這才惹出這一灘子事，這事是奴婢的不是，請各位阿哥、福晉息怒，別爲奴婢擾了主子們的節興。”場子一下靜謐下來，八福晉半回臉盯着我，料不到我會嚥下這灘子事，畢竟，這場上的情況對我太有利了，我沒落井下石，乘機讓阿哥們幫我出氣，這大大的在她意料之外，剛纔她那樣子，戰鬥姿勢都擺出來了。九爺想不到我會爲容珠開脫，側目凝視我，眸光有火，雙眼微眯。
四福晉一直在旁靜觀，這時她走上前對八爺和九爺說道：“八弟、九弟，剛纔也沒什麼事，不過是奴婢和格格頂撞了幾句，格格心氣高，受不了才動的手，事情過了就算了，別爲這驚了皇上，擾了他老人家的興致。”九爺冷哧一聲，八爺卻想通透了，給九爺使了個眼色，九爺陰着臉忿忿地轉過一旁。
四福晉緩步向我走來，溫柔地對站在我身旁，面上冷若冰霜，卻給人一種怒火狂焚感覺的四爺說道：“爺，今兒個是我的不是，我沒攔住容珠格格，讓這位安婉侍受了委屈了。”說着，四福晉移眸向我，柔聲道：“安姑娘，格格性子嬌縱些，你別放在心上，我在這代她向你賠個不是了。”我心中像嚼了口黃連，苦得咽不下，吐又吐不出，這四福晉的溫柔像一把刀子，狠着呢。這個宮裡公認的賢良人兒，心中也是有怨尤的，她知道了吧？四爺對我的不同早在這園子裡傳開了，若四爺這一生都不會對女人動心，只怕她會這麼安然的過下去，守着一個四福晉的名份，因爲她沒有的，別人也不會有。只是四爺動情了，作爲一個女人，當知道自己的男人心裡想的唸的都是另一個女人時，心中的痛、妒、無奈、忍受和不甘會讓一個溫柔的女人也變成一把雙面刃，傷人也傷已。
我壓下心中的酸楚，微躬身道：“奴婢怎能讓四福晉賠不是呢？這真是生生的折煞奴婢了，事是奴婢錯了，受這一下也是自找的。”四爺在旁雙眉緊蹙，一雙眼直盯着我，我垂下眼瞼，心中只想着快些離開這鬼地方。
一道溫柔地聲音在我身畔響起：“四哥，四嫂，安姑娘剛纔似乎摔得不輕，先讓人送她回去宣太醫來看看吧。”是十二爺！我微側眸瞄他一眼，心中感激，四福晉笑道：“是我們疏忽了，安姑娘，讓人送你回去罷？”我擡頭淡笑：“不必了，四福晉，我能走，再說剛纔那兩下也沒多痛，不過是傷了點自尊心罷了。”說着我福身道：“各位主子，安心告退了。”聽到四爺沉沉的嗯了一聲，我轉身就走，不知道我爲什麼會蹦出那句話來，只是心裡悶悶的，情緒要找個地方渲泄。
身後，各種心潮暗涌的視線在我背後交織着，我挺直了腰身，一步步穩行着，到拐彎處時，我聽到一個熟悉的腳步聲追上，我半回臉一看，雙喜面帶驚色地跟了上來，走到我身邊，拉住了我的手道：“姐姐，等等我，咱們一塊走。”我抿笑睇她：“雙喜，你不怕嗎？”雙喜微愕：“怕什麼？”我搖頭晃腦地說：“我今天可得罪了好幾個主子了呢，你沒聽說過一個話嗎？寧可得罪小人也不可得罪女人，因爲女人的報復心是很強的嗎？說不定有一天我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雙喜蒼白着小臉，一直默默地在我身畔走着，良久，她突然冒出了一句：“我不怕。”我並不驚訝聽到這聲回答，輕聲地說道：“雙喜，謝謝你。”雙喜有些扭捏地掙開我的手快行了兩步：“有什麼好謝的，我又沒做什麼。”這丫頭害羞了，我竊笑着追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腕道：“雙喜，我的好妹妹，你做了好多了，草原上那次我一直沒機會謝你，這回又欠了你一次，雙喜，”我扯着她停住了腳步，認真地看着她道：“雙喜，真的謝謝你。”這個善良的女孩，在我每次遇上瓶頸的時候，都會去找四爺他們，想着他們能護着我一點，就衝這，不管她是誰的人，我都是心存感激的。
雙喜瞪大了雙眼，急得有些口齒不清了：“姐姐，我、、、、我沒有、、不是，我是說、、、”我含笑睨她，我了半天，雙喜狠狠地跺了一下腳道：“哎呀！我不會說了！”我笑着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不會說就不說了，咱們是好姐妹，自己心裡知道就行。”雙喜紅着臉，悶頭在前邊走着，我好笑的跟在後面一直走回了我住的小院。